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懸南太平洋的神秘復活節島

史小剛 房華

1722年4月5日，由荷蘭探險家雅可布·洛格文率領的三艘戰艦在東南太平洋的狂風巨浪中顛簸了數月之后，在接近傍晚的暮色里突然發現了前方有一個小島。在興奮和猜度中，他們靠近了這個在航海圖上沒有標記的小島，登島之后他們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島上山巒起伏，火山在暗淡的天幕下顯得雄偉挺拔，島上有許多石塊砌成的墻壁、臺階和廟宇，一些用石頭砌成的平臺上聳立著許多尊碩大無比的巨人雕像。這些巨大的石像有的面朝大海，有的面向陸地。這一天正好是西方的復活節，所以他們把這個島命名為復活節島。

這個地球上最孤獨的島嶼，似一葉小舟漂浮在煙波浩淼的南太平洋東部。面積僅117平方公里，呈三角狀地形，位于南緯27度，西經 109度，長24千米，最寬處17.7千米。該島由海底火山噴發形成。3座較高的火山雄踞島上三個角的頂端，多處海岸懸崖陡峭形成天然屏障。復活節島往東3700公里才能見到離它最近的大陸——智利。它離太平洋上其他的島嶼也相當遙遠，距新西蘭有4800公里，距離它最近的有人居住的皮特凱恩島也有2000公里。

作為一名普通游人，筆者早就對這些被稱為重要世界文化遺產的巨人雕像及重重謎團所吸引，心生向往。借一次赴南美的機會，終于如愿踏上了這座遙遠的孤島。

“拉帕努伊島”

2019年12月2日，從圣地亞哥飛往復活節島的飛機在大洋上空一路顛簸，雨夜中還算順利地降落在復活節島的馬塔維里國際機場。前來迎接的當地導游羅伯特熱情地將一行人安排上車，漆黑的路上彌漫著海島的氣息。

翌日清晨，一行人首先來到島上最大的火山口，位于復活節島西南角的拉諾廓（RANO KAU）火山口，300 米高的懸崖邊緣下面是一個海拔 200 米的火山口湖，藍色的湖面漂浮著綠色植物，據了解這個湖是全島的水源地。參觀鳥人祭祀儀式暨鳥人競賽場所，是復活節島旅游安排中重要的一項，這個地方叫奧隆戈，位于拉諾廓火山口附近，旁邊還有一個規模不大的鳥人博物館。

復活節島1888年被智利占領，并劃歸其版圖。如今島上的居民不到萬人，大部分為混血人種，土著居民僅占30%左右。人類學界一般也稱其為拉帕努伊島（Rapa Nui），這是十九世紀中葉，波利尼西亞人對它的稱呼。島上土著島民被稱作拉帕努伊人，他們使用的語言是拉帕努伊語。雖然荷蘭人將此島命名為“復活節島”，但島上的土著島民仍更愿意稱該島為拉帕努伊島，稱自己為拉帕努伊人。尤其從導游羅伯特的言談中，可以強烈地感覺到這一點。復活節島這個西方名字，是否容易勾起當地人對外來入侵的屈辱感不得而知，而百年前南美列強在這里的燒殺掠搶，給當地人留下了太多悲傷的記憶則是不爭的事實。

據說拉帕努伊人對該島還有一個從祖先傳下來的稱謂，曰“世界的肚臍”。這個說法頗含神秘色彩，引起了許多人的浮想。直到后來宇航員在宇宙飛船里從太空俯瞰地球時才發現，復活節島確實像一個漂浮在太平洋上的“肚臍”。那么疑問來了，難道那個時期的島民也曾從高空俯瞰過自己的島嶼嗎？如果是真的，那又會是誰？用什么飛行器把他們帶上太空的呢？

拉帕努伊人是什么時候來到復活節島上的？土著島民中有個傳說：很久以前，這是一座資源豐富、五光十色的美麗海島，它吸引了以海上飄蕩為生的民族。一位強壯而頗有智慧的先祖，帶著妻子與六個兒子，還有不少族人，坐著龐大的木筏來到該島并建立了文明。這個傳說無疑是現代人考察復活節島史前文明的重要材料之一。

復活節島原本沒有人類存在，一切人類都是外來民族，這個信息的可靠性已經被現代生物技術和考古學技術所證實。考古學家沒有發現過古人類的活動蹤跡，現有人類骸骨皆為晚期人類。根據碳14年代檢測法，人類定居時間被定位至公元900年左右。

這批人是什么人種，又是從何而來？1774年，英國著名冒險家庫克船長在航海中來到了50年前被荷蘭人發現的復活節島，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船上的大溪地（南太平洋上的島）船員竟能與島民們進行交流！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復活節島自第一批島民登陸之后，就徹底與世隔絕，再也沒有與外部交流的跡象，但現在卻出現了語言相通的現象，這說明，大溪地人與復活節島人應該是近親，他們同屬一個民族—波利尼西亞人。科學家對復活節島上發現的12具人類骸骨進行DNA檢測，發現他們的DNA序列與美洲人并不相同，但與波利尼西亞人一致，這也許能解釋復活節島的來源之謎。

研究人員認為，波利尼西亞人的祖先是來自亞洲的東南部。三千年前到達新喀里多尼亞島和斐濟群島，接著是湯加、薩摩亞、馬克薩斯群島。從公元紀年開始，波利尼西亞人的祖先則從這些地方分別向夏威夷、 新西蘭和復活節島擴散。到達復活節島的時間，是公元四世紀末，即公元398年。

現代復活節島人的語言是波利尼西亞語。使用波利尼西亞語的還有新西蘭、夏威夷、塔希提 、薩摩亞、土阿莫土群島等波利尼西亞諸島上的居民，還有美拉尼西亞、印度尼西亞、菲律賓、東南亞、馬達加斯加等地的居民。我國海南島和臺灣島的一些少數民族，也使用這種語言。據說波利尼西亞人與我們一樣，屬于蒙古種人。

“鳥人競賽”

由于島上的資源日益匱乏，各部族之間為爭奪資源和領地開始了相互爭斗和殘殺，全島籠罩在恐怖和黑暗之中。全體島民為了尋找一條生路，或是受到了曾經文明輝煌的激發，拉帕努伊人決定團結一致，結束爭斗。

拉帕努伊人自古就對天空的飛鳥十分著迷，每年飛到復活節島筑巢的一種學名為燕鷗的飛鳥，像精靈似地給他們傳遞著和平的信息。飛鳥來去自如的飛行能力，在拉帕努伊人眼里充滿魔幻色彩，他們幻想擁有這種能力，他們將飛鳥視為自由和平的象征。以上內容可在復活節島巖洞的壁畫中找到答案。

事實上，對飛鳥的崇拜也間接地幫助拉帕努伊人度過了生存危機。為了結束部族間紛爭，經共同商議，島民們決定每年用一次最艱難的方式進行取鳥蛋比賽，最快拿回鳥蛋者被封為全島最高首領，并被稱為“鳥人”，當作儀式地。按照規則，第一個把鳥蛋完好拿回來的人，不管他是那個部族，都將成為全島的領袖，鳥人的化身。

這種挑選鳥人的儀式，年復一年，代代相傳，一直到1862年秘魯海盜襲擊復活節島，最后一個鳥人死去了，儀式才被終止。這一活動雖已停止100多年，但神圣的祭典儀式、多彩的化妝表演仍保留至今，鳥人仍是島民崇拜的神靈。

現在的復活節島為適應旅游的需要，鳥人儀式的表演活動會在每年的2月份舉行。能歌善舞的男女青年，在儀式上跳起優美的羽裙舞。男人頸套花環裸露上身，女人頭戴花飾下穿羽裙，這種舞蹈同夏威夷的草裙舞相似，是智利旅游推廣項目的保留節目，為的是讓更多的旅游者目睹這奇異的風俗，了解復活節島的由來。

“會說話的木板”

聽完有關鳥人競賽的故事，導游羅伯特在博物館指著一塊刻有圖文木板的照片，講解了一段“會說話的木板”的故事。這個被稱之為“朗戈朗戈”的木板在復活節島是家喻戶曉的神秘之物，被島民崇敬為天書。

木板大約長兩米，木板上刻滿了成行的古怪的符號和幾何圖案、方形象形文字，包括了長著翅膀的雙頭人，環眼鉤喙長角的兩足動物，還有蜥蜴、青蛙、海豚、海龜、星辰以及小船、花草等圖案，似乎生動記載了在復活節島上生活的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祭祀頌歌和創生故事。

確切地說，這個神秘的“會說話的木板”猶如幻想與真實并存，各種表意格外詭異。據傳說，隨著波利尼西亞人的海上遷徙，67塊木板最初由他們的先祖從太平洋的另一端一同帶到了復活節島。

考古學家、人類學家對木板上所刻內容的理解也是大相徑庭，俄羅斯學者認為這種“圖畫文字”與古埃及文同源；土耳其學者認為字體近似小亞細亞半島文明；捷克學者認為它與原始印度文字相像；德國學者認為它與印尼蘇門答臘島民的“神鳥”圖騰接近；法國學者認為它與美洲的印第安人關系密切；而奧地利學者竟認為它和中國古代的象形文字有許多相似之處。如此這般，這個復活節島的謎團至今仍無人能夠解開。

資料記載，西方天主教的傳教士來到復活節島后，他們將這些奇異的文字視為魔鬼的符號，異教的邪物，于是命令其教徒將這些木板投入火中化為灰燼。據說，一位土著島民用“會說話的木板”釘了一條漁船，才僥幸逃過傳教士的耳目，使25塊“會說話的木板”幸存下來，可謂不幸中的萬幸。

十九世紀中葉，秘魯海盜擄走了一千多名拉帕努伊人，島上的男性一夜間幾乎被一網打盡，其中不乏有通曉“朗戈朗戈木板”的長老和學者，這些人被販運到秘魯當奴隸。在國際輿論的譴責下，秘魯政府不得不命令奴隸販子將這些拉帕努伊人放回，但此時的拉帕努伊人只剩下100人左右了，在返回復活節島的途中，又染上了天花，旅途中紛紛病死，只有15人回到家鄉。這15人也把天花帶到了復活節島，島民大量病死，差點造成全島覆滅。這樣的人禍造成了復活節島文化的失傳。

沒過多久，法國傳教士踏上復活節島，輕而易舉地在災難中將帕努伊人都改造成了基督徒，同時也在消滅拉帕努伊文化上狠狠地補了一刀。“會說話的木板”已經大多毀壞殆盡，幾乎絕跡。為數不多的十幾片還被美國、英國、德國、俄羅斯等幾個國家博物館收藏，而島上再也沒有能夠讀懂這種文字符號的人了。

神秘的摩艾巨像

實際上復活節島的巨石人像才是該島最著名、最吸引人的文化遺產，這些碩大的石雕人像被拉帕努伊人稱之為摩艾（moai），它們來自于何人之手？又為何而造？謎團重重，至今沒有令人信服的結論。

島上有約670座巨石雕像，以及大石臺遺跡。考古學者認為，島上石像的雕刻存在早、中兩個明顯的文化期，早期約為公元700～800年，早期雕刻的摩艾多為較小的胸像，中期雕刻的摩艾，則是體積越來越大的胸像，一般身高7至10米，重達50余噸，有的甚至重達90噸，有的戴著用紅色浮石雕刻的圓柱形的帽子（也有人認為是一種發型）。

早期的一尊石像有寫實主義色彩，具備南美洲前印加人時期紀念物的各種特點。中期（1050？～1680）石雕胸像顯然取自當地的原型，其他地方沒有相似的石雕。中期還有一個特殊現象，即石像上刻有鳥神膜拜儀式，這一現象延續到第三期，即晚期。

行駛在人煙稀疏的島上，蜿蜒的沿海公路不多時又伸向了綠草如茵的丘陵，遠處幾匹散放的馬匹悠閑地啃著青草，偶爾見得幾個懶散的土著島民在田間耕作，這似乎就是復活節島真實的樣子。

復活節島上有三座火山，其中一座叫拉諾拉拉庫（Rano Raraku）的火山，設有專門為制作摩艾開采石料的采石場。巨大的雕像散亂在火山內側及外側的斜坡上，還有很多被認為是處于不同制造過程中被廢棄的石像。有的石料上鑿痕猶存，連著山體巖石保持直立的姿勢，有的躺在山麓，島上絕大多數的摩艾都誕生于此，中期石雕像都是用拉努·拉拉庫火山口湖巖壁中特有的凝灰巖制成。

在火山口碗狀地帶內外，散布著許多未完成的石雕和很多粗糙的雕刻工具，這證明雕刻工作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中斷。島民將制作好的石像運到海邊的石臺上豎立起來，有些高大的石像還沒來得及運出就永遠沉睡于此。

如今還有267座摩艾分布于山坡之上，最大的一座高20余米重達300噸，是現有豎立起來最高石像的2倍。人們在沒來到此地之前，想象中的巨石人像都應該是整整齊齊豎立成一排，但這里漫山遍野散落的巨石人像，也是復活節島一種別樣的風景。

看完采石場，導游又帶著一行人來到復活節島北端的阿納凱海灘，這里是全島最富魅力的景點，一排石像格外威武，這就是著名的“七尊摩艾”。 據傳，它是一個毛利巫師的七個兒子等待歐圖·瑪圖阿王到來的地方。這是全島保存最完好的摩艾石像群。

不遠處一片金黃色的沙灘擠滿了戲水的游客，岸上的棕櫚樹葉婆娑迷人。在這里登上全島最高點的特雷瓦卡山頂，極目遠眺，島上的幾座火山和遠處的石像盡收眼底，浩瀚的太平洋與藍天渾然一體，讓人心曠神怡。傍晚時分，霞光映紅整個天際，巨大的石像被照射成火紅的剪影。

摩艾到底出自于誰人之手？雖然主流觀點認為，雕刻石像是波利尼西亞人的傳統，用于祭祀活動，幾乎所有波利尼西亞人所在的島嶼，都有類似的石像。但復活節島不同的是石像巨大，且數量也巨大，為什么波利尼西亞人刻出來的石像耳朵很長，像印第安人？據推測，長耳人就是印第安人，短耳人則是波利尼西亞人。

雕塑是一種藝術，總會蘊含著那個民族的特征，而這些石像的造型，并無波利尼西亞人的特征，不一定是他們制作的。那么，復活節島上的石像到底是誰雕刻的呢？是南美印第安人所為？這種推測從來沒形成過主流觀點，但很多人認為石像似乎是為紀念長耳人自己的首領而雕刻的，石像或是已故酋長和宗教領袖的象征，印第安人相信它有超自然的力量，能抵御天災人禍，于是激發起部族巨大的制作熱情。不管觀點如何，總之這些雕像能夠證明人類的藝術與對自然的崇拜有著密切的聯系，這是世界各民族史前文化的共同特征。

島上的人們為什么要雕刻這些巨石人像？考古、人類學界一直在爭論不休，有人認為是與墓葬有關，因為曾經在石像下面的神龕里發現過人的尸骨；還有人認為是與當地人的祭祀活動有關，放置石像的平臺就是祭祀的圣臺；有人認為石像是用來嚇唬外來入侵者或敵對部族；也有觀點清楚地表明石像的分布與淡水資源之間存在某種聯系；更為廣泛的傳說是外星人的杰作，也許是落難的外星人用超現代的工具制作巨石雕像來求救于外星的同伴，但現場遲鈍落后的石器工具又作何解釋；最近還有美國學者認為石像能使農作物提高產量，然而單憑石像又如何能使農作物提高產量？

按當時島上的資源和人口數量而言，很難完成大量石像的雕刻工程。眾多而又巨大的石像是如何屹立于海濱石臺的？一般觀點認為當時島上的運輸手段很難完成搬運那些重達幾十噸的雕像，島上的傳說稱它們是“自己走來的”。1986年，挪威學者海爾達爾研究出一個模擬移動的方案。他在捷克工程師巴夫的協助下，組織18位島民分成兩組，用繩索牽拉石像，幾十噸重的石像竟然能在沙灘上搖晃移動。同樣此種方法還可將石像升至石臺之上。據計算，15個勞動力一天之內就可將150噸重的石像移動200米。躺在采石場的半成品底部棱角尖銳，海邊的石像底部十分平滑，也許這是拖拽磨損的見證。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石像的重量被嚴重夸大，雖然火山一般由玄武巖構成，但用來雕刻石像的材料不是玄武巖，而是凝灰巖和層凝灰巖，有的甚至是浮石。玄武巖十分堅硬，比重一般為3-3.2克/立方厘米，而用于雕刻石像的巖石比重都小于1.4克/立方厘米。巨石人像頭頂帽子的重量也被夸大，帽子是由火山黑色凝灰巖即浮石制作而成，這種浮石曬干后就會浮在水面。玄武巖十分堅硬，很難加工，但用于雕刻石像的凝灰巖和層凝灰巖加工起來就容易多了，人們用島上堅硬的黑曜石作為雕刻工具，能較容易地切削凝灰巖石材。

復活節島經歷了太多的外來侵擾，加上島內的部族紛爭、瘟疫、疾病、天災等磨難，島內特有的文化、語言、文字大部分被摧毀，歷史傳承被截斷。當今的人們試圖在歷史的長河中將散落的線索重新串連起來，故長期以來許多專家學者孜孜不倦地研究著復活節島的諸多難解之謎，十分遺憾的是收效甚微。

隨著全球氣候變暖，海平面上升開始威脅到島嶼的海岸，已有數十座雕像和它們的平臺岌岌可危，聯合國對此表示，到2100年，海平面有可能上升1米以上，這意味著復活節島將有許多地區被海水淹沒。島上獨特的文化遺產將再次受到威脅，可能等不到人類揭開秘密的那一天，復活節島已被上升的海平面無情地吞噬了。當然，這最好只是一種杞人憂天的憂慮。

近年來，島上的居民在國際組織的幫助下，正在測試一種新的海堤防御系統，來對抗海平面上升的威脅，同時觀察這種系統能否保護雕像，相關人士說如果海水真的要吞噬這些雕像，他們會考慮將石像移動到一個安全的博物館，但太平洋上復活節島的奇景或將無法再現。復活節島或將面臨沉沒與復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