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冰與火之歌

梁同正

2019年，法國南北大部分產區均遭受春季的嚴寒及夏季的酷暑所困擾。嚴寒的冬季讓本來溫暖的南部產區出現了葡萄開花延遲，甚至無法生長。而夏季高溫更是讓北部不少葡萄園發生干旱缺水而減產。2019年，法國葡萄酒產業減產已成定局，但也許這可能是繼2009年后，又一個“9字尾”的優秀大年。

In 2019， most of the French wine-producing regions are suffering from the severe cold in spring and the hot summer. Frigid winters have delayed grape flowering and could not even grow in the originally warm southern regions. And the high temperature in summer caused drought and water shortage in many vineyards in the north， which reduced production. In 2019， the French wine industrys output reduction has become a foregone conclusion， but this may be another excellent year in this decade.

據法國農業部于2019年11月1日報告，2019年度全法葡萄酒收成預計達到42.2億升，較上一年度減產15%。過去一年，全法多個產區受到“不利天氣”的影響，總體產量比過去五年的平均值減少高達7%，僅比2017年的歷史性低點要高一些。

2019年，全法不少產區都匯報有極端天氣的影響。南部部分產區如波爾多，春季遭受嚴寒困擾，有些葡萄因霜凍導致無法進入開花期，這是南部不少產區減產的重要原因。而進入7月后，全法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酷熱襲擊。在以往采收期已經開始降溫的香檳區、勃艮第等地，酷熱帶來的干燥讓酒農們也疲于應對極端天氣帶來的挑戰。

從法國農業部公布的數據來看，四大類別的酒類產量，包括AOP級別、蒸餾酒、IGP級別以及無分級的葡萄酒等均有下滑。其中產量下滑較大的無分級葡萄酒（如散裝酒、原汁酒等）比上一年度減少了40%之多。值得留意的是，蒸餾酒類別（如白蘭地等）的降幅高達22%。可以看出，極端氣候讓干邑等多個烈酒產地影響較大。但因為蒸餾酒特殊的儲藏特性，2019年產量的滑坡對價格的影響，可能要等多年后才能看到。

而產量下滑較少的為IGP級別葡萄酒，基本維持在過去平均產量水平上。對于不少進口商來說，IGP級別的葡萄酒可以暫時不用為因產量波動導致的價格浮動而擔心，但更低端的散裝酒和原酒則要密切留意市場的供求狀況。

從各產區的產量預測來看，全法各產區的產量均有下滑，受影響最深的是那些產量本來就較少的產區，如汝拉的產量下滑高達一半以上。極端氣候對北部幾個重要產區的沖擊也頗大。如香檳區、勃艮第、盧瓦河谷等產區的下滑幾近三成。受影響較小的為西南產區、朗格多克-露喜龍等，產量相對2018年僅有個位數的下滑。

法國三大主要葡萄酒產區采收概況

在法國葡萄酒出口業占據重要地位的三大產區：波爾多、勃艮第、香檳區受到的影響程度不一。其中國內消費者較為關注的波爾多產量下滑并不明顯。但更靠近北部的勃艮第、香檳區則受到更大的沖擊。

波爾多

從數據上看，波爾多2019年受氣候影響較小，基本上能站穩在50萬噸的關口上。波爾多葡萄酒行業協會（CIVB）對2019年波爾多產量的描述是：“產量不大，但也沒有發生戲劇性的下滑。”

2019年對于波爾多來說是充滿陽光的一年。開春時分部分子產區遭受了霜凍和冰雹的威脅。但當夏季來臨時，充足的陽光補償了寒冷氣候所帶來的影響。然而夏季的潮濕氣候也造成了葡萄開花的情況不一。到了7月，炎熱和干旱讓葡萄園面臨缺水的壓力，甚至出現了葡萄因脫水而干枯的情況。

值得慶幸的是，進入八月后的兩段降雨期讓葡萄能夠及時補充水分，得以順利進入轉色期。轉色期對葡萄的質量至關重要，紅葡萄品種如赤霞珠和梅樂在這一年能夠順利積累糖分和多酚類物質，而白葡萄品種如長相思、霞多麗等也能夠獲取活潑的酸度和香氣。2019年波爾多的轉色期能夠順利且平均地進行，預示著葡萄有著較為不錯的質量。

臨近采收階段，波爾多的氣候總體上較為溫和，夜間較為涼爽，使得葡萄的酸度、糖分較為集中。CIVB主席Bernard Farges在接受《法國農業新聞報》采訪時提到：“所有指標都是綠色的，預示著這是一個有希望的年份。”采收期葡萄的成熟度十分不錯，而且在2018年曾困擾不少酒農的灰霉病基本很少看見。不少酒農對2019年的總體質量抱樂觀態度，甚至有酒農推測，這很可能又是一個“9字尾”的優秀大年（如2009這樣的世紀大年）。

但對于酒商，還有酒莊來說，他們可能更多需要思考的是2019年葡萄酒的存量問題。經歷了2017年的歷史性減產后，由于產量下降造成的價格飆升，銷量成為了波爾多的酒莊急需解決的問題。Bernard Farges提到：低產量總是會帶來負面的影響。對比起2016/2017年度，2017/2018年度波爾多葡萄酒的銷量下降達15%。面對嚴峻的市場環境，波爾多急需一個產量不高不低的年份來平衡市場價格。目前的產量也許正是波爾多酒農所需要的，過高的產量也許會讓不少酒莊面臨庫存積壓的難題。

勃艮第

勃艮第2019年份的表現十分不錯。總體來看，勃艮第整體產量較往年下降較大，但酒農們普遍反映這一年的質量十分優秀，很可能是繼2009年之后有一個大年。

2019年勃艮第的氣候條件并不理想。最南部的馬貢（Macon）產區遭受了霜凍的威脅，而北部的夏龍內（Chalonnais）則遭遇了冰雹襲擊。繼落花落果等災害后，夏季的高溫干旱進一步威脅到這一年的產量。其中Sa？neet-Loire省遭受的損害最為嚴重，最終能夠結果的果實和果串都很小。而博若萊產區，果實僵化加上冰雹、干旱等災情影響下，收成也受到不少的影響。2019年，博若萊地區的產量預計將低于過去15年的平均產量。

勃艮第葡萄酒行業協會（BIVB）主席Fran？ois Labet在接受外媒采訪時表示：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勃艮第2019年的采收面臨著十分復雜的情況。采收方式也較過往有所改變，整個產區遵從由北向南，再由南向北的“W型”采收順序。雖然采收階段面臨的麻煩很多，但Fran？ois Labet依然興奮地提到：2019年就跟過去所有以“9”結尾的年份一樣出眾。

從BIVB公布的信息來看，2019年的葡萄有著不錯的酸糖比。白葡萄酒的釀造變得十分簡單，達到理想的成熟度時采摘的葡萄有著十分漂亮的酸度，這一年的勃艮第白葡萄酒將以優雅及平衡為特點。而紅葡萄酒方面，黑皮諾有著十分不錯的香氣以及清爽度，第一批釀造出來的黑皮諾有著精致酒體以及酒色。

值得一提的是，得益于葡萄品質的提升，不少釀造勃艮第起泡酒（Crémant de Bourgogne）的酒莊反映2019年可能是過去10年出產起泡酒最好的一年。

香檳區

作為法國最北部的葡萄酒產區，2019年的極端天氣對這個“嚴寒”產區的影響十分嚴重。春季的嚴寒一直持續到5月，共有5000公頃的葡萄園面積受到影響。讓人遺憾的是，其中有1000公頃葡萄園遭遇“毀滅性”的影響。1000公頃面積的葡萄園是什么概念呢？這足足是目前香檳區法定種植面積的3%。

夏季和秋季的炎熱干旱使得不少處于坐果期的葡萄面臨著果實生長停滯，有10%的潛在收成被“燒沒了”。2019年7月25日，香檳區甚至錄得歷史性的高溫：42.9℃。從統計數據來看，香檳區一直是受全球氣候變暖影響較為顯著的產區之一。過去30年的年平均氣溫總體上升了1.1℃。適當的氣溫升高對葡萄的品質提升是有好處的，不過對于追求清爽酸度的香檳來說，全球變暖所帶來的顯著影響在于采收期的提前。

歷史上，香檳區的采收往往要等到10月份才能進行。但近年來香檳區的采收期一再提前，最早甚至在8月末便開始采收。2019年，香檳委員會（Comité Champagne）公布的采收時間最早是9月2日于香檳區南部的奧布省（Aube）開始，而位于香檳區中部的葡萄酒重鎮Epernay則在一周后才開始采摘。得益于運作多年的葡萄成熟監控網絡，香檳區能夠精細地為全區319個村落和地方制定合適的采摘時間。雖然8月到9月的高溫天氣影響較大，但臨近采收前，夜間涼爽的溫度還是讓葡萄得到很好的成熟。從香檳委員會的報告來看，這一年的收成有著不錯的糖酸平衡，香氣的集中度也十分不錯，未來成酒的質量能有不錯的預期。

產量方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香檳區所謂的“減產”，都是人為決定的。基于香檳區特殊的“儲藏酒”（Reserve Individuelle）制度，每年香檳委員會會在采收前制定當年的允許采摘量上限。2019年設定的最大采摘量為每公頃10200kg，較2018年度少了600kg。由于2018年本身也是一個高產的大年，所以即使2019年可采摘量減少，對于酒莊來說依然能夠維持庫存平衡，也保證了香檳的價格在全球市場上的變化幅度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

法國其他產區采收概況

總體來看，氣候的影響在法國北部的幾個重要產區要較為明顯。而南部的幾個產量較大的產區，2019年雖然產量均有下滑，但相比過去5年的平均產量，變化的幅度并不高。

阿爾薩斯

從阿爾薩斯葡萄酒行業協會（CIVA）公布的采收報告來看，2019年的收成并不理想。

2018年，阿爾薩斯產區總產量達到1.2億升，但2019年全法高溫天氣影響下，阿爾薩斯僅徘徊在1億升的關口。產量較往年下滑較大。事實上，在面對7、8月的高溫天氣，阿爾薩斯的果農也采取了保留枝葉來遮擋陽光的方法以挽救產量。

2019年阿爾薩斯的葡萄收成普遍有不錯的糖度，對于阿爾薩斯來說，這意味著品質的提高。特別是對于起泡酒來說，2019年的質量表現十分不錯。但氣候變化對阿爾薩斯的影響將長期持續。事實上，從2010年開始，阿爾薩斯產區的葡萄酒銷量一直都在下滑。法國本土市場消費疲軟，出口量也不夠給力。CIVA對未來產區的發展規劃是：調整阿爾薩斯葡萄酒的市場供給機制，讓參與其中的每一環節都能滿意。市場迫切希望的，是一個能夠持續供應高品質和高產量的阿爾薩斯。

盧瓦河谷

盧瓦河谷的采收一直持續到10月中旬才結束。同樣地，盧瓦河谷也遭受了春節的冰霜、夏季的高溫干旱，以及一系列的落果、果實僵化等問題。受影響最為嚴重的是西部的盧瓦省（Pays de Loire），可以預計2019年的收成將低于往年。

盧瓦河谷是全法葡萄種植面積最大的產區之一，東西跨度大，遇上2019年這樣特殊的氣候，葡萄的成熟十分不一致。2019年盧瓦河谷的采收期跟香檳區一樣都是在9月2日開始。最西邊的南特產區，因為果實的成熟度不一，采收期一直持續了3個星期。中西部的安茹省，最早開始采收的是霞多麗及黑皮諾，用于釀造精細優雅的起泡酒。而盧瓦河谷代表性的白詩南品種，則一直到9月20日至25日才開始采收。

汝拉產區

汝拉產區是法國東部最小的葡萄酒產區，葡萄種植面積僅為2000公頃。2019年預估產量將比2018年下跌超過一半。

對于部分汝拉產區的酒農來說，他們在2017年損失慘重，2018年才剛剛恢復元氣，接著便又遇到一個低產的年份。汝拉葡萄種植協會（SVJ）總經理Daniel Cousin無奈提到：這一年的收成無法補足過去幾年的減產。而2019年能有2018年產量的一半就已經很不錯了。

質量方面，在高溫和強日照下，葡萄穩步成熟。但也只能說，這一年的葡萄酸度、氮含量達到“正確”的水平。普遍來說，葡萄在采收時是健康的，僅有部分村子報告有灰霉病出現。

羅納河谷

羅納河谷的采收始于9月上旬，從南部的幾個白葡萄酒產區開始采收。直到9月中旬，羅納河谷北部的紅葡萄酒產區才開始采收，較以往晚了10天左右。由于2018年的秋冬季氣溫較為溫和，有利于葡萄藤的早期生長。而2019年4月至5月的寒冷天氣，葡萄生長緩慢，在秋季補足了水分之后，生長十分不錯。

羅納河谷行業協會稱：2019年的葡萄健康度十分不錯。由于氣候干燥，葡萄并沒有出現太多疾病。部分地區的歌海娜出現了落果的現象，但最終采收時普遍質量都不錯。這一年葡萄的特點是：每一株葡萄的結果都很多，但果實普遍較小。這樣一來，最終成酒可能會偏肥膩一些，且單寧也更高。

南法產區：朗格多克·露喜龍、普羅旺斯等

法國南部的幾個產區，朗格多克、露喜龍、普羅旺斯、科西嘉島等，在產量上要比北部的產區情況要好一些。

2019年朗格多克及露喜龍兩個產區，依然飽受霜凍和炎熱的困擾，不同子產區、不同地塊的葡萄成熟時間十分不一致。這讓不少酒農的工作量急劇增加，甚至在部分葡萄園里，同一串葡萄分別有不同成熟度的果實，使得分揀篩選的工作越發困難。盡管如此，果實的質量依然是值得高興的。9月份良好的天氣狀況讓葡萄得以很好的成熟。紅葡萄品種的采摘時間想對較晚，但顏色十分漂亮，單寧成熟度高且香氣十分豐富。

產量方面，東比利牛斯區域（Pyrénées Orientales）的產量下跌最大，而奧德省（Aude）受到的影響最小，因為大區西部的降雨量普遍較多。夏季炎熱造成的減產影響最深的區域是Gard 和 lHérault兩個區域。總體來看，朗格多克和露喜龍兩個區域2019年的產量下滑并不嚴重。

西南產區

2019年西南產區的采收時間要比2018年推遲了不少。Vaucluse以及Var兩個產區的產量下降十分嚴重，特別是對于IGP以及無分級的葡萄酒，下滑特別明顯。而平原地區的產量顯然要比過去幾年的平均產量還要少。

普羅旺斯

位于地中海邊上的普羅旺斯產區，這一年依然遭受到炎熱天氣的影響。更不幸的是，當酒農們滿心期待在9月份采收葡萄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果實的成熟停滯，所以2019年的葡萄質量也許無法跟往年相比。

普羅旺斯在2017和2018兩個年度的產量并不高，而在采收前由于特殊天氣的影響，酒農們也無法預估2019年的產量到底如何。為了保證質量的前提下，產量能夠與往年持平，普羅旺斯葡萄酒行業協會對這一年的采收量進行了調整提高。其中，C？tes de Provence的采收量為58hl/ha，Coteaux Varois en Provence以及C？teaux dAix en Provence的采收量為60 hL/ha。

縱觀2019年全法葡萄酒產區的概況，可以看出這一年，不少產區都遭遇了春季的霜凍和冰雹，以及7-8月的高溫天氣影響。極端天氣影響下，減產成了2019年的主基調。其中北部多個產區受影響程度明顯要更嚴重。但對于出口量較多的IGP葡萄酒，基本還是能夠維持在往年的產量水平。雖然不少酒農對這一年的減產感到憂慮，但顯然這一年的葡萄質量是值得期待的，很可能這又是一個繼2009年之后的偉大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