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一起食品價格違法案件的分析與思考

丁志超 顧建剛

一、案情介紹

2020年2月27日上午9點，江蘇省常熟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接到舉報人A某的舉報稱，2020年2月26日17點41分在常熟市B超市購買了2袋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規(guī)格為70g），貨架上的標簽價格是11.9元/袋，去收銀臺結算時價格卻變成了14.9元/袋，2袋一共被收取了29.8元。舉報人懷疑B超市涉嫌價格欺詐，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2020年2月27日上午10點，常熟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執(zhí)法人員根據(jù)舉報，依法對B超市進行現(xiàn)場檢查，在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的貨架上發(fā)現(xiàn)的標價是14.9元/袋，標簽打印時間為2020-02-27 ，07：47：38，這一價格并非A某所稱的11.9元/袋，經詢問B超市負責人，該款食品原本的標簽價格是11.9元/袋，新的價格標簽是于2020年2月27日早上7點47分38秒打印出來后貼到貨架上的。經過調查，B超市店內貨架上有一款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用于銷售，規(guī)格為70g，原銷售單價為11.9元/袋。2020年2月17日，B超市負責人稱，在電腦系統(tǒng)內將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的價格調整為14.9元/袋，但由于員工疏忽，并未在價格調整后及時打印新的價格標簽貼到貨架上，導致A某在購買這款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時，貨架上顯示單價為11.9元/袋，而收銀結算時實際交易的單價則為14.9元/袋。B超市于2020年2月27早上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并于7點47分38秒打印了新的價格標簽貼到了貨架上，新的價格標簽上標示的單價為14.9元/袋。從2020年2月17日至2020年2月27日期間，B超市共以14.9元/袋的單價銷售了7袋薩啦咪蜜汁味小雞腿，銷售金額為104.3元，違法所得共計21元。

二、爭議焦點

本案中B超市貨架上標簽標注的價格與實際結算價格不符的行為違反了《價格法》的相關規(guī)定，但在具體違法行為定性與罰則的適用中存在以下三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B超市的這一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四條第（四）項：“經營者不得有下列不正當價格行為：（四）利用虛假的或者使人誤解的價格手段，誘騙消費者或者其他經營者與其進行交易”的規(guī)定，應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四十條：“經營者有本法第十四條所列行為之一的，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違法所得五倍以下的罰款；沒有違法所得的，予以警告，可以并處罰款；情節(jié)嚴重的，責令停業(yè)整頓，或者由工商行政管理機關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有關法律對本法第十四條所列行為的處罰及處罰機關另有規(guī)定的，可以依照有關法律的規(guī)定執(zhí)行。”

第二種觀點：B超市的這一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三條第二款：“經營者不得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不得收取任何未予標明的費用。”應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四十二條：“經營者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的，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五千元以下的罰款。”

第三種觀點：B超市的這一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三條第二款：“經營者不得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不得收取任何未予標明的費用?！钡囊?guī)定，構成了《價格違法行為行政處罰規(guī)定》第十三條第（三）項：“經營者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三）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或者收取未標明的費用的”所指的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的行為。應依據(jù)《價格違法行為行政處罰規(guī)定》第十三條第（三）項：“經營者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5000元以下的罰款……（三）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或者收取未標明的費用的”予以行政處罰。

首先，第一種觀點中“利用虛假的或者使人誤解的價格手段，誘騙消費者或者其他經營者與其進行交易”，關鍵詞是利用、虛假、手段、誘騙，貶義詞性較重，側面反映出使用這一法條除了違法行為的內容滿足法條所描述之外，需具備較強的主觀故意性?？v觀本案，當事人的主觀故意性并無有力證據(jù)支撐：一是B超市負責人給出的合理解釋為員工疏忽，在電腦系統(tǒng)修改產品價格后忘記打印新的價格標簽貼到貨架上；二是這一產品前后價格波動范圍較小，僅為3元，且在價格錯標期間的銷量也較低，僅有7件，B超市作為一家中高規(guī)模的超市，從其自身角度來看沒有必要故意為之來獲取不法收益；三是在出現(xiàn)爭議后執(zhí)法人員在B超市中隨機抽取了5種商品來驗證標價與收銀臺結算價格是否一致，驗證結果均為一致。因此，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四條第（四）項來定性在證據(jù)方面尚不充分，并不妥當。

其次，第二種觀點中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三條第二款：“經營者不得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不得收取任何未予標明的費用”的規(guī)定來定性，可以說是完全符合本案的情況，但是直接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四十二條的規(guī)定卻存在問題，經營者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收取未予標明的費用的行為是否就屬于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的行為，這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中并沒有明確說明，該法只有在第十三條第一款中提到過“明碼標價”一詞，原文是這樣的：“經營者銷售、收購商品和提供服務，應當按照政府價格主管部門的規(guī)定明碼標價，注明商品的品名、產地、規(guī)格、等級、計價單位、價格或者服務的項目、收費標準等有關情況”。而本案的違法行為違反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三條第二款，這兩款屬于同一條，姑且能將其認定為違反明碼標價的行為，但仔細思考一下，可能也并不妥當。

筆者認為，第三種觀點可以完美解決上述問題，《價格違法行為行政處罰規(guī)定》的立法背景是這樣的：為了依法懲處價格違法行為，維護正常的價格秩序，保護消費者和經營者的合法權益，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的有關規(guī)定，制定本規(guī)定。該法第十三條第（三）項明確指出：“經營者違反明碼標價規(guī)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5000元以下的罰款……（三）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或者收取未標明的費用的”，這就印證了在標價之外加價出售商品或者收取未標明的費用的行為屬于違反明碼標價的行為，同時，罰則也在這一條款中明確指出，我們可以看到，這個罰則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四十二條的罰則完全相同，因此可以側面印證第二種觀點存在合理的地方，只不過《價格違法行為行政處罰規(guī)定》第十三條第（三）項則更加嚴謹、周全。

最后，常熟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依據(jù)《價格違法行為行政處罰規(guī)定》第十三條第（三）項的規(guī)定，決定對B超市處罰如下：1.沒收違法所得21元，2.罰款500元。

三、案件思考

2019年1月份，常熟市機構改革方案公布，原物價局的價格監(jiān)督檢查相關職責劃入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每當一項新的職能到來，對于執(zhí)法人員來說，所需要的不僅是對這一職能的字面了解，更要在實際執(zhí)法辦案過程中做到對這一職能相關法律活學活用?？v觀整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出現(xiàn)最多的詞匯就是“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罰款”，由此可以看出，《價格法》立法的目的主要是對經營者起到一種規(guī)勸、教育的作用，勸導經營者不能出現(xiàn)價格違法行為，假如有了，就要把通過價格違法行為產生的收益予以沒收，甚至連罰款也不是必須的。這跟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常用如《食品安全法》《特種設備安全法》等不太一樣，執(zhí)法人員需要意識到這一特點，在辦理案件過程中做到處罰與教育相結合。

另外，在案件辦理過程中，正確且得當?shù)剡m用法律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法律可以分為憲法、法律、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國家現(xiàn)行有效的法律有300部，在辦案過程中，如何從林林總總的法律法規(guī)中找到正確適用的法律法規(guī)是關鍵。就本案而言，觀點二與觀點三的處罰內容雖然是一樣的，但是二者適用的法律卻是不盡相同，我們不能簡單粗暴地套用法律以達到結案的目的，而需要堅守我們執(zhí)法的初心，用詳實的調查內容、正確的法律法規(guī)來撐起最終的結案報告，真正做到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