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鳥飛過西安

林紫軒

我是一只鳥，靈巧地落在了一棵國槐的樹梢上。

有一天，下雨了，柳絮般輕柔的雨絲打在身上，帶著些微涼的風(fēng)，我就近躲入了附中的校園，變成了那洋溢著青春的地方的一分子。我望見了或急或緩步行著的學(xué)生，望見了方格的瓷磚地、教學(xué)樓和食堂。張望的時候，我在風(fēng)中搖擺。我想起來，前些日子，在飛過校區(qū)與街道，又掠過匆匆的人群之前，我也來過這里。

是的，我又一次來到了這里，順著風(fēng)，和著雨，低空前行。在國槐樹上，我待了那么久，終于可以再次無拘無束地感受清涼。一路上，經(jīng)過了許多花樹，名叫桂與櫻。還有很多枝丫開滿了鮮花，叫作月季，叫作牡丹。經(jīng)過同學(xué)穿梭的水泥路，經(jīng)過站崗的老師們，他們都在說：附中，附中。那真是一個群英薈萃的地方。從這里向東北，鋪展開一條條四通八達的道路。視線盡頭，幾面墻里，人們喧鬧，放松。中午下班的人們，正往那里出發(fā)。后來我知道，視野盡頭的那幾面灰色石磚堆砌的墻，叫作明城墻。后來，我知道，墻里面就是由明城墻圍成的方寸之地，是全西安最繁華的地方，也是眾多餐飲、商場的聚集之地。

我已經(jīng)飛到了城墻上方，低空盤旋著，我也要去那里看看。

但是，眼前一黑，我被人關(guān)進了鳥籠，蒙上了黑紗。看來，這里是養(yǎng)鳥人的聚集地。鳥籠里黑暗、潮濕，有著竹子的清香和點點泥土的味道。我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雨已經(jīng)停了。

我是被亮光驚醒的。許是見我無精打采，養(yǎng)鳥人將我放生了。我展翅飛翔，抖開豐滿的羽毛，看見了很多下午急匆匆去上班的人，提著公文包的人，講電話的人，身著襯衫的人，腳踩皮鞋的人。我看見護城河邊的公園，看見了草坪與石凳。我還順著人們遠眺的目光看見了一座石橋，潔白堅挺地立在那里。河水倒映出石橋，真讓人陶醉啊！人們在橋上、路上，說著不同的語言。在不同的語言里，都有那個詞頻頻出現(xiàn)：西安，西安。這時的城墻已經(jīng)很美了，不只有鳥語花香，還有一絲歐洲的小情調(diào)。如今全中國全世界的人都要來看這座古城，看傳統(tǒng)文化韻味濃厚的建筑，看粗獷豪邁卻又友善熱情的西安人。

我記起了被捉進鳥籠之前的心愿：也要進城里看看。

順著河水，我來到了城門前。

進城之前，一座寬大的吊橋出現(xiàn)在前面。過去，這吊橋是有防御作用的。在敵人面前，它是堅硬而厚實的，而在歸家的人面前，它是親切的，是揉進了鄉(xiāng)愁的。今天，雖已不再使用，但我還是假想著它緩緩關(guān)閉的樣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我漸漸升高，看到了古城里的景象，看到了路上遮陰的梧桐，看到了裝著玻璃自動門的商店，看到了那一絲不茍的格局。古城的建筑就這樣依止于古時的風(fēng)韻，美麗了古時的風(fēng)韻。

我向下飛去，回到了城門的正前方。在這里，我有些猶豫。因為前方雖然誘人，但左右的街道又各有特色。作為一只鳥，不可能同時領(lǐng)略三條線路的風(fēng)采。來不及做出選擇，我就被一陣拂面的微風(fēng)推送進了城門。

我穿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我經(jīng)過書院門，那里有文房四寶——筆墨紙硯。經(jīng)過金行，那里有點點金光在陽光下閃耀。經(jīng)過大皮院，老人們各自搬來樂器，找一處坐下，吼出古老的秦腔。經(jīng)過東大街，現(xiàn)代化的商場如同連綿起伏的山脈，一座接著一座。我想停下來看看，看看商場里服飾的變遷，審美的改變。但我停不下來，沒有看見。我確實想停下來，想讓人們用金絲銀線將我的模樣繡入衣裳，掛在店中，那樣，來自全世界的人都來欣賞我了。一縷香味被風(fēng)裹攜著擦過我的鼻尖，我尋香來到了回民街。我立即飛了進去，讓這涌動的人流幫我?guī)贰；孛窠稚希阄对趶浡Ｐ菹r，我落在了四角上翹的招牌上。我看到了，樓下的店家在吆喝。街邊，有外國的游客拿著相機記錄他們?nèi)肟诘暮唾I來佩戴的每一種物件。店主在和游客攀談著，店主問游客美食入口的滋味，游客問店主美食制作的秘方。天色漸暗，我怕迷失了方向，又開始了我的飛行。

黃昏時，下班的人們放緩了節(jié)奏，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彩燈亮了起來，夜晚拉開幕布，用一只大網(wǎng)，兜著人們的疲憊與煩躁。心漸漸靜了，我終于回到了我最初停歇的那棵國槐樹上。

可能是古城西安的景象都那樣的異彩紛呈，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我雖然停歇在樹上，眼前卻依舊像彩色電影一般，不間斷的，劃過那些已經(jīng)成為記憶的東西。

我不知道，學(xué)生們是否仍在挑燈夜讀。我只知道，我終于以一只鳥的方式，游完了西安城。

（指導(dǎo)教師：惠軍明 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