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錫地下黨（民青）、個舊解放的見證者—余占榮

楊雪峰 謝雨航｜文

99年的歷史猶如一艘船，裝載著往古的跡象和當代人的記憶駛往開來。乘著建黨99周年的春風，筆者于近日拜訪了余占榮老先生，聽他回顧入黨初心，細述自身經歷；聽他暢談在新中國建立之初，云錫工人如何發出自己的光和熱。

99年滄桑巨變，99年斗轉星移，99年披荊斬棘，99年風雨兼程。一路走來，中國共產黨揚帆前行、乘風破浪，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創造了舉世矚目的中國奇跡。99年的歷史猶如一艘船，裝載著往古的跡象和當代人的記憶駛往開來。乘著建黨99 周年的春風，筆者于近日拜訪了余占榮老先生，聽他回顧入黨初心，細述自身經歷；聽他暢談在新中國建立之初，云錫工人如何發出自己的光和熱。余占榮老先生是云南石屏縣人，1928年5月出生，195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跟隨著我們黨經歷了67年的風雨；13 歲到個舊參加工作，見證了云南錫業及錫都個舊79年的變遷。

筆者：余老，您好，我們很高興也很榮幸能夠來傾聽您在云錫工作的故事。您是跨越云錫兩個時代的見證者，能談談新中國成立前的云錫煉廠是什么樣子嗎？

余占榮：那時我13 歲，家里窮，就來礦山背礦、討生活。我年齡小力氣小，不適應礦山工作，我哥哥問所在單位的課長同意后，我半年后來到了云錫煉廠干雜活，主要負責幫先生們（職員，機關人員）倒開水、倒洗腳水、送單子等雜活。

最早的云錫煉廠是在個舊選廠下邊的大鐘樓旁邊。只是一個落后、簡陋的小廠，僅有幾座土爐，產量不高。爐子冶煉主要靠人工處理，用人工抬籮筐將松碳倒進爐子，同時靠人工鼓風，風箱太長需要五六個人輪換，每人拉六七下就要休息。還有幾口油鍋安裝在低矮狹窄的廠房里，油鍋沒有鍋蓋，鍋邊只有巴掌寬，資本家驅趕工人們在滾油四濺、濃煙嗆人的鍋邊煉錫，工人們沒有勞動護具，只能自己砍幾塊木板板拴在腳上。無論多壯實的小伙，只要干上幾分鐘就會汗如雨下；干上半把個小時就會頭昏腦漲。更厲害的是汗水滴進鍋瞬間就是一陣“噼里啪啦”，油珠濺到手上就是一陣焦糊，燙起大泡。

到了1946年，光禿禿的老陰山腳下有一片菜地，旁邊就是落水洞，云錫開始在此處建了機廠和煉廠，那時的煉廠有了鼓風爐、煉渣爐、油鍋、放液鍋，工人也有300 人左右，并且產量更高、質量也更好。搬下去后，當時的課長是工學院的教授，人很好，給我筆和書學習寫字，我到16 歲后，就安排我上工。當時一勺錫有三十斤，一塊錫有五十公斤，我抬不動，課長考慮以后說：“你雖然干不了體力活，但是你畢竟在這里時間久了，多多少少懂些工藝流程，你去當值班長吧，還可以教工人師傅們學學原理。”

筆者：您從雜工當上了值班長，太不容易了，聽說您還參加了地下黨？

余占榮：我是1946年參加的地下黨。我們石屏籍的一個大學生老鄉是先生，他經常叫我去他的宿舍玩，一邊教我文化一邊講革命道理給我聽。

時間久了，外省的先生很敏感地問我去干嘛？我說因為是老鄉，去他的那里玩，順便學習文化。我的老鄉也講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說解放軍戴著五角星，共產黨是為人民服務的，等我們黨勝利以后，老百姓的生活就會越來越好。從那時開始，我就經常性地參加一些地下黨的活動。

我們一開始是以3 人為一個小組在鐘樓活動。每次去搖鐘的時候就與其余兩名搖鐘的電工一起活動，幾分鐘以后就散了。慢慢擴大以后，就有20 人左右開始聚會。

筆者：云錫地下黨活動和1949年煉廠工人罷工有關系嗎？

余占榮：1949年11月底，個舊市臨近解放。當時從老廠調來了一個姓吳的人當廠長，綽號叫吳背鍋，心地很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他竟拋出一個“掛牌制”來整治工人。所謂的“掛牌制”就是變相延長工作時間，讓工人提前半個小時排隊領牌上班，下班后延長半小時交牌驗證才能走人。只有這樣才算考工出勤，手段真是毒辣。“掛牌制”引起了工人們的憤慨和不滿，消息傳出后，縣委就立即安排云錫煉廠的地下黨組織開展反“掛牌制”斗爭。

罷工前一天，我們要下中班的時候，監工來跟我們講：“從明天早班開始，每天上下班要領取、交還工牌，掛到工牌箱子才算上班。你通知工人們不得違令，這是新來的吳廠長定的規矩。”聽了以后我很氣憤。工人們嚷嚷道：“我們不拿牌，憑什么延長工作時間？”“你算什么人，叫你拿就拿，不拿牌活干了也是白干。”監工惡狠狠地提高嗓門喊道。眼看工人們一擁而上要把監工圍起來。我想到黨組織安排的計劃，連忙把大家攔住。監工看到勢頭不妙，也就嚇跑了。

當時我想，如果拿牌的頭一開，后面的事估計就不好辦了。我探了工人們的口氣后，在沒有立即請示組織的情況下，我大膽地和其他同志、工友們做了一個決定：大家明天照常來上班，但是都不要拿牌，如果廠方不記工、就不干活。第二天，“掛牌制”開始實行。煉廠早班的工人堅持不拿牌就去上班，熔煉課長就威脅大家說：“不拿牌就沒有工資”。

“好，這是你說的。”“沒有工資就不用干活了！”工人們針鋒相對地回答，氣憤地走出車間。鼓風機停了、熔煉爐也停了，整個熔煉課一片死氣沉沉。作為值班長的我就被廠警抓了起來，他們四個人用槍對著我。工人們看到這些家伙不懷好意，一起圍上來說：“不拿牌是我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在嚷嚷過程中，我找機會告訴早班工人，叫他們通知中班工人也不要拿牌。一個傳一個，最后所有人都沒有拿牌，罷工正式了拉開序幕，我也被他們關進了黑房。

罷工到第三天，在地下黨的領導下，為了支援煉廠工人的罷工斗爭，云錫個舊選廠、云錫機廠的工人也宣布罷工，并組織工人在大洋樓廣場與負責人談判。要求一是取消掛牌制；二是撤銷廠長的職務；三是增加工資的25%；四是不許開除工人；五是罷工期間工資照發；六是取消搜身制。

最后，迫于生產壓力，工廠最終同意取消掛牌制，答應不開除工人，罷工期間工資照發，并從十二月開始每人每日工資增加二角半。這次罷工斗爭的勝利，是共產黨領導下的錫礦工人緊密團結斗爭的結果，通過這次斗爭，工人受到了鼓舞，以更加高昂的斗志迎接解放。

1954年以前，坐落在個舊老陰山腳的老煉廠

1954年洪水淹沒云錫煉廠

筆者：您對當時解放個舊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記憶？

余占榮：1949年年底，被解放軍打的焦頭爛額、狼狽不堪的國民黨軍逃到個舊來，打算從江外逃走。個舊“熱鬧”了，用當時的話說，到處都是背槍的黃狗，一片混亂。當時國民黨裝備力量比較強，為了避免街道和工廠遭到破壞，我們部隊都撤出個舊城區到江外和農村與他們打游擊去了。當時的個舊縣委、縣政府、邊縱十支隊暫編為第四團和護八團相繼離開了個舊。

當時城內的守敵主要是26 軍的161 師，其他還有從開遠、蒙自、雞街方向逃到個舊的，差不多有兩三千人。他們來到個舊沒有進云錫公司，都是跑到私人的家里。這幫人打仗不怎么樣，逃命比兔子還快，有的東西不好攜帶，好多槍支和貨幣都沒要，直接扔在廁所里。

1950年，解放個舊的最后一站是在紅炮臺。紅炮臺是云南錫務公司為護廠而修筑的一個碉堡，161 師來到個舊以后，將核心陣地師指揮所設在這個制高點上。當時解放軍從老陰山、寶華門沖到鐘樓，與26 軍在紅炮臺進行了激烈的槍戰。

我因為歲數小，怕被四處逃竄的國民黨軍抓去做挑夫，就躲在家里，但是依舊能聽見槍林彈雨的咆哮。解放軍一開始是喊話，但是每次喊話都招來暴雨般的機槍彈和迫擊炮彈的還擊。“噠噠噠噠、突突突突”，紅炮臺方向一片槍聲大作，解放軍的子彈像下雨一樣傾瀉而下，壓得敵人闖不過氣來。我壯著膽子跑出去瞄了一眼，看見云錫公司的大鐘樓上插了一面五星紅旗，我就認得解放軍快要勝利了，個舊快要解放了。

我的膽子也更加大，開始向更遠的地方看去。所有解放軍都朝紅炮臺方向發起總攻擊，一串串手榴彈飛向了敵人，子彈像暴雨一樣潑向紅炮臺，一個個炸藥包在敵人面前爆炸，霎時間煙霧就籠罩了紅炮臺前空地，敵人的機槍只能漫無目的地朝那幾個點上掃射。解放軍這邊，一個個點射十分精準，很多挺機關槍相互支援，紅炮臺空地被封得“密不透風”。火力更猛、煙霧更濃，敵人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似乎射擊聲都亂了，已經沒有一開始那種節奏和規律了。這個時候解放軍又開始喊話了，大概內容是：繳槍不殺，解放軍優待俘虜，蔣介石政權已經徹底垮臺了，不要再為他賣命，放下武器趕緊投降。我就這樣躲一下、再跑出來看一下。大概下午三四點，除了投降的，其余敵人都被殲滅了，敵161 師官兵舉起了白旗，個舊最后一戰取得了全面勝利。

現代化的云錫冶煉分公司

聽當時躲在煉廠里的工人們講，解放軍也去到廠里，在高圍墻的掩護下打擊敵方。要打紅炮臺難度大，師傅們冒著槍林彈雨，主動抬桌子、凳子給解放軍，讓他們墊高以后好打。紅炮臺一戰犧牲了22 個解放軍，他們現在就安息在寶華山上。解放軍消滅、俘虜了敵人3000 多人，繳獲的武器就堆滿了一條街。

筆者：您還記得落水洞涌水淹了煉廠嗎？

余占榮：淹煉廠的時候已經解放了，是1954年，我沒在個舊。那時黨的政策好，人民當家作主，我是廠里的值班長。1954年落水洞還沒有涌水的時候，我就與煉廠里的一群工程師、技術員共計八九人，一同被派去沈陽俄文專科學校學習俄語。我回來以后，煉廠已經被水淹了，水里的設備是從上海請來的潛水員撈出來的。

當時的工人說，大家一邊生產，一邊堵水，最后水堵不住了，大家只有抱著抱得動的東西往現在老陽山的冶煉分公司的位置跑。最后也是在現在的位置搭建了簡易的棚子繼續搞生產。

1955年的時候，廠里組織第二批工人去學習。廠里又派了我與其他四五名工人到吉林中央干校，與全國一千多名工人一起學習俄文。因為之前打下了基礎，我還當了班長。俄文學了一年后，我們就去當時蘇聯新西伯利亞冶煉廠學習冶煉技術和實際操作，并且擔任云錫小組的組長。我與云錫去的兩三個工人學精煉，其余的人學習反射爐。學習回來后我在廠里擔任車間主任、科長、廠工會主席等職，并于1988年離休。

筆者：我們不能忘記歷史，感謝余老給我們講述這些珍貴的歷史記憶。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讓這些珍貴的歷史再現，給云錫的后來者了解傳承云錫老一輩的故事。在建黨99周年之際，繼承云錫的優秀傳統，繼往開來，為云錫新的目標，新的發展鼓勁加油！

余占榮：我也感謝云錫對我的培養，讓我在困苦中重生，成為新一代的中國工人，能夠為祖國的發展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