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中寫滿苔的心事（二章）

李龍

一籬秋風扁豆花

竹籬短墻上還遺留著扁豆的枝藤，枯如老墨，遒勁靜穆。寂寥的暮晚，想起它獨對秋風的樣子。

扁豆花很美，美在落木蕭蕭之際。一籬扁豆，開出秋的況味。清逸。疏朗。靜遠。

看那風中的花兒，密密匝匝地開著，或紫或白，浮在團團蒼綠之上，翩然如蝶，落落有閑。

豫南鄉下，扁豆有個入鄉隨俗的名字：眉豆。似一個人的乳名，活在節令的村落里——

谷雨點豆，梅天發秧，七月里開枝散葉，歷經伏日炎風，輾轉入秋，像個滿腔熱情的人，山一程水一程地走來，赴一場秋風之約。

眉豆花如故人，把我的目光引向秋的縱深處，一條落葉鋪成的金色小路，路旁是荊棘為籬的菜園。

每年春天，母親都不忘在菜園南面點幾處眉豆，仿佛種下的是她一生中難以言說的期望。

落葉紛飛的時節

“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長安城里，落葉紛然，鋪天蓋地，在唐詩里回旋至今。

盛大的飄飛足以告慰蟄居的靈魂。落葉之聲高過塵世的秋天，成為耳朵的一場盛宴。

曾接受陽光雨露大地的滋養，一枚落葉，終又歸依，向死而生，隱含著這個世界的悲憫與救贖。

落葉，在老樹下圍成一團，多像從前村莊里的親人。掃落葉的人，最后把自己掃成一枚落葉，無疾而終。

城市街頭，那一片片漂泊的葉子，如同失散在風中的孩子，等待著被水落石出的秋天逐一認領。

暗夜里，落寞的人養著風聲、落葉密集的雨聲，一頁一頁寫滿苔的心事。多想一如從前，行走在落葉紛飛的大地，喊著誰草木般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