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
疫情對總需求和全球價值鏈的沖擊或使全球經濟陷入負增長。要想改善需求,就必須是普惠性繁榮,政策在二次分配中將發揮更顯著的作用。
新冠肺炎疫情短期內對總需求和全球價值鏈的沖擊或使至全球經濟陷入負增長。但經濟是否會陷入長期蕭條,仍然需要看未來一個月左右疫情的防控效果,以及流動性危機是否會按下暫停鍵。如果流動性危機演變成債務危機,那又將會是一次深度蕭條,其程度將不亞于大蕭條和2008年金融危機。因為,隱藏在這次危機背后的,是過去長期存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進一步加強的全球性失衡和結構性矛盾。
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全球宏觀經濟有4個顯著特征:貨幣市場上的負利率、資本市場的繁榮、商品市場上的通貨緊縮和經濟領域的長期停滯。與此同時,還伴隨著債務杠桿的增長。按照薩默斯的解釋,總需求曲線長期下移導致經濟長期停滯和通脹預期低迷,原因包括人口結構的老齡化、收入分配不均、金融中介的衰退以及風險厭惡程度的提高和伴隨而來的風險溢價的增加等。在總需求曲線大規模左移的情況下,政府和央行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是保持接近充分就業和合理增長所必需的。但是,低利率也將影響金融穩定,并為下一次危機埋下伏筆。
從美國(或英國)的情況來看,過去80年的利率實際上只有一個周期,前40年(1941~1980年)上升,后40年(1981~2020年)下降。美國長期利率的峰值出現在1980年底和1981年初,時任美聯儲主席的沃爾克通過加息的方式終結了通脹,其后利率一路下行至零(期間有7次明顯的加息短周期)。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的利率下行,只不過是前期趨勢的延續。
這背后的原因有什么不同?從供給側來看,1980年代開始的信息與通信技術對勞動生產率有顯著提升作用,這推動了總供給曲線右移,使西方國家紛紛從滯脹中復蘇,并進入1990年代“大穩健”時期。但從需求側看,老齡化和分配不均等原因引發總需求曲線下降的幅度更大,且是持續性的。綜合的結果是實際產出增速低于潛在產出增速。以充分就業為導向的貨幣政策已陷入流動性陷阱,名義利率受零下限的約束無法再降,從而無法起到刺激投資的作用。與此同時,又使得風險資產價格的得以重估,致使生產資本回報率顯著低于金融資本回報。到企業層面,低利率和股票期權制度共同激勵了企業以低成本借錢回購股票,發放股利,推升股票價格。結果就是資產泡沫、經濟停滯與低失業率并存。由于勞動生產率的計算方式是總產出除以就業人數(或小時),如此一來,也就呈現出勞動生產率的趨勢性下降。
決定潛在產出水平的是供給側,要素包括勞動、資本和全要素生產率。但在流動性陷阱和有效需求持續性不足的情況下,如果一味地強調供給,經濟增長也不會有顯著改善。要想改善需求,就必須是普惠性繁榮,政策在二次分配中將發揮更顯著的作用。
在2019年9月12日,亞裔候選人楊安澤在美國下屆大選民主黨初選第三場辯論上就提出了全民基本收入(UBI)的想法,主張給18至64歲的美國人按月發放1000美元,不附帶任何條件,以應對人工智能與自動化對就業市場帶來的沖擊。在應對本次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時,包括美國和中國在內的各國政府也都采取了多種多樣的財政與貨幣刺激方案,如美國打算給美國人發放1000美元,中國一些地區發放了消費券,而美聯儲則是“直升機撒錢”。隨著第六次科技革命的到來和兩極分化的持續加大,某些調節收入的措施會常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