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奢華的“真人秀”

寒武

路易十四，生于1638年9月5日，死于1715年9月1日，差4天77歲。全名路易·迪厄多內·波旁，自稱“太陽王”。他4歲繼承王位，在位長達72年110天，是世界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他是時尚引領者，發明了高跟鞋，第一個穿瘦腿絲襪，熱愛跳芭蕾，瘋狂喜愛各種藝術品。由于他華麗且燦爛的生活，使當時的法國成為了奢侈優雅的代名詞。

路易十四的皇宮真的很臭嗎？

1661年，路易十四親政，立即開始擴建凡爾賽宮。擴建之初只有26個房間，擴建完成后增至1300多間。全國主要的貴族被集中在凡爾賽宮居住。在其全盛時期，宮中居住的王子王孫、貴婦、親王貴族、主教及其侍從仆人竟達36000名之多。平均1間房要容納30人。這么高密度的人員聚集，如廁就成了很大的問題。

宮內廁所分為兩種，一種叫方便室，一種叫公共廁所。方便室屬于私人廁所，主要設置在王室成員或廷臣套房里的一個角落。主要設施是陶瓷制的夜壺，鑲進一個座位里。座位的舒適程度和精致程度有所不同，國王和王后的嵌椅是柔軟的天鵝絨。路易十四時期凡爾賽宮內共有274把嵌椅，使用者主要是王室成員。其中200把嵌椅上覆蓋著藍紅錦緞，座位是摩洛哥皮制的;有60把嵌椅的蓋子可拆卸;還有幾把裝飾得很滑稽，外形像一堆書。

嵌椅的最大問題是怎樣把里面的東西排出去。國王的兩名侍從擔任“嵌椅處理員”，負責給國王遞上手帕作為廁紙，然后搬走夜壺倒到公共廁所的糞坑里。有的方便室布置得相當奢華，比如索塔瓦納伯爵夫人的方便室。胡桃木的嵌椅和坐浴盆，盆體是彩釉陶制，蓋子是紅摩洛哥皮制，墊子里塞馬鬃。床頭柜上面有5個不同彩釉陶制的夜壺。窗戶上裝飾有平紋細布的窗簾，再加上一個裝滿干花的上釉花瓶。夫人的品味不同凡響。

而公共廁所就沒有這種待遇了。根據凡爾賽宮研究專家威廉·里奇·牛頓提供的數據，即使到了1780年——路易十四已經去世65年，宮中居然只有29個公共廁所。這些公共廁所通常設置在頂樓，離樓梯比較近。雖然通風好一點，但由于清理不及時，令人作嘔的排泄物經常會滲透到墻體、隔板的粉刷層和木地板中，住在樓下的人苦不堪言。而且廁所私密性非常差，不分男女，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共”廁所。伏爾泰曾住在離公廁不遠的地方，他稱之為“凡爾賽宮最臭的糞坑”。

更糟糕的是，由于公共廁所數量不足，隨地大小便是普遍現象。憋不住時，就隨便找個位置解決，不管是走廊、樓梯和庭院。至于大量游蕩在宮中的狗，當然更加隨便。1702年，帕拉蒂娜夫人這樣抱怨宮里的衛生狀況：“宮里的不衛生現象我受不了。在大廳里站崗的軍人們隨地小便，每次走出門時都能看到有人在撒尿。”宮內經常臭味彌漫，有時國王不得不暫住到楓丹白露。來這兒的貴族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適應這種環境。他們很想回到自己的莊園，不想困在這個鍍金的牢籠里，但只能呆在這里。如果他們不是宮中的一員，就會失去一切。就算莊園荒廢，買不起華服，還得留下。

還有一件讓人瞠目的事情：當時的人們認為，洗澡會威脅健康。他們認為洗澡會使毛孔張開，讓瘟疫等疾病乘虛而入。作為極度愛惜生命的國王，路易十四很害怕由水傳播的疾病。但作為美和時尚的代言人，怎樣才能保持清潔和讓體味清新呢？保持清潔的辦法是不斷換內衣，一天換2-3次。而保持清新體味的方法是噴香水。所以，在國王的帶領下，法國出現了香水制造狂潮。

路易十四最喜歡橘子花味的香水。從橘子花中提取香水，非常費錢。想獲得1公斤提取物，得耗費1噸重的花瓣。因為國王的熱愛，讓當時法國的香水提取技術得到迅猛發展。首先，工匠們將新鮮原材料倒入蒸餾器中，加水煮沸，直到提取出精油。然后將精油進行調和。國王最喜歡的香水由橘子花、玫瑰、麝香調和而成。氣味之間會相互作用，麝香和橘子花香相互纏繞，香氣馥郁甜美。

貴族們是國王的狂熱粉絲，爭先恐后地仿效國王及宮中的禮儀著裝，擔心失去國王的寵幸。于是更加刺激了香水業的發展。貴族不只將香水滴幾滴在脖子或手腕上，而是將全身都浸在香水氣息中。更有甚者，將一整瓶香水都倒在頭上的假發里。這樣一來，體臭就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簡直是鼻子的酷刑。但是，這種氣息是凡爾賽宮一員的標志。所以你能想象，整座宮里，彌漫著香水和臭味混合的古怪味道。在炎炎夏日或巴黎溫暖的夜晚，宮里的氣味多么讓人一言難盡。

宮廷宴真的吃黃金？

在宮中的所有活動中，沒有一件事能比進餐更能體現浮華和繁文縟節。雖然早餐午餐獨自進行，但晚上10點的大餐，是面向全皇宮的盛大活動。為了體現用餐的氣派，有500多人準備餐點和上菜，還有樂隊伴奏。用餐時不得交談，以免打擾到國王。路易十四習慣用手抓食物，雖然已盛行叉子。而且為了國王的安全，餐桌上禁止使用尖刀。國王公開設宴時，菜肴的豐盛程度是難以想象的：8道肉湯，10道頭盤，4道烤肉，8道中菜，2道沙拉，4道水果，6道甜品。路易十四食量驚人，經常舉辦大宴。國王使用的餐具是金子做的，而王公貴族則用鍍金的餐具。

受邀者在餐廳等候一小時后，接待人員敲開衛兵室的門，大聲喊：“先生們，請吃國王陛下賞賜的肉！”（意思是“開飯了”）然后用一支金百合裝飾的單簧管吹出幾個音調，宣告晚宴正式開始。就餐時，餐桌上豎立著一座船型容器，里面放著國王用的餐巾。見到它，顯貴的爵爺們要脫帽致敬，貴婦們要行屈膝禮。能靠近這些物件，甚至能用上這些酒杯、瓶子、盤子、餐巾或擁有一席之位的人，飛黃騰達就指日可待了。這種特權表明享有者的社會地位，宣告著他們享有的哪怕只是一丁點兒的浩蕩王恩。

即便在今天的餐桌上，食用金箔也不是隨意可見的。300年前的這場“真人秀”可謂是下足了本錢。

當時餐桌上的習慣與今日的官方宴會大不相同。直到19世紀中期，才出現那種仆人們小心翼翼輪流上場、服務賓客的情景，這種叫“俄式服務”。當時，歐洲貴族采用的是炫耀式的“法式服務”。其要求是：第一道菜撤下，第二道菜要立刻呈上，餐桌上永遠不能為空;所有的主菜要同時擺到桌上，如裝飾畫般，既對稱又美觀。第一道菜是肉湯，擺在中間，周圍是頭盤或前菜。肉湯有4種：2種“濃湯”，比如閹雞湯和山鶉湯;2種“淡湯”，比如鴿子湯。

大大小小的頭盤也品種繁多，包括火腿、香腸和肉醬，一般輔以調味汁。神甫頌過餐前祝福經之后，賓客們便可以用餐了。賓客的仆人們站在身后，主要任務是倒酒。肉湯之后是主菜—烤肉。不管是豬肉、牛羊肉、家禽肉或是魚肉，都是用鐵釬燒烤，配以蔬菜，總共有5道烤肉。主菜過后是2道中菜：小牛胸腺、碎肉凍、肉醬、各種做法的雞蛋、蘆筍或蘑菇。然后是沙拉和2盤果醬，可能是干果醬或當季果醬。最后是甜品，有奶油水果餡餅、蛋糕和各式各樣的餅干。

而在甜品中，國王最愛焦糖橘子。橘子要剝成像太陽般的球形，放到精致的盤子里。然后將香草糖焦化，趁熱從上面澆到橘子上，能聽見令人心滿意足的滋滋聲。等焦糖變硬后，在上面放上食用金箔，使整個食物金光閃閃，這也就是人們常常提到的國王的晚宴上吃的都是黃金了。金箔沒有味道，僅僅是為了展示富有。國王不會一瓣一瓣地掰著吃，而是將整個橘子放進嘴里。帶有焦糖的橘子很脆，受到擠壓后會在嘴里爆開，非常多汁和甜蜜。賓客們受邀赴宴。吃撒了金箔的菜肴;喝放了金葉和松露的湯品;欣賞莫里哀或其他宮廷劇作家的劇目;去皇宮后面看煙花。煙花照亮了所有雕塑和建筑，極其華麗。所以，路易十四時期宮廷宴的奢華程度完全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路易十四喜歡被人參觀其生活起居？

凡爾賽宮中的生活，有很多規矩。大臣們必須依照國王的作息制度，來安排他們的工作。路易十四7點半起床，10點做彌撒，11點出席顧問會議，獨自午餐，14點打獵或散步，18點讀公文，22點吃更加豐盛的大餐，23點半休息。國王甚至還巧妙利用自己的日常生活，來搜刮貴族的錢財。比如，讓貴族們付費觀看自己穿衣、吃飯、睡覺。路易十四喜歡這樣，不僅因為可以賺錢，還可以展示自己的權力，顯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

國王寢宮位于主樓東面，中央為國王臥室。現在去凡爾賽宮，還可以看到他的床。里面有一張金紅織錦大床和繡花天篷，圍以鍍金護欄，天花板上是名為《法蘭西守護國王安睡》的巨大浮雕。床四周有簾子，使它看上去像劇場，被擺在高臺上。床本身就是國王表演的一部分。這里是凡爾賽宮的政治活動中心，在這里舉行起床禮、早朝覲、晚朝覲和問安儀式。路易十四成功營造出了一套個人崇拜體系，人們當他是神靈一般的存在，非常愿意花錢去看“神”起床或睡覺。人們入迷地看他如何睡眼惺忪地起床，如何在仆人的幫助下穿好衣服，近距離欣賞國王的時尚穿搭。路易十四整個生活就是波旁家族的對外“真人秀”。

先是穿上帶有精美蕾絲花邊的白色襯衣，配上柔軟的絲綢背心;然后套上白色緊身絲襪，麻制的短褲穿在襪子外面;再踩上只有凡爾賽宮的人才能穿的紅色高跟鞋——就算現在看，這款紅色高跟鞋也是那么精美和時髦;外套是天鵝絨和絲綢做的長袍;圣靈勛章戴在胸前，身側掛上鑲嵌著各色寶石的佩劍，戴上王冠，拄著王杖。整個過程就是時尚的完美展示，參觀者認真記下每一個細節，回去后傾盡家財進行模仿。想要成功引起國王的注意，就要學會打扮得時尚。一個衣著華麗的臣子，更有機會獲得影響力。但這些華服，沒有一件是便宜的。凡爾賽宮的時尚口味很挑剔，如此一來，那些貴族和富人的錢袋子就被掏空了。

路易十四不止在宴會上吃奢華的大餐，他每天都這樣吃。雖然只有一個人吃午餐，但有一群人參觀。鵝肝是一道經典的法國菜，需要趁熱吃。路易十四吃這道菜時，會放在雞胸肉或其他食物上，稍微冷些時，用手抓一個，優雅地放進嘴里。國王微閉雙眼，揚起戴著漂亮假發的腦袋，讓大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鵝肝的美味給他帶來的滿足感。對當時只能吃上面包的平民百姓來說，如果看到有人每餐吃上20道菜，飯后甚至用葡萄酒洗手，將是多么震驚！對于他們來說，這場“真人秀”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路易十四強烈的自我中心，讓法國圍繞他旋轉，所以自稱“太陽王”。極度愛美造就了法國的優雅和時尚，又憑借個人魅力和鐵血手腕，將貴族聚集在凡爾賽宮中。紙醉金迷中，削弱了貴族們的勢力，完美地實現對法國的專制統治，也使法國出現了空前的繁榮。路易十四是許多服飾、假發、法餐、禮儀的開創者。無論走到哪里，都能掀起一波時尚潮流。無數人去模仿他，卻從未超越他。

（責編：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