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薇
偶然在一個深夜,我閉上眼睛看到了群山后面的一片海,忍不住回想起五年級時學的一篇課文,文章說的是一個青年翻山越嶺去看海。這在當時的我看來只覺得沉重和迷惑,對于其中表達了作者某些情感這類的解讀,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本以為這年代久遠的文章,我早已忘得不留痕跡,可在經歷了高考,如愿翻過群山到達那個終點后,我才發現去看海也是現實中的一種。于是,在無數個輾轉的夜晚,我閉上眼睛,冷不丁就會回憶起那篇模糊得只剩下一片海的文章。我頓然看清了那個翻山越嶺的青年,因為此刻的我,和青年是多么相似,只不過我翻過山頭后沒看見大海,也忘記了文章結束后,青年是否看到了海。
高考就像是你抱著無數企盼翻山越嶺,最后卻發現山的那邊沒有大海。人生大多數情況也是如此。
拋開特定的環境,學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真的有學識,不放棄進取。別人的道理,始終是夾了私貨的,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我們很多人慢慢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或難以發掘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總是在接受灌輸,卻不愿意主動掌握人生。
但是你既然能翻山越嶺去看海,就不應該放棄掙扎,放棄追求。在翻山越嶺的時候,周遭最純粹的自然風景是那樣治愈,山澗和鳥鳴,花香和雨露,偶爾掉落的果子,你走過了許多個春夏秋冬,卻始終沒有正眼瞧一瞧這些真實的變化,你終于來到別人說的,大海所在的地方。
那么,山的那邊是大海嗎?如果山的那邊是海,你就能脫掉鞋,赤腳踩在柔軟的細沙里,不斷拍打涌上的浪花輕觸著你的皮膚然后又離開;你就能感受咸濕的海風,發現眼中留下的液體和海水一樣咸,而你的卻是熱的。你又發現,你的眼睛里藏著熱熱的海,你隨時就能看到海。
人生不盡有相通之處,或許在翻山越嶺的時候,你會愛上一條河流,愛上一只鳥,愛上四季開放的花兒,你便不再想看大海,又或許你一生只為那片海,那一座座山再也無法和無數人趨之若鶩的海相提并論。
可是當你真的看到海了,又發現那片海不屬于任何人。它潮漲潮落或是染上落日余暉,都始終是那樣,它始終在那兒。可那一座座山里的四季變換,你卻辨別不出了。河面結冰你不知,布谷知了鳴叫你不知,花草樹叢綠了黃了你不知,就連身后呼喚你的人是誰,你也不知。
因為你身邊的人告訴你,你必須要看到海,你太愛海了,又或者說,你以為自己只愛海。
你開始向往山的那頭冒著炊煙的草房子,房子前有比海要小數萬倍的池塘,池塘里有蛙鳴,旁邊有棵果樹,樹下有片菜園,菜園不遠是家門,門前有貓狗,凳子上坐著你愛的人,屋里還有愛你的人。
于是,“山的那邊有海,你該去看看”開始變成了——山的那邊有座冒著炊煙的草房子,房子前有比海小數萬倍的池塘,池塘里有蛙鳴,旁邊有棵果樹,樹下有片菜園,菜園不遠是家門,門前有貓狗,凳子上坐著你愛的人,屋里還有愛你的人,你該回家看看了。
但是,你發現自己在來看海的路上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氣和糧食,你再也沒有精力回去,回到那海邊人向往的、冒著炊煙的房子。你守著記憶,和別人共享一片蔚藍大海,愛海的人突然不愛海了,她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