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蜂尾上針（上）

克里斯蒂娜·波蘭德　劉穎　孫躍英

一

“大黃蜂又在那棵老榆樹上筑巢了！”卡科斯通先生咽下最后一個牡蠣，粗短的手指在餐巾上擦了擦，“大黃蜂這種東西很有意思的。”說到這里，他掏出一塊白色的大手絹，使勁擤鼻子，突然岔開話題說，“真是倒霉極了，最近總是感冒！”

“我發現，你已經在對付它們了。”考克瑞爾巡官回答道，很顯然，他說的是黃蜂而非感冒，“你家門廳桌上錫罐里的東西，像是專為黃蜂準備的。”

卡科斯通并沒有理會他的回應：“我是說，大黃蜂這種東西蠻有趣的，我最近一直在看這方面的資料。”說完，他環顧了一下，掃了一眼前來參加他的婚宴的賓客，眼神里明顯帶著幾分惡意。

“一年中的某些時候，”他引用某部著作中的一段話，“會有許多雄蜂睜大了眼睛，除了吃，無所事事——”他又看了一眼來賓，視線主要落在男士身上，“然后，他們成群結隊，去追求童貞蜂王（專事產卵的雌蜂）。”

這時，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的新娘：“你恰好也叫伊麗莎白，寶貝。伊麗莎白，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終身未嫁，被譽為‘童貞女王）！”他加重了語氣，眼神愈發惡毒了，“但愿如此！”

“可是，僅有一只雄蜂可能成為蜂王的配偶。”考克瑞爾巡官打破了令人難受的沉默，“而且，這只雄蜂會在交配過程中死去。”說完，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若有所思地盯著卡科斯通的臉，百無聊賴地捻弄起大拇指來了。

卡科斯通這個老頭，有些恐怖。他對待第一任妻子的態度，很可怕。很顯然，他對待第二任妻子的態度也不會好到哪里去。第二任妻子是已經過世的卡科斯通夫人的護士，還很年輕，也很漂亮，生著一雙藍眼睛，長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對待親生兒子，老頭也很苛刻。幸運的是，矮胖的西奧在倫敦證券業打拼，無需跟父親一起生活。繼子比爾的境遇就不消說了——在卡科斯通眼里，他礙手礙腳——早早地就被迫遠渡重洋，到美利堅投奔親戚去了。

可憐的羅斯醫生年紀輕輕，卻也飽受卡科斯通的欺凌。他曾悉心照看病重的卡科斯通夫人，如今為了治療卡科斯通先生的高血壓和由此而引發的中風，也是百般殷勤。

僅有的幾個朋友和眾多的窮親戚，也被他攪得不得安寧。他隨時可能因為窒息而一命嗚呼，卻向大家承諾說，會在遺囑中有所表示。

對考克瑞爾巡官，毫無疑問，卡科斯通先生也不會有多客氣的。不過，卡科斯通先生因為并不甘于順從既為他人也為自己制定的法律，早被考克瑞爾巡官給了一個下馬威了。巡官心想，自己受邀參加婚禮，應該是伊麗莎白力促的結果。

可憐的卡科斯通夫人去世后，小護士留下來繼續服務。漸漸地，她在這個家里變得不可或缺了。最終，她投入了又矮又胖的鰥夫懷抱。當初，她也是經歷過激烈的思想斗爭的。當卡科斯通先生在一片非議聲中向她求婚時，考克瑞爾巡官在好幾次下班后，出面對她加以勸阻。她伏在巡官的肩膀上哭開了，說起了她已逝去的那段刻心銘骨的愛情，無意再從婚姻中尋求幸福了;還說自己已厭倦了工作，厭倦了孤獨，厭倦了不安全的漂泊感——

“像你這樣有經驗的護士，是很容易找到理想的工作的。”考克瑞爾巡官并不同意她的說法，“多出去走走，多去了解一下這個世界。”

她說，她對這個世界了解夠多的了。這個世界確實很大，讓她感到恐懼。她渴望安定，渴望有個家。而要有個家，就得有個男人。

“男人不只他一個啊！”他提醒道。

她哭著說：“當然還有其他男人;男人太多了，形形色色——實在可怕！身為這樣的女人，很可怕——所有男人都盯著你看，對你指指點點，都想打你的主意。跟他在一起，至少我是安全的。只要他在身邊，誰都不敢對我有非分之想了。”

聽到這里，考克瑞爾巡官趕緊抽身而去。他還年輕，須謹言慎行。

事情很快有了進展，他們訂婚了，很快宣布了婚期。與此同時，卡科斯通先生家里的傭人——他們對已故的夫人忠心耿耿，無論生前死后——宣稱他們早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現在寧愿集體辭職，也不愿意受那個護士的指使。

新娘獨自住進了倫敦一家賓館，婚禮籌備工作交給了卡科斯通先生的兒子西奧和繼子比爾。西奧需要往返于家和倫敦之間，比爾暫時得以與繼父生活于同一屋檐下。

盡管好不容易得手，卡科斯通先生還是因為婚禮當天的早餐對新娘大為不滿。“我從來都不愛吃牡蠣的，伊麗莎白。這你應該很清楚啊。為什么沒有熏魚？我也不喜歡冷餐肉，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不依不饒，還不懷好意地看了他的“童貞女王”一眼。

對在場男士臉上的神情，考克瑞爾巡官感到驚訝不已。他注意到，無論“雄蜂”還是“工蜂”，個個都是一臉兇相，實在讓人震驚。

她啟口解釋，聲音有些顫抖：“卡科斯通，你看，沒有傭人幫忙，實在不容易。所以，我們準備的飯菜，都是最簡易可行的。”

“那行吧。既然這樣，就湊合吧。”他指著空牡蠣殼，“這么多女人都在，這臟盤子難道得一直擺在我面前嗎？”

聽到這再明白不過的暗示，幾個女親戚一窩蜂似的站了起來，有的擦干凈碗，有的傳遞盛放著雞肉和漢堡包的盤子。

“不用太忙乎了，寶貝們。”看著一陣忙碌的人們，卡科斯通先生嘲弄道，“跟你們說吧，你們的名字在遺囑上都被劃掉了。”

一時，她們全都愣住了。這通話實在說得粗魯了，令人難以忍受。她們站在那兒，眼睛盯著他，端著盤子的手在顫抖。卡科斯通先生是否在遺囑里給她們留下了值不了幾個錢的小玩意兒或幾十英鎊的現金，或許有一半的人并不在乎，但此刻，她們全都轉過身來，看著新的遺產繼承人，眼神里帶著幾分疑問，或許是責備。

“噢，卡科斯通，這不是真的。”她哭了，不顧新婚丈夫的挖苦，接著說道，“卡科斯通把原來的遺囑撕毀了，的確如此。但他又立了一份。啊，我的意思是，我敢保證，原先有過的名字，一個也沒有漏掉。”

午宴正在進行，被剝奪了遺產繼承權的女人們像要刻意證明自己的大度，正在來回穿梭著，端上一盤盤冷餐肉、蛋黃醬土豆色拉、黃瓜片，還把香醇可口的大麥湯倒入雕花玻璃杯中。要知道，卡科斯通先生可是狂熱的禁酒主義者。

看上去，新郎胃口很好。平時很不喜歡吃的飯菜，這會兒卻在大快朵頤。考克瑞爾巡官隱約感覺到，這不是什么好兆頭。可憐的伊麗莎白突然面露恐懼之色，坐在那兒一言不發，身體縮成一團，幾乎沒有一絲要幫人上菜的意思。

這時，卡科斯通先生的兒子西奧在切菜，繼子比爾在一旁負責遞上盤子，連年輕的羅斯醫生也在端著盤子忙前忙后的。但新娘卻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一聲不響。

考克瑞爾巡官注意到，那三個人盡管都在忙個不停，眼睛卻須臾不曾離開那張漸漸寫滿了恐懼的蒼白小臉。

盛肉的盤子端走了;一顆顆桃子從瓶中撈出來，擺放在雕花的盤子里，再澆上湯汁。比爾將擺放在餐具柜上的湯匙和刀叉分發好。客人們正襟危坐，擺好湯匙，準備品嘗佳肴。

不等任何人，卡科斯通先生最后一次像吹喇叭一樣，哼了哼鼻子，收起手絹，有些夸張地拿起盤子一側的湯匙，似乎想要檢查一下它是否干凈。接著，他手里的湯匙和叉子伸向桃子，在湯汁里飛快攪拌著。然后，他舀起一大塊，塞入口中。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僵在了那里。他像是滿腹狐疑地四處張望，嘴里在發出咕咕的聲音，夾雜著憤怒和痛苦。他的臉色先是變得蒼白;繼而變成了紫色;接著，就是更為駭人的暗紅色了。然后，就見他整個身子前傾，臉埋進了盤子里。

伊麗莎白大叫道：“他把桃核吞下去了！”

羅斯醫生三步并作兩步，從房間對面跑了過來。他抓住卡科斯通先生的頭發和下巴，讓他靠在椅背上。老頭臉上滿是蜜汁，樣子狼狽極了。羅斯醫生趕忙用餐巾幫他擦干凈。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手擱在椅子扶手上，低頭凝神看著老頭咕嚕咕嚕亂叫的口腔和滴溜溜亂轉的眼睛。他像一只獵犬——伊麗莎白事后跟考克瑞爾巡官描述道——警惕地嗅著什么。隨后，他同樣麻利地將卡科斯通先生從椅子上拖下來，放到地板上，并朝伊麗莎白大聲喊道：“伊麗莎白，把我的包拿來！就在門廳的椅子上！”

好像被突如其來的恐怖情形驚呆了，伊麗莎白無法動彈了，只是語無倫次地懇求：“西——奧？！”

矮胖的西奧這時離門最近。他慌忙朝門廳跑了過去，很快就把包取了過來。比爾和醫生一起，跪在老頭肥胖的軀體旁，打開了急救包。

伊麗莎白還在瑟瑟發抖：“他一定是吞了桃核了！”

醫生沒有理睬她。他左手撿起落在地上的餐巾，用它夾住老頭已經吞了一半的舌頭往上拉，好讓他保持喉嚨口的氣流通暢。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在急救包里四處摸索著。“護指套，就在最上面。應該在那兒的——”

比爾很快找到了，遞了過去。醫生匆匆戴上指套，右手中指伸進了卡科斯通的喉嚨口。“什么也沒有。”說著，他直起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低著頭，心不在焉地用餐巾擦著指套。奇怪的是，他又一次嗅了嗅氣味。然后，他又開始工作。跪在卡科斯通先生身旁，他迅速有力地用左手手掌按壓老頭的胸骨，右手則指向急救包。“皮下注射針！腎上腺素注射液在左側的小包里。”

比爾笨手笨腳地摸索著。他終歸是對這些東西不熟悉，便抬起頭來，扯著嗓子喊道：“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伊麗莎白呢？”

伊麗莎白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忙不迭地說：“什么？什么？”然后，她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了一樣，“好的，當然。還是我來吧。”說著，她跪在急救包旁，找到腎上腺素，把它們輸進了注射器。

“準備好啊！”醫生說，“哪位把他的袖子剪開吧。”說著，他雙手開始按摩病人的心臟。“我這么做的時候，有誰能給他生命之吻、為他做口對口的人工呼吸？”

很久以來，就沒人愿意去親吻卡科斯通先生了。連跟他訂了婚的小護士，也不例外。現在這種情形下，更別指望有人能夠自告奮勇了。

醫生再次喊道：“伊麗莎白！”不過，這一次，他明顯有些猶豫了。

她低下頭去，那人可怕的嘴巴圓張著，唾液正在滴滴答答地流出來。伊麗莎白遲疑了：“一定得這么做嗎？”

“你是護士。”羅斯醫生說，“他就要死了。”

“是的，是的。我應該這樣。”她掏出一塊小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開始一項可怕的任務前這么做，似乎有些荒誕。她朝一邊挪了挪身子，免得妨礙了心臟按摩。“現在開始嗎？”

臨終了，卡科斯通先生總算做了件善事。的的確確，就在這時，他突然斷氣了。吐出最后一口氣，他的身子一陣痙攣，一聲短促的尖叫之后，他的眼睛翻了上去。

她坐在那里，揉成一團的手帕捂住了嘴，一時目瞪口呆了。

羅斯醫生放棄了心臟按摩，把她推到一邊去，自己做起了口對口的人工呼吸。但他很快確認了無效。“沒用了。”他站起來，手搭在酸痛的肩背上，“他走了。”

他走了。在這間裝飾惡俗不堪的屋子里，很多人長出一口氣，心頭輕松了不少。

卡科斯通先生一死，意味著所有丑惡、粗暴和殘忍也隨之而去了。沒人有哪怕絲毫的悲傷，甚至連偽裝都是多余的。

只有剛剛失去丈夫的新娘，還跪在那具肥胖的尸體旁。她抬起頭來，盯著醫生的眼睛，顯得恐懼而茫然。轉瞬之間，她突然跳起來，沖向門廳。不一會兒后，她回來了，站在門口：“盛氰化物的錫罐不見了。”

羅斯醫生撿起落到了地上的餐巾，悄悄地放在吃了一半的桃子上。這一舉動看上去輕描淡寫，卻顯然是有意為之。

二

考克瑞爾巡官的手下負責訊問到場的親戚朋友，讓他們各自介紹自己做了什么。他們一邊對此大為懊惱，一邊因為無需承擔惡名而欣慰。

盛放氰化物的錫罐沒費多大力氣就被找到了。它就藏在門廳桌當中的花瓶里，瓶塞打開了，里面的糊狀物少了些。很顯然，是用很平滑的東西舀出來的。這樣一來，光靠肉眼是不容易看出來變化的。

婚禮開始之前，錫罐就是擺在桌子上的。午飯前，考克瑞爾還親眼看見過。他反復在想，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我要親自跟那四個人談談，”他對一位手下說，“卡科斯通夫人，卡科斯通先生的兒子、繼子，還有那個醫生。”

這四個是關鍵人物，讓他們理一理頭緒，看看能有什么發現。至于其他方面，他自然心中有數：時間，起因，手段，接下來就是目標了。當然，還有一些細節需要清理。他也知道，除此以外，還有一些事情。有幾句話，他想起來了。話并不多，稍加思索，竟然變得如此清晰了。事后回想起來，考克瑞爾巡官覺得，事情實在有些奇怪。短短的兩句話，剛開始的時候，無人特別在意;后來，竟然把兩個人糾纏在一起了，陷入迷局之中。

他在卡科斯通先生的書房坐下，讓人叫來伊麗莎白。“你好，卡科斯通夫人。”

伊麗莎白拼命克制自己極度的恐懼，雪白的牙齒緊緊咬住顫抖的下唇：“哦，巡官先生，至少請您不要這么稱呼我。這稱呼太可怕了！”

“可它就是你的名字啊！我們正在調查一樁謀殺案，沒工夫閑聊。”

“您真的不相信——”

“你該清楚！”考克瑞爾說，“你該比其他人更清楚！”

“這事羅斯醫生最明白。”伊麗莎白說，“您自己也親自看到了，巡官。當時卡科斯通躺在椅子上，醫生俯身看他，好像在嗅什么，跟獵犬似的。他能夠嗅出卡科斯通口中氰化物的氣味來，我敢肯定。據說，它跟苦杏仁似的。”

無需找化驗員去檢驗桃子和湯汁中殘留的白色毒藥了。“午餐的飯菜都是誰訂購的，卡科斯通夫人？”

“噢，噢，我們——我們認真討論過，我、西奧，還有比爾。你知道的，這事真的不容易——沒有傭人，我又在倫敦。大部分東西都是我從哈羅斯訂購的，由西奧帶回家來。哦，還有一兩種是從福特納—梅森——”她說著，臉上有了惱怒的神色，聲音越來越低了。

“還有一兩種是什么？你說的是桃子？”

“哦，是桃子。是西奧帶回來的。他不斷地在家和倫敦之間往返，給比爾幫忙。可是，”她哭了，帶著乞求的口吻，“西奧怎么可能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來呢，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啊？那樣的事，誰能做得出來呢？”

“哦，這樣啊！”考克瑞爾巡官說，“卡科斯通先生不是給自己留下墓志銘了嗎——一年中的某些時候，許多雄蜂睜大眼睛，除了吃，無所事事。然后，他們成群結隊，去追求童貞蜂王。”

考克瑞爾就親眼見過，這些人大口吃著卡科斯通先生的牡蠣、冷盤雞肉和火腿，雙眼圓睜，滿含曖昧的視線始終不離卡科斯通先生的新娘。“可是，僅有一只雄蜂能有機會交配。”考克瑞爾巡官自言自語地重復道，“而且，這只雄蜂會在交配過程中死去。”這一點，也已經成為現實。

“伊麗莎白！”他一時忘了自己是在調查兇殺案，按理說不該離題太遠。“從大黃蜂的角度來看，我覺得你就是真正的童貞蜂王。”

接下來接受訊問的，就是西奧了，一只年輕的“雄蜂”。他身材矮胖，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平常住在倫敦舒適的公寓里，在證券行業打拼。西奧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考克瑞爾巡官就認識他了。

“巡官先生，您沒必要懷疑我打父親的主意。我的生計沒有問題，母親去世時給我留下了一筆錢。”

“哦，真的嗎？”考克瑞爾問道，“那她的另一個兒子比爾呢？”

“她把那一份留給我父親了。父親愿意的話，就會轉交給他。”

“這恐怕不太公平吧。他不是比爾的生父，而錢是你們母親自己的。”

“我覺得，她可能把比爾的名字劃掉了。我的意思是，現在從美國飛回來也不難，對吧。可是，他從來沒有回來看望過母親。母親臨死前，傭人應該告訴他了的。他倆之間有書信聯系。當然，這需要瞞著父親。他要是知道了，不會允許這么干的。”

“好吧。”考克瑞爾巡官說。他暫且把錢的問題放到了一邊，“西奧，你對父親的新婚太太了解多嗎？”

“不太了解。母親生病時，我回來探望，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后來，又在葬禮上見過。不過，當然——”

這種語氣，多少都有點兒泄露天機的嫌疑。作為男人，他沒有必要對伊麗莎白了解太多——這里面，或許另有隱情——“你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娶她為妻嗎？”

然而，西奧既懶惰又任性——這種狀態，顯然不適合結婚。

“巡官先生，應該說，一想到這事，我就覺得惡心。我是說，我的親生父親——”

難道西奧這個自私自利的家伙，會對偶像投入父親懷抱厭惡不已嗎？他會不會為此而行兇？

“西奧，瓶裝桃子是你準備的，這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瓶蓋有沒有事先啟開過？”

“沒有。那樣的話，櫻桃白蘭地酒的香味就會跑掉的。直到最后，都是密封得很完整的。”

“你能證明嗎？”

“伊麗莎白可以為我作證。我們匆忙趕來參加婚禮，我從倫敦開車帶她回來的。我當時急著要上廁所，再趕到教堂去。她很快看了一下，看看那些東西是否已經準備妥當了。她會告訴您的，那些瓶子都密封得很好。您可以親自去問她的。”

“那‘一眼看了多久？說說當時的情況！”

“好吧，巡官先生，也就兩三分鐘的工夫。當時時間已經不早了，老頭兒那人您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們著急回家。我沖進廁所，出來時看見她站在餐廳門口，正朝里面張望。當時還說，‘看來一切都好，還夸我跟比爾干得好。然后，她也去了一趟廁所。緊接著，我們上車，一起離開了。”

“那時，盛氰化物的錫罐還在門廳桌上嗎？”

“是的。她還說謝天謝地，看來比爾想得周到，這樣，父親就不會找她麻煩了。”

“當時，家里沒有其他人吧？”

“沒有。比爾和父親已經趕往教堂去了。”

“知道了。好了，西奧。讓比爾來我這里一趟，好嗎？”（未完待續）

（本文編輯：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