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辦公永久化：老板是人性大爆發嗎

貝小戎

臉書總裁扎克伯格在他的個人主頁上說，在未來5到10年間，該公司50%的員工可以遠程上班。目前大部分員工都在遠程辦公，公司歡迎他們堅持到年底。這是科技公司在引領潮流還是為了節省成本？

目前扎克伯格這個帖子被點贊9萬多次，有七千多條評論。有人稱贊他是一位好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總裁。

但也有人說，疫情終將過去，其影響還不明晰，這么做有點操之過急。“當你天天要上班的時候，人人都拍著胸脯說他們需要靈活的上班時間。封城幾個月后，人人又都急著回到辦公室。這真是吊詭。”

作為雜志社的員工，我已經遠程辦公十幾年了。在我們單位，經常要去辦公室的除了行政，就是領導，他們要跟各部門的人約在辦公室談事情、審稿。

普通記者倒是只要周末用郵件交稿就行了，然后每周去單位開一次選題會，中午可以吃吃食堂，在辦公室喝喝咖啡，跟同事交流一下八卦。

不用上班好像很自由，想著可以白天去看電影，有包場的感覺，去商場、超市都可以揀人少的時間去。但往往晚上熬夜，白天起不來。不講究穿著，所以總是很邋遢。中午要想著去哪里吃飯，浪費不少時間。用微信跟人談正事，一件事要說很多個來回。

在微信里聊八卦好像不太好，會留下痕跡，如果你沒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也就完全無從在微信上向同事問起。走在小區里，保安打招呼都是問我：“今天休息啊？”我可以自豪地說，我不用坐班，天天在家。但其實在家挺孤獨的，總是想去商場看看人流，看看別人興致勃勃、熱火朝天的生活。

臉書是專門做虛擬世界社交的，它要求員工坐班有點自相矛盾，就像環保人士整天坐飛機一樣，有點說不過去。但如果不要求員工坐班，也許好多人會懷念每天被鬧鐘叫醒，然后梳洗打扮的日子。

臉書目前有48000名雇員，分布在世界各地的70多個辦公室。小扎還說，如果員工因為可以遠程辦公而搬到其他地方，其薪水會相應調整，如果那里生活成本、勞動力成本很低，薪水就會低一些。

公司會監視員工登錄的IP地址，因為稅收和會計工作都需要知道他們人在哪里。臉書有些雇員工資達到六位數，有人預測，如果大部分人搬走，舊金山的房價都會下降。

扎克伯格陳述了探索遠程辦公永久化的好處：可以招到傳統大城市技術中心以外的人才，使公司變得更加多元。減少通勤，對環境也有好處。

許多人覺得在家辦公更高效。對臉書公司來說，有助于改進正在開發的一些技術，包括虛擬和增強現實技術。

他說，對該公司在家上班的員工做的調查顯示，超過一半的人說，他們至少跟在辦公室的工作效率一樣高。

有大約40%的人對全職遠程辦公感興趣，但超過50%的人希望盡快回到辦公室。在那些希望遠程辦公的人中，大約75%的人說他們也許會搬到其他城市。

他承認，在家辦公也有消極的地方，比如工作和家庭沒有明確的界線，導致很難平衡工作和生活。同事間的關系變弱。

還有許多問題現在沒有答案，比如如何在會面次數減少的情況下鼓勵創新、保持公司文化？

如何確保每個人都有同樣的晉升機會，無論多遠都一樣感覺跟工作相連？“我們要周密地、有條不紊地推進。建造一個產品只需要幾個月，建造文化卻需要很多年。”

一周前，英國專欄作家露西·凱拉韋在《金融時報》上撰文說，如果辦公室消亡的話，我們會懷念它的。

2017年她從《金融時報》離職，告別自己的職業和同事時她沒有傷心，離開辦公室卻讓她感到傷心，因為那等于離開自己熟悉的習慣、熟悉的門衛。

她在辦公室里工作了36年，辦公室給她的生活帶來規律、框架、樂趣、意義、朋友和庇護。

有人說，辦公室效率低、昂貴，花時間去上班無非是去使用在家里也能用的技術；辦公室擁擠、充滿干擾，老板鼓勵員工無論如何都堅持上班。

“以前我也有點贊同這種觀點：在辦公室很容易在無聊的會議中浪費掉一整天的時間。但現在我覺得，跟真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討論問題非常有吸引力。”

她說，辦公室最重要的作用是賦予工作以意義。“辦公室里的大部分工作都沒什么意義，讓你覺得工作有意義的最佳方式是跟其他人一起做同樣的事。

即使是在新聞等有趣的行業，意義也主要源自跟同事的親密接觸。沒有辦公室，沒有一群人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勤勤懇懇地干活，一家公司就很難創建出一種文化、一種同事感，更不用說對公司的忠誠了。”

其次，辦公室有助于人們保持理智。“它把有規律的生活強加給我們。緊張的日程會迫使最沒有條理的人也會養成習慣。它還會建立起工作和家庭之間的界線。

一到辦公室就會擺脫家里的混亂或單調，擺脫平時的自我。辦公室美在它的不自然，它要求不同的行為方式、不同的衣著，甚至不同的語言。有兩個不同的自我、兩套不同的著裝、不同的存在方式比只有一個好，當你厭倦了你的工作自我之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居家自我。”

凱拉韋甚至說，辦公室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地方。公司管理很愚蠢，同事卻很有趣、很憤世嫉俗，還會搞惡作劇。辦公室還有一個作用是幫你找對象。在大學、通過朋友都沒有找到對象的人，往往能在工作中找到。下班后同事聚餐，然后一切順理成章。

最后，辦公室讓同事變得平等。雖然老板的辦公室對著最好的風景，但在同一個大廈里上班的人擁有同樣的空間。再看看視頻會議暴露的不平等：有人住著別墅，家里都是橡木家具，有人背后是擁擠的碗柜。

對于希望擺脫坐班的人，估計最終想擺脫的是工作本身。

德波頓在《工作頌歌》中寫到貨運、物流管理、餅干生產、輸電工程、會計工作，其中不少都是在戶外的。能給我們帶來意義的工作遠不限于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