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彭德懷稱作“老哥”的史可全

史可全比彭德懷年長6歲，每次見面，彭德懷總是“老哥”長、“老哥”短地稱呼他。史可全總是因沒有條件把彭德懷招待好而感到愧疚。彭德懷動情地說：“老哥，已經很難為你這個供給部長了。等全國解放了，我一定來吃你的飯！”

1955年解放軍授銜時，在開國少將中年紀最長的一位叫史可全，當時他已經63歲了。其實，在整個開國將帥中，他的年齡也僅比朱德元帥小6歲，連領導過他的彭德懷元帥都親切地稱他為“老哥”。老將軍史可全在后勤戰線干了大半輩子，看似波瀾不驚的人生長河卻泛起了令人感動的傳奇浪花。

被彭德懷稱為“老哥”

史可全，原名史太金，1892年出生于湖北天門干驛鎮史嶺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926年，他在家鄉參加了農民運動，1927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7年下半年，史可全被派到江陵縣馬家寨，成為在這一帶領導武裝斗爭的段德昌的秘密交通員。之后，他護送段德昌到湖南南縣（與湖北相鄰）養傷，當時駐防南縣的湘軍是彭德懷所部。

那段時間，史可全便成了段德昌與彭德懷之間的聯系人。史可全比彭德懷年長6歲，每次見面，彭德懷總是“老哥”長、“老哥”短地稱呼他。

1932年春，史可全正式參加了紅軍。他從連隊的軍需干起，然后是連司務長、團供給主任。1935年長征時，史可全擔任紅二軍團（1934年10月恢復此番號）4師供給部部長、紅二方面軍供給部糧秣科科長。

1942年，史可全調到晉綏二軍分區任職。二軍分區所處的晉西北地區，是一塊貧瘠的土地，加上日軍瘋狂“掃蕩”和國民黨經濟封鎖，根據地軍民生活極其困難。

一次，時任八路軍副總司令的彭德懷要來二軍分區視察工作。司令員許光達找到史可全，提出改善一下伙食的想法。史可全帶著供給部的兩名戰士在河溝邊忙了幾個小時，撈上來一兩斤魚和黃鱔。

餐桌上擺上一缽鮮魚湯，彭德懷興奮地對許光達說：“打牙祭啦，這可是不容易呀！”許光達連忙把史可全介紹給他。史可全緊緊握住彭德懷的手，激動地說：“彭老總，您不記得我啦？我是史可全呀！”彭德懷這才認出他來：“是你呀，老哥！有十幾年沒見面了吧？”史可全簡要地向彭德懷報告了自己十幾年來的革命經歷，彭德懷勉勵他繼續為革命多作貢獻。后來，彭德懷碰到賀龍，還稱贊史可全是一個干后勤工作的能人。

1947年夏，晉綏軍區第三縱隊歸建西北野戰軍，時任供給部長的史可全直接在彭德懷指揮下戰斗。彭德懷經常到部隊檢查指導工作。就餐時，史可全總是因沒有條件把彭德懷招待好而感到愧疚：“彭老總，等全國解放了，我們一定好好招待您一頓。”彭德懷動情地說：“老哥，已經很難為你這個供給部長了。等全國解放了，我一定來吃你的飯！”

鄉親們眼中的“草鞋將軍”

新中國成立后，史可全先后任甘肅省軍區后勤部部長、西北軍區北京辦事處主任、蘭州軍區后勤部副部長等職。1955年，他被授予少將軍銜，獲二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1957年，65歲的史可全離職休養，回到了故鄉。

史可全一點兒官架子都沒有，一身舊軍裝、一雙草鞋，同大伙兒一起拉家常，鄉親們親熱地叫他“草鞋將軍”。

鄉親們請托他辦的事，史可全都不遺余力伸出援手。他不顧年事已高，白天穿著自己打的草鞋行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往返幾十里地了解情況，幫群眾說話，紓解困難;晚上回家后，在常常停電的情況下，點亮煤油燈，戴上老花鏡，憑著有限的文化寫出了幾十份有理、有據的調查材料，然后親自呈交給省、地、縣的有關領導，希望他們能夠幫幫鄉親們。

有一個年輕人很聰明，13歲就考上了師范學校。只因在學校里給黨員班長提了一條意見，結果被打成右派，取消了分配工作的資格，被遣送回鄉監督勞動改造。

得知此事后，史可全親自帶著他到學校去核實情況，到教育局去申訴，到縣委找領導上訪，最終幫他重新獲得分配工作的機會。

后來，這個年輕人的母親親手打了5雙草鞋送給史可全。史可全非常珍惜它，一直不舍得穿。在后來的20多年中，他先后搬了5次家，都把它珍藏在身邊，視作人民群眾送給自己的一件珍貴禮物。

南樓守望彭老總

“文革”中，史可全被打成“賀龍分子”。到了1974年，史可全已82歲高齡，患有多種疾病，住進301醫院南樓。

南樓是將軍病區，需要經過幾道哨卡才能進。與史可全相鄰的病室門口一天到晚都有警衛嚴密把守。他敏銳地察覺到，那間戒備森嚴的病室里一定住著特殊的病人。

一天，陪護他的女兒史紫云攙扶他坐在病室的陽臺上曬太陽。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那間神秘病室的陽臺，看見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注視良久后，他突然猛地扔掉多年來寸步不離的拐杖，一下站起來。“彭老總！”他顫巍巍地將右手舉起，莊嚴的軍禮凝聚著他對彭德懷無限崇敬和思念。

從那以后，史可全天天都守望在陽臺上，哪怕是陰天沒有陽光。不僅醫生查房時他不愿進屋，就連輸液、吃飯都不愿離開陽臺。他根本就不像一個住院的病人，倒像是一個忠于職守的老警衛。一連20多天，史可全每天都在陽臺上苦苦地守望著。

進入11月后，北京的天氣已經很寒冷了。在凜冽的寒風中，史可全依然執著地守望在那里，誰勸他就對誰發脾氣。一名護士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把史紫云拉到一邊，含著淚悄悄地說：“告訴老爺子，別等了，人幾天前就沒了！”

史可全沒想到，自己守望多日卻沒能看上彭德懷最后一眼。他仿佛失去精神支柱，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眼里噙淚，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到了第四天，他突然吵著要出院，還嚷著要吃烤鴨。他的老首長彭紹輝副總參謀長聞知，派人從京西賓館送來了一只烤鴨。

入夜，大雪飄飄。史可全捧著那只烤鴨，在病室的陽臺上長跪不起，泣不成聲地說：“彭老總，我還欠你一頓飯啊！可我再也還不上這頓飯了……”

1979年，史可全病逝。

（《世紀風采》202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