貞真
如果多了解一點兒,是不是可以過得更輕松?胳肢窩兒下令人尷尬的汗漬,寬大衣物遮住的肉和一顆愛俏的心,眼神觸碰時下意識躲閃的卑怯,講臺背后顫抖的腿和發燙的臉,緊跟進夢里的紅叉,過了很久也仍然在心底回蕩的叱罵……如果多了解一點兒,你會過得更輕松。你知道汗漬和身材阻止不了你正年輕,自卑和膽怯也只是熟練度不夠,成績是一時的而不是一輩子的,這世上有人罵你自有人愛你。如果多了解一點兒,你會知道,當那場颶風過去,島嶼會恢復寧靜。
堂弟有一天戳我對話框:“我們終于和他鬧掰了,現在誰都不理誰。”
我挺詫異的。印象中,高中男生一般大大咧咧,有事不會憋著,一下就爆出來,吵一架或者打一架很快就翻過這頁。
堂弟那邊很快打字,一段一段地發來。
“我們是六人寢,剛開始關系還不錯。直到有一次在籃球場上起了爭執,主要是他和寢室長之間。錯是他的錯,但當時火藥味濃,我們只能先勸架,勸好了再說。當時好像勸好了,他還主動和寢室長道歉。
“等大家一起吃晚飯時,我們不小心提到了這件事,笑嘻嘻指出他剛才不對,說他脾氣一上來可太嚇人了,以后得收一收。
“當時氣氛一下就變了,他扒拉了幾口飯就走了。走的時候誰叫都不理。
“我們回去后還想給他道歉來著,怕剛才開玩笑戳到了哪點他不舒服的地方。這時候他開始指責我們,說我們怎么就扒著這事不放了,吃飯還得刺他。
“我們當時都擔心真的是說過火了,沒有回嘴。但后來發現,他每次翻出這件事說,干脆直接把一切的錯推到我們身上,連他之前被勸好了主動作出的道歉,也成了我們暗暗逼迫造成的……”
聽堂弟說,后來那位室友占據了自己心理上的道德制高點后,開始理所當然地挑刺身邊五位伙伴的種種事例,在他那里,連明顯是他做錯的事,只要堂弟和其他室友指出,或者語氣中有指出他錯誤的意思,他都能一晃就從道歉者變成了受害者。
遇到過同一類人的我非常能理解堂弟。
這樣的人總是很會腦補,把自己放在受害者位置,什么事情都是Ta最無辜。每次無辜的姿態還十分入戲,還有看似情真意切的道歉,但道歉之后,等Ta回過味來,滿臉都寫著——“雖然我有錯,但你們怎么能這樣指責我,這傷害到我了。這一切都是你們錯了。”
這種被Ta定義的“傷害”,成為了Ta之后再次做下錯事并且不再道歉悔改的理由:如果不是受到了傷害,我為什么這么激動地要反擊。
許多受害者被這樣暫時的樣子騙了過去,直到下一次對方的拳頭舉起。崩潰挨打時,可能還會聽到這樣一句話——“我平常對你那么好,你那個時候還要和外人一起駁我的面子,我打你都是因為你做錯了。”泄憤的拳頭打在身上,第一次的道歉和應該受到的教訓竟然成為了對方再犯錯事的理由。
這來自于心理上的一種自我防御機制,其效果是自我欺騙,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以此逃脫外來懲罰和內心懲罰帶來的壓力。
自我欺騙到一定程度,會陷入一種當局者迷的程度。剛開始可能是已知的故意歪曲逃避,后來想著想著,仿佛真成了那樣,理所應當起來:我就是無辜的,他們憑什么教育我。
這樣的人是可悲的。因為他們在不敢面對自我時,選擇了把自我丟掉。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