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玉
說來汗顏,對于養花,我絕對不是行家里手,陽臺上和客廳角落里散亂放置的幾盆花,不知是我照料不周,還是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個寂寞冬天還沒緩過神來,一盆盆都無精打采地端坐在陽臺上和屋里,像是喪失了神采的老人,像是停止了生長。有時候我會突然以為,它們是擺在那里的一盆一盆的塑料花,盡管它們也有旺盛得不知東西南北的時候。
還沒出正月,天氣陡然變得暖和起來,而我由于一段時間的失眠,早上仍然起得遲,通常都是撩開窗簾的時候,大把的、明亮的陽光已經從窗外擠進窗里,正明媚地傾灑在窗臺上,沐浴在陽光里的植物們仿佛剎那間恢復了元氣,變得光彩明亮,看上去溫暖又美好。
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洗漱完畢,我將客廳里的一盆幸福樹拖到陽臺,想讓它透透風,見見光。說起這盆花,著實讓我有點無可奈何,那是去年冬天去一家花店,端量了半天,最后連花帶盆花一百八十元買回家,喜滋滋地放在客廳沙發旁邊,那半人高的樹冠葳蕤茂盛,密密匝匝的葉子圍著枝干,圍得像一個堅固的堡壘,那老綠色的葉兒,一片一片像抹了油似的锃光瓦亮,葉片厚實堅韌,摸一下,感覺像油布一樣,這讓我無緣由地想起戴望舒筆下的雨巷: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小巷,我希望逢著一個和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我啞然失笑,不過一片樹葉而已,為什么會和詩人的詩聯系起來,僅僅因為葉子像雨布?
也就一個禮拜的光景吧,幸福樹那稠密的葉子開始凋落,起先是幾片幾片地落下,我沒當回事,以為新換的盆,肯定得有一個適應期,后來越落越多,我開始驚慌,趕緊聯系花店老板說明情況,花店老板說,快澆水呀,是干得掉葉子,又囑咐我一定從根部往下澆水。于是我趕緊澆,但還是挽回不了了,以至于后來輕輕一碰,葉子就簌簌而下,仿佛秋風掃落葉一般,如此兩三次,幸福樹搖身就變成禿子,脫去了濃密葉子的幸福樹變得瘦小又單薄,與偌大的白瓷花盆十分的不相稱,整個一副凄凄慘慘的可憐樣,令我好不懊惱傷感。
在冬日那些有陽光的天里,我也數次將幸福樹拖到臥室的窗子前,讓它沐浴陽光,如此幾次后看它沒什么起色,也就再懶得拖來拖去,任它在客廳的一角隨遇而安。忽然有一天,我發現,這棵光禿禿的幸福樹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冒出了小小的芽!雖然稀稀疏疏的,但畢竟是有了起色,有了希望。而無論何時何地,希望都是一個小小的火種,即使微光搖曳,也能照亮前路,令人歡喜,令人期待。所有的希望就在那一點一點的期待和歡喜中,重新萌發蓬勃起來。
春天真好啊,不過幾天光景,放在陽臺上的幸福樹,被溫暖的陽光撫摸,被溫潤的春風吹拂,那些長勢緩慢的小芽好像一下子蘇醒了,它們探頭探腦,舒展開小手一樣的芽芽,變成一個個柔柔的葉兒,展翅欲飛。其他的花兒,比如去年冬天我新栽的一棵還魂草,也終于魂兮歸來,在早春里泛出盈盈綠意。
我常常駐足在這些花花草草面前,在這些花草面前,內心常常肅然起敬。花事也是人事,在變幻的世間,所有的生命都是起起伏伏,無一例外。觀照植物觀照人生,莫不如此。
(選自《當代作家》)
心語點點
本文描寫“花事”,更是描寫“人事”。無論經歷寒冬還是酷暑,花兒總是努力地開放著,人生不也是如此嗎?在變幻的世間,所有的生命都是起起伏伏。我們要記得,在經歷人生的寒冬時,要永遠心存希望。希望是火,希望是燈,照亮我們前行的路,引領我們走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