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組詩）

李龍年

寫在喀納斯河畔

1

我還在前往喀納斯湖的途中

我看見彩色叢林掩藏著

喀納斯河

我的視線被河水染藍(lán)

我的心被河水的音樂漂凈

不必探秘

被蔚藍(lán)的源頭洗禮

做一片喀納斯河畔的樹葉多么幸福

隨意指認(rèn)任何一種色澤

它都令星空激動得戰(zhàn)栗不已

2

沒有一片樹葉在意我的欲念

世間的喧囂川流不息，來來往往

但是一瞬間，我又被新的發(fā)現(xiàn)深深打動

河對面，高高的向陽草坡上

一群羊只一動不動

它們在嚙咬陽光，在慢慢地咀嚼

喀納斯河流上空

每一片樹葉渴望的味道

羊們無視，河流的仰望

無視，河畔草木的神往

它們對于周遭的美置之度外

它們埋頭認(rèn)定：此生以及來世

努力做一只

喀納斯河畔，高坡上的羊

3

喀納斯河流向太陽

它滿懷純金邀日出辨認(rèn)時光

喀納斯河水也流向月亮

它暗藏萬千碎銀，請?jiān)律窒?/p>

喀納斯是人間的河流

但它來自神的指派

注目喀納斯的人有福了

你因此破解了，美的秘密

你正走向，和喀納斯的一滴水

對話的時光

額爾齊斯河，你的去向冰冷而憂傷

額爾齊斯河

它在春天抽走了溫暖

在寒冬流向永恒的冥想

針葉林，思想者多么冷靜

思緒鋒芒如針，扎在痛處

大地在嚴(yán)寒中微微戰(zhàn)栗

我不敢觸摸寒冷的尖銳

我愿意捧住太陽的閃光

是時辰了，闊葉林繽紛燦爛

短暫的秋天屬于智者

光的影子不認(rèn)識光

它在水面疾走，它沒有道路

默默地靜靜地語匯無邊

是的上蒼已經(jīng)指認(rèn)

它的去處沒有溫暖

盡管經(jīng)歷了熱烈乃至于火焰

落葉的灼熱甚至把陽光燙傷

但宿命的水流沒有畏懼

走向極度也深知酷寒

它不可能回頭顧無比荒唐

的確如此，烈焰終究歸于平靜

它愿意，它深知

火不可能把北冰洋燙傷

在額爾齊斯峽谷，目睹羊們吃草

額爾齊斯峽谷為什么保持靜默

連小鳥也在沉睡中一無所知

盡管所有闊葉林用色彩喧鬧

針葉林仍在暗影里

努力堅(jiān)持尖銳、細(xì)小、緘默

河水時而難以掩飾

滿懷陽光的純金

光芒閃爍中，似乎處于一種夢幻

但那些牛、馬、羊們

仿佛在史前就陷身于靜止

在畫面里無聲咀嚼青草

咀嚼，與世無關(guān)的閑適

咀嚼，一個又一個，世代

仿佛周遭一切與它們無關(guān)

一切鬧熱只是襯托它們的靜謐

除了青草，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

專注于眼前，被陽光湮沒的草尖

闊葉林色彩的崛起與暴動

與羊們距離好幾個世紀(jì)

它們不關(guān)心世界，不關(guān)心未來

鮮嫩、翠綠和芳香，就是整個世間

久久注目它們，目光安詳

一生一世，如此甚好

它們還需要愛情，需要純金嗎

它們眸瞳里，光輝比綢緞柔和

貴重于黃金，珍重甚于生命

責(zé)任編輯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