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兒歌瑞莎

1

他給自己布了許多道，可能否緩解他的難處呢？他不清楚，如許多個春天的不期而遇，卻抓不著。

女兒歌瑞莎半喜半憂的臉，如一首詩，每落在紙上就像火焰落在眉間。她的病例，有許多專家門診的筆跡。

鄰居家的那個孩子切爾，正背著小小書包經過門前，他頭上有只活潑的小棒球帽。

妻子看見了，說了很多次：“再要一個吧……”他每次想回答，都如麥芒抵在喉。

2

他給歌瑞莎刷了幾遍漆的小黑板挺漂亮，它有著黑夜的模樣，粉筆是小星星。“從明天開始，從明天開始……”他一直捶著胸想著，對自己允諾什么。

答應過太多了，給女兒摘星星，幫妻子修東西，幫老父親做活……但依然丟三落四。

咿咿呀呀的歌瑞莎，是信有“春天”的孩子，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課堂里，沒有多余的小動作，她相信父親是真的老師。是童話里派來的山一樣的巨人。

3

“爸爸，蠶又上山了！”歌瑞莎高興地捉蠶。蠶很懂事，溫順地軟在她手里，燈光這時候也會很透明。

“蠶為什么一直躺著？……我為什么也一直躺著？”……“我也是蠶嗎？”

女兒的眼神緊緊逼近……有些事肯定會越來越瞞不住了。

蠶果收成很好，他又可帶孩子去一次大醫院了。沒有理由，就像痛苦地在寫這幾年的詩，從沒有發表過一首，也沒有理由不寫……

他在樹下忙活，那些剛掛果的小東西必須得用小塑料袋套起來。歌瑞莎隔著老遠笑著喊：“爸爸爸爸，你也給自己套一個！……”

4

桑果很紅了，就像落在日記上的紅筆，他習慣用紅色的筆，時光有時就是鞭子，是對著他們旋轉的陀螺……

收音機里的那首“命運第五交響曲”，又在這個窘迫的夜晚，替誰注解著什么呢？

每次，歌瑞莎斜在他的懷里，都是靜靜的乖巧小獸。她的眼是飽滿而踏實的，遠不像他這樣的空洞，沒有這樣的內凹和皺褶。

作者簡介：施保軍，安徽人。曾用筆名車間、螺絲刀。有詩發于《詩歌月刊》《山東詩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