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毒花的坡頂
那個攀爬的清晨,被無限拉長了
左側,鐵絲護欄伸向天上
一米的缺失形成障礙,生長一些青草
七月,草間露水,舊鞋跟
而坡頂花香遙不可攀
早前,上山路上
偶遇兩位虔誠的藏族男人
一人一支,肩扛高高的幡旗
纏滿花哨的,各色布條
他們用陌生的手勢
指向前面的高山
背后,剛剛走過的低凹,溪水沖刷卵石
幽暗重疊,因為
四周群山的遮擋,初升的太陽照射不到
谷底的石頭。“還要繼續往上爬嗎?”
仿佛還一直被困,在鐵絲護攔的缺口
進退彷徨間,一個闖入者的
窘迫,而在前夜
毛藏氈房的土炕上,富氧的夢境
似已提前登臨,看到坡頂,清晨陽光下
大片大片的野狼毒花
綿羊雪橇夢
拖在綿羊雪橇后面
一只綿羊
一群綿羊
雪沫子一樣的綿羊
夜,就這樣被拖著
有人費勁地拉著韁繩
天上,下著雨
涼涼的,披在身上
呀,前面已經一片汪洋了
試著向左邊扯緊繩索
然后,雪橇上山了,山很高呢
(希望綿羊雪橇夠結實)
之前的情景:梨樹低矮
黑樹根上,開彩色花
巫 術
最早來到贊德地區的人,看到
兩戶住宅之間,隔著
大片灌木和耕地,感覺不解
阿贊德人懼怕巫術
認為把家搬得離鄰居越遠,就會
越安全,他們相信
巫術是一種可見物質
生病,他們才會找來巫醫。只有
這時候,他們才開始贊美
巫醫體內的巫術
當第一抹晨曦之前
家養的公雞便開始鳴叫
阿贊德人會說:
“它看見了自己體內的
日光,因為它的體內藏有巫術。”
梅雨季
當我以手觸地
練習倒立
雨水紛紛,向上
――回到天上。散漫的
天光暗下來,用暮色
暗藏了室內,迷迭香的碎葉子
這個節令,只適于快速凋腐和分蘗。這
凌空蹈虛的物植
培著純凈的南方泥巴
細微的香氛記憶
與遠方夜晚巷弄,一籃子
熟透、叫賣的楊梅,遙相應呼
酸甜的等待。背影消失
留下了,堅硬果核
飛 鳥
一種虛幻,似更接近真實
白云低低的,平鋪在下面
藍天是真空,太陽
從右舷移動到了左后舷
可不可以一直這樣子,飛
機翼下方,目的地似與你無涉
約略九十分鐘后
飛機開始下降
黃昏,上空的陽光
仍很明亮,波瀾的云層
狀如水面,從巨大的
云隙,往下看
下方城市,仿佛有著深水區的稠密
意楊的村莊
榆錢、皂角、桑槐……
曾經枝條旁逸的雜樹,不知何時
都從村莊悄悄離開了,離開的還有
那些青壯年們。村莊空蕩蕩的
空蕩蕩的村莊,如今,已被意楊接管——
陰雨綿延的春季,意楊的花期
被延長了,鋪天蓋地的楊花,雪片一樣
飄舞,從村莊飄向遙遠
村莊寂寥、肥沃的土地,供給
春夏間意楊樹干的快捷生長,到了冬天
當葉子落盡,大風就可以一無阻擋吹掠
空曠而低矮的舊居屋頂
作者簡介:黃玲君,安徽宿州人。中藥材專業畢業,曾從事稅務工作。中國作協會員,安徽省文學院簽約作家。著有作品集《微藍》等。現居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