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復仇亡靈

羅倩儀

復仇之神

俄羅斯圣彼得堡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被譽為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與美國的大都會、法國的盧浮宮和英國的大英博物館齊名。金碧輝煌的冬宮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一部分，里面陳列著無比珍貴的藝術品。

這天，冬宮迎來了五個特別的參觀者，俄羅斯人安納托利領著馬特、杰森、霍華德、丹澤爾四個美國人參觀冬宮。霍華德和丹澤爾都是舞臺劇演員，他們隨團到圣彼得堡巡演。演出結束后，兩人接了個私活，費用是平常的三倍。請他們到圣彼得堡郊外進行表演的人，正是馬特和杰森。

馬特說，他有個熱愛舞臺劇的朋友三個月前意外去世，那段時間，馬特在出差，沒來得及與好友好好告別。正好他在圣彼得堡看到了霍華德和丹澤爾的表演，覺得惟妙惟肖，便請他們來圣彼得堡的郊外，進行三場表演，以示與友人鄭重告別。

由于距離約定的表演時間還有一天的時間，馬特提出讓旅館的侍應安納托利帶他們到冬宮游覽一番。霍華德和丹澤爾都沒有參觀過這個享譽世界的博物館，遂欣然前往。

安納托利口才了得，講解詳盡，但霍華德和丹澤爾總覺得他眉宇間藏著一縷陰森，言語間又帶著一絲狡黠，令人不太舒服。

“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吧？”杰森悄聲問馬特。馬特一如既往地沉著臉，壓低聲音：“當然不知道。”

五人來到了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展廳，那里安放著女皇曾用過的物品。他們一邊感嘆女皇的奢侈，一邊贊嘆能工巧匠的杰作。杰森被地面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上面是用各種顏色的碎石拼成的一幅色彩斑斕、線條分明的畫，畫中央是一個人頭，長頭發里長出很多條蛇。

事實上，它不是一幅讓人觀賞的畫，那一整塊都是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浴室地板。中間那個長著蛇的長發人，是復仇之神。這里有一個廣為流傳的傳說，兩百多年前，葉卡捷琳娜二世殺了自己的丈夫登上皇位，她特別懼怕有人來復仇，所以每天洗澡時，都要把復仇之神踩在腳下，以免復仇之神附著在丈夫的亡靈上，指引他來復仇，奪回皇位。被復仇之神成功附體的亡靈被稱為“復仇亡靈”，“復仇亡靈”帶有復仇之神賦予的法力，能消滅一切傷害過他的人。

“那只是傳說而已吧！”聽了安納托利的講解，大伙兒卻不以為然。

安納托利聳聳肩：“確實是個傳說，但我們當地人卻信這個邪。因為在那一百多年后，先后出現過幾次真實的‘復仇亡靈事件。”

其中，最被人津津樂道的是，有一個裁縫的女兒因長相出眾，被貴族公子看中，有意娶她為妻，她在出嫁前一個月卻突然倒地身亡。沒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下葬后，天忽然變得陰暗起來，樹林里也起了霧，陰風陣陣。去世的裁縫之女穿著飄飄蕩蕩的白衣，突然出現在送葬隊伍的面前，指著眾人說：“你們當中有人害死了我！”眾人駭然，女孩以驚人的力量掐死了嫉妒她能嫁給貴族的好朋友。事后，大家果然在女孩的好朋友家里發現了毒藥。事情傳開后，大家都說女孩是被復仇之神附體的“復仇亡靈”，因為復仇之神看得見所有真相和兇手。

久而久之，人們一旦做了一點兒錯事，便反復到教堂懺悔，請求寬恕，以免惹怒復仇之神。

“因外地游客不了解狀況，也沒有像我們當地人那樣經常去教堂懺悔，以前有幾個旅館還出現過鬧鬼的事。”安納托利幽幽地說，“所以，我們旅館都會在客人房里放一張印著復仇之神的墊子，客人可在洗澡時把墊子拿到浴室，將復仇之神踩在腳下。”

“我才不會做這荒唐的事！”馬特沉著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呀，都是迷信！”杰森第一個附和。而后，霍華德和丹澤爾也紛紛附和，但神情卻有些不自然。

離奇去世

第一晚，沒人因為“復仇亡靈”的傳說而把復仇之神的墊子踩在腳下。

表演安排在白樺林的一所木屋前面，時間是傍晚六點四十分。馬特說，以前他與去世的好友，在晚餐后常常一起在白樺林里漫步。

日薄西山，氤氳四起，涼風習習，一棵棵白樺樹隨風輕擺，樹林里一片寂靜。霍華德和丹澤爾穿著戲服在盡情表演，安納托利則為馬特與杰森斟酒遞水。

表演結束，五人正要離開時，忽然，一個臉色慘白的白衣男人出現在樹叢深處。

“你們當中有人害死了我。”白衣男人有著一副煙酒嗓，伸出僵硬的手指向馬特他們。安納托利驚叫起來：“復仇亡靈——”其他四人嚇得冷汗直流。馬特卻大喊起來：“阿列克謝，是誰害死了你？”白衣男人沒有說話，一瞬間已消失不見。霍華德和丹澤爾都驚呆了。

回到旅館，大伙兒仍驚魂未定。“你說的三個月前去世的朋友指的是阿列克謝？可是他至少比你大二十幾歲吧？”霍華德與丹澤爾對視一眼，難以置信地問。馬特點點頭：“我們是忘年交。以前，他還沒去美國時，我們是要好的朋友。”

阿列克謝是在美國工作的俄羅斯人，年近六旬，他就是霍華德和丹澤爾團的導演。阿列克謝雖然在藝術上有一定的造詣，但脾氣暴躁，對演員極其苛刻，很多演員都痛恨他。另外，阿列克謝在美國沒有朋友，還曾風流成性，始亂終棄，據說曾有女演員為他自殺。

三個月前的夜晚，阿列克謝在家中突然離世。年輕的警官根據當時的情況，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推斷阿列克謝就著紅酒不小心吃了過量的安眠藥，在藥性發作前欲上樓休息，結果意外踩空墜落而亡。而阿列克謝團里也有演員證實，他確實有喝紅酒和吃安眠藥的習慣。阿列克謝沒什么親朋好友，這件事很快就結案了。

如今，霍華德和丹澤爾得知阿列克謝竟是馬特的忘年交后，不禁面面相覷，神情頗有些不自然。

翌日清晨，大伙兒來到大廳吃早點時，安納托利神情詭異地望著霍華德和丹澤爾：“你們倆昨晚洗澡時，踩了復仇之神的墊子吧！那墊子到現在還是濕的呢。”霍華德和丹澤爾忙說，自己只是入鄉隨俗。他們堅信昨天一定有人在搞惡作劇。

早餐過后，霍華德和丹澤爾到市區購物，傍晚才回來繼續表演。

杰森悄悄問馬特：“長官，你以前在俄羅斯生活了那么多年，‘復仇亡靈是假的吧？”怎料，馬特竟搖頭說：“不好說，以前發生過‘復仇亡靈的怪事，至今說不清原因。”

到外地出差的警察馬特，回來后發現了阿列克謝的案件。他看完錄像后，發現團里的其他演員都不知道阿列克謝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只有霍華德和丹澤爾聲稱，阿列克謝有吃安眠藥的習慣，所以他跟隨霍華德和丹澤爾來到圣彼得堡，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年輕警察杰森主動請纓，來當馬特的副手。

傍晚，霍華德和丹澤爾表演結束后，阿列克謝的“復仇亡靈”忽然再次飄蕩在叢林深處，對他們五人進行死亡凝視。安納托利驚叫起來。霍華德和丹澤爾卻意外地鼓足勇氣沖向“復仇亡靈”，可他們沒跑多遠，“復仇亡靈”又消失不見了。馬特和杰森對視一眼，微微皺起眉頭……

午夜，馬特被一聲尖叫吵醒，連忙跑出房門，看到杰森也已走出來，沉聲問：“怎么回事？”杰森一臉茫然：“不知道，聲音好像是從霍華德房里傳出來的。”兩人一并走到霍華德的房間，安納托利也聞聲趕來。眼前的景象讓人大吃一驚，霍華德瞪大眼睛倒在地上，看樣子是被人生生掐死的。丹澤爾驚恐萬狀地站在一旁，斷斷續續地說，由于這兩天都發生了怪異的事，翻來覆去睡不著，想找霍華德聊天，但打他電話無人接聽，只好來拍房門，等了好久都沒人開門，疑惑著擰開房門，竟看到霍華德已倒地身亡。

“看來真的是‘復仇亡靈干的！”安納托利用恐怖的眼神看著馬特。馬特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丹澤爾激動地叫起來：“我不表演了，我要回美國，天一亮就回去……”丹澤爾嘟嘟囔囔地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馬特好像也想到些什么，立馬轉身回房。

天亮時，馬特趴在電腦前睡著了，直到一陣敲門聲將他喚醒。“一起吃早餐嗎？”杰森話音剛落，忽然傳來安納托利的尖叫聲。馬特和杰森聞聲趕去。

丹澤爾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和霍華德的死狀一模一樣，旁邊還放著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安納托利指著浴室里那張濕漉漉的印著復仇之神的墊子，聲音都顫抖了：“這個‘復仇亡靈太可怕了，把復仇之神踩在腳下都無濟于事！難道阿列克謝是他們倆一起殺害的？”

馬特黑著臉，沉默著走開了。

最后的兇手

殘陽如血，馬特和杰森站在郁郁蔥蔥的白樺林里，可是再無“復仇亡靈”現身。

“這下線索徹底斷了，但我們能推斷兩件事。”杰森遺憾地說，“第一，也許阿列克謝真的是誤食過量安眠藥致死，只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有吃安眠藥的習慣;第二，霍華德和丹澤爾合伙下藥，害死阿列克謝，后被阿列克謝的‘復仇亡靈掐死。不管是哪種情況，案件都得告一段落了。”

馬特似乎沒在聽杰森講話，一直埋頭看手機。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不，杰森，如果不是‘復仇亡靈殺了霍華德和丹澤爾，那么是誰殺了他們？是最后的兇手！”“可是‘復仇亡靈的事怎么解釋？”杰森疑惑道。

“這個很好解釋。”馬特把整個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原來，馬特是阿列克謝的兒子。當年馬特的母親在俄羅斯居住時，和阿列克謝好上了，生下馬特后，卻被阿列克謝無情拋棄。

許多年后，馬特和阿列克謝同住美國辛辛那提市，但兩人互不往來。孤身一人的阿列克謝年紀大了，才想著與馬特修補關系，但馬特態度冷淡。

那天馬特出差回來，得知阿列克謝在家中去世，連忙翻閱與該案相關的所有資料，發現疑點重重。馬特出差前，阿列克謝最后一次和他通電話時，馬特還揶揄他，做過那么多卑劣的事兒，晚上一定睡不安穩，得靠藥物入睡。阿列克謝卻大笑著告訴馬特，他每天倒頭就睡，從不用吃安眠藥。

而霍華德和丹澤爾卻聲稱，阿列克謝有吃安眠藥的習慣。當后面被問到，是否親眼看到阿列克謝吃安眠藥時，他們又紛紛搖頭，一致表示在酒館喝酒時，聽別人說過。

馬特暗地里調查過霍華德和丹澤爾，發現他們不但處處遭到阿列克謝的為難，阿列克謝還曾調戲他們各自的伴侶。此外，馬特觀看照片和錄像后，覺得阿列克謝的死狀有點奇怪，感覺更像被人推下樓身亡的。

于是，馬特隨霍華德和丹澤爾來到圣彼得堡，讓兒時好友安納托利幫忙渲染“復仇亡靈”的傳說，并找人扮演阿列克謝的鬼魂，看霍華德和丹澤爾的反應。

出乎馬特意料的是，霍華德和丹澤爾竟先后被人殺害。在得知霍華德遇害后，馬特立刻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個在酒館里讓霍華德和丹澤爾誤以為阿列克謝有吃安眠藥習慣的人。他想借霍華德和丹澤爾的手殺掉阿列克謝，所以阿列克謝死亡當天，他很有可能在場，甚至他可能就是把阿列克謝推下樓的人。他，就是最后的兇手！

馬特立馬反復觀看酒館的監控錄像……

“最后的兇手先在酒館的吧臺前，背對著霍華德和丹澤爾，佯裝打電話，透露阿列克謝長期進食安眠藥的事。”馬特不急不慌地說，“但他不確定霍華德和丹澤爾是否照做了，所以霍華德和丹澤爾在紅酒里下藥時，最后的兇手就蹲在二樓偷看。等到阿列克謝喝完紅酒上樓時，最后的兇手憤怒地將其推下。”

“可最后的兇手為什么要殺死霍華德和丹澤爾呢？他們連他的臉都沒見過。”杰森不解地問。馬特微微一笑：“一定是霍華德和丹澤爾看到‘復仇亡靈后，又想起了最后的兇手在酒館里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細節，他們因恐懼而商量著去警局自首或干脆嫁禍給最后的兇手。我反復看監控錄像，發現最后的兇手在打電話時，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像彈鋼琴一般用左手敲打吧臺。最后的兇手一定是聽到了他們的計劃，只好除掉他們，以免暴露自己。杰森，我說得沒錯吧？”

“你……你認為我是最后的兇手？”杰森身軀微微一震。馬特冷靜地說：“你有那個習慣性的動作，而且我找人調查過你的檔案，你母親是個舞臺劇演員，曾瘋狂迷戀阿列克謝，被他拋棄后，上吊自殺了。你想為你母親復仇！”

杰森深深吸了口氣：“馬特，你的推理很精彩，但證據呢？”“如果沒有證據，我就不和你說這些了。”馬特緩緩道來，“阿列克謝有一個情婦偷偷在他家裝了針孔攝像頭，她最近有點缺錢，想把一段錄像賣給我。”馬特隨手打開手機里的一段視頻，視頻里，霍華德和丹澤爾正往紅酒杯里放藥，馬特接著說：“最精彩的部分，她要等我付了尾款再發來。杰森，咱們回美國一起看吧！”

“你沒機會回去了。”杰森突然拔槍指著馬特。馬特嘆了口氣：“你若開槍殺了我，就真的沒退路了。”杰森激動地大喊起來：“自從殺了霍華德和丹澤爾，我就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至于你那死去的老爸，他難道不該死？”“你要親手推他下樓才解恨？”馬特眉頭輕蹙。

杰森毫不猶豫地大聲說：“對，我就要推他下樓，為我母親復仇！”馬特也突然大喊起來：“安納托利，這一切你都拍下來了吧？”

“什么？”杰森望向遠處，用目光尋找安納托利的身影。馬特趁機迅速奪走杰森的槍，并將其制服。哪有什么情婦提供視頻，不過是馬特逼杰森認罪的手段。

選自《知音·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