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市”的誘惑

侯雋

“請叫我王滿倉。”90后的王剛在社交網絡如是簽名。

截至7月9日收盤，A股連續大漲，三大指數延續上攻態勢，兩市成交額連續4天突破1.5萬億元。多家券商稱，7月以來新開戶數較6月同期增長三到四成。

“牛市來了”的狂歡情緒，讓散戶狂奔進場、券商APP宕機。忽然之間，身邊人開始談論炒股，臉上時不時掛起神秘微笑，口中還默念“神秘代碼”，而這些人不久前還是股市小白，也有忐忑不安、猶豫是否該再次進場“戰斗”的老股民。

牛市喊“后浪”們來爬山，“前浪”們已經在大戶室摩拳擦掌了。

牛市誘惑90后

“我就是媒體所說的‘新韭菜。”王剛說。

7月9日晚上，王剛發了兩條朋友圈，一條是哈薩克斯坦出現不明原因肺炎，另一條則是一個調侃90后炒股的漫畫“最近我在學習股票知識”。

作為一個剛參加工作一年的95后，王剛炒股兩個月，本金是他所有的積蓄——3萬元。

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責任公司（下稱“中國結算”）最新數據顯示，2020年5月中國境內股票市場新增投資者121.41萬，今年連續第三個月新增超百萬。

百度搜索顯示，7月7日，“股票開戶”搜索指數為近一年來最高，達到8330;“牛市”的搜索指數近半年一直處于400～1600區間低位運行，7月份開始連續攀升，7月6日出現近半年最高值，達到19984。

王剛目前加入了3個炒股群，兩個是被別人拉進去的所謂專業炒股交流群，另一個則是大學同學們自建的一個名為“我們不要當韭菜”的新手炒股群。

和很多新股民一樣，王剛換手率極高。

“我們互相提醒不能貪心，股票漲了3%就拋。不買名不見經傳的股票，緊盯明星企業和中芯概念股，但真是操作猛如虎，盯盤比‘吃雞還累。”王剛說。

銀河證券的分析師田琳給不同年齡段的客戶都貼了標簽，針對90后客戶，她認為90后股民本金低，平均不超過5萬元，但是態度很積極，學習熱情非常高，有承擔風險的勇氣但都是謹慎派，拒絕加杠桿炒股。

據國泰君安月度數據顯示，2020年6月，其線上開戶環比上升三成以上，其中90后開戶比例最高，達到30%。

但是A股持續走高也讓不少90后心態發生了變化。

因為對于許多90后來說，這一次牛市將是他們工作賺錢后的第一個牛市，各種漲停消息看得他們眼花繚亂，平日的財富焦慮瞬間轉化為開戶的動力。

微信群、社交網絡上，許多年輕人不知疲倦地交流炒股心得，所到之處充滿了“渴望暴富”的氣息，很多年輕人無法抵擋牛市的誘惑。

“請教您一個問題，網上說當平時不炒股的親戚都開始給我推薦股票就是見頂的信號，這種說法對嗎？”采訪結束時，王剛認真地問記者。

大戶室里的80后

一根陽線改三觀。

7月6日，新聞聯播用超過一分鐘的時長專門報道了A股，介紹滬指上漲近6%，創兩年半新高，兩市成交量超過1.5萬億元。

這對80后林彬來說無疑一針強心劑，作為大戶室的老股民，在這一波大漲中，他不僅追回了連續兩年被套牢20萬元資金的一只ST股，還賺了6萬元。

大戶室的股民們站在炒股金字塔鄙視鏈頂端，成為配資眼中“最靚的崽”。

能進入大戶室的都是投資額逾千萬的職業股民，他們有的已經炒股十幾年，在股海中沉浮幾次;有的則是一些中小企業主，在當下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打算在股市博一博碰碰運氣。

從2020年3月份白酒板塊跌出黃金坑，醫藥板塊成為香餑餑后，大戶室里的炒股者越來越少，很多人不再緊盯著基金，紛紛開始跟風“喝酒吃藥”。

結果讓很多大戶喜大普奔，每天都有人欣喜賬戶內多個股票漲停，“日進10萬”讓很多人聞到了財富的味道。

“15倍杠桿滿倉干！現在該配不配？”最近幾天，林彬非常糾結。

他身邊每天都有人動用4～5倍杠桿滿倉炒股，但2015年的教訓讓他心有余悸。

什么是配資？就是投資者加杠桿，一般要分場內配資和場外配資。

場內配資是券商提供的正規杠桿服務，像融資融券這類。場外配資，就是民間版的融資業務。杠桿比例更高，動輒5倍、10倍。

舉個例子，配資實際操作上，有點類似期貨保證金。股民出10萬塊錢，配資公司根據個人情況，補上100萬額度，也就是10倍杠桿。按照每個月收2～3個點的利息，也就是兩三萬元。也有的公司不收利息，改收手續費，一般按天計算，和月息差不多。

“現在大家都在說中芯，有誰還記得2015年的中車？反正我是忘不了。”林彬說。

2015年的股市，中國中車被市場稱為“中國神車”，有傳言說，南車北車要合并，消息滿天飛。這種時候，很多人愿意賭一把。

當時林彬賬戶里趴著300多萬元，僅僅一個月戶頭里就賺了10%，整個人都很膨脹。

于是他毫不猶豫加了杠桿把資金調到了1000萬元，林彬清楚記得是2015年6月12日，上證指數創出5178高點的那天。

“我不斷被‘教育：你要有格局，5000點才剛剛開始，怎么也要到8000點甚至10000點。”林彬回憶。

誰也沒想到，不到一周就出現千股跌停、兩次“熔斷”，杠桿資金瘋狂甩賣，造成踩踏出逃和流動性枯竭的慘烈局面。

“我被強制平倉，之前是一天損失30萬元，跑都跑不出去。當時報道股民人均虧損51萬元，我是500萬元，賣了四環一套房子。”林彬說。

2020年7月8日晚，證監會官網集中曝光非法從事場外配資平臺名單，共有258家非法從事場外配資的平臺及其運營機構被曝光。

“炒股就是炒人性，這次我要堅持住。”林彬表示。

淡定的70后

“牛市千萬不要和老股民在一起，會耽誤你賺錢”。

這句流行的話代表了一批70后的老股民。

據中國結算數據，2015年4月，中國境內股票市場期末投資者為8184.79萬人，而截至2020年5月，中國境內股票市場累計投資者已達到1.662億，5年間投資者數量翻了一倍，按2019年末14億人口粗略估算，每100個中國人中，就有12人是A股股民。

在銀河證券的分析師田琳的客戶中，很多老股民非常淡定，以投資基金為多。

對70后的董炎來說，投資股票就是來“吃點肉”，因為“經歷過股災，不想重蹈覆轍了”。

相對于80后經歷2015年的千股跌停，70后老股民見了更多大場面：2000年在北京三環80萬元就能買一套房子，當年炒股的至今沒換房;當年買房的目前坐擁1500萬元資產。另一方面，老股民深知浮盈意義不大，在落袋為安之前，再高的漲幅也只是紙上富貴。

因此，老股民們更多的是提醒：不要借錢炒股、避免頻繁交易、及時止盈等。這些話題老生常談，都是他們用真金白銀換來的人生經驗。

“我們已經都是乘風破浪的姐姐和哥哥們了，實在不想再當一次韭菜了！”董炎說。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