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里·格雷厄姆 劉麗麗

現在的孩子們大多身無分文。他們幾乎要什么有什么,父母們的錢包里也塞滿了各種塑料卡片。但遺憾的是,他們再也聽不到硬幣和儲錢罐碰撞時發出的美妙樂聲了。
孫子滿九歲時,我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于是問他的媽媽每天會給他多少零花錢。“一分都不給。”她說。“零花錢”這個字眼似乎讓她覺得很古怪。“萬一哪天他想去商店買本漫畫書怎么辦?”我問她。我得到的回答是:他很少有這種念頭,如果有,她就開車載他去商店,幫他付錢就行了。
他們再也聽不到硬幣和儲錢罐碰撞時發出的美妙樂聲了。
可依我看,這種做法很可能會導致兩個令人擔憂的問題。其一是,如果什么東西都由媽媽買單,他要如何懂得金錢?其二,如果從未有過獨自去街角商店買東西的經歷,那他什么時候才能學會應付車水馬龍,明白這世上存在戀童的變態,知道大孩子可能會勒索他?
我很好奇,于是打算進一步探究。同是九歲的孫女告訴我,錢是從一個機器里來的。你只要動動手指按幾個按鍵,錢就會現身。那萬一錢不出來呢?如果機器上顯示“資金不足”呢?“呃……那換一臺機器不就行了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每天早晚擠高峰地鐵,跟墻上鈔票仙子吐出來的錢有什么關系。
說到仙子,幸好牙仙還是會偶爾光顧的,這給現在的孩子們提供了一個能與貨幣接觸的難得機會。據說現在的行情是,一顆沒有洞的乳牙價值一英鎊,甚至有向兩英鎊邁進的趨勢。
當然,時代在變遷,我也不是主張固守舊習。記得小時候,每到周五晚上,父親都會拿出工資袋放在桌上,然后我們會一起看著母親把里面的錢細心地分成幾份——一份給送奶工,一份是房租,還有一堆硬幣留給保險公司代理人,因為他不喜歡找零。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覺得讓現在的孩子們多接觸一些金錢方面的事情會對他們有益。比如,讓他們學會存錢,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西方傳說中,小孩子可以把脫掉的乳牙放在枕頭下。牙仙會在夜晚取走乳牙,并留下一枚金幣。

變成電子游戲的《大富翁》似乎少了些原來的樂趣。
我在女兒家小住時,上五年級的外甥女心心念念想要一個玩具娃娃——同年級女孩子人手一個的那種娃娃。娃娃并不貴,她也不是貪得無厭的孩子。我看得出來,恐怕不等過完周末,她的父母就會滿足她的心愿。但趕巧的是,我注意到外甥女不愛整理床鋪,便決定抓住這個機會。離開女兒家前,我給他們留了一些零錢。我畫了一個圖表,標清價目,每整理好一次床鋪獎勵十便士,不過要全靠自覺,受人提醒或嘮叨后才做的不算數,更不能找人代勞。
這簡直是一次雙贏的實驗,因為第一個星期結束前,外甥女已經養成了每天早上整理床鋪的好習慣,等到第十個周末,她已經賺夠了買玩具娃娃的錢,只不過那時,她對那個娃娃已經不像之前那么熱衷了。這或許可以算是第三個益處吧——延遲購買的智慧。
當然,孩子們平時還是有機會和現金打交道的。比如泡泡糖機、學校的義賣集會和馬路邊的水果小販都還在收現金硬幣。但在如今這個連《大富翁》都變成無現金電子游戲的世界上,這樣的情況又能持續多久呢?沒法拿著成疊的錢在對手眼前炫耀,沒有了房東與租客的斗智斗勇,更不存在為了掌控惡人銀行而你爭我奪。耍花招少找零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大富翁先生變成了身無分文的“語音會計”——這種可惡的新型游戲我是堅決不會玩的,我寧愿當一個頑固的老古董。
如今,情況越來越糟。街頭藝人接受刷卡打賞,公廁不收零錢,甚至幾年前連英格蘭國教會也開始使用免觸支付。不過,倫敦市中心的威爾士教堂是個例外。上次在倫敦時我去過那里,結果讓我尷尬的是,翻遍了錢包,我卻只找到了幾枚一便士硬幣。不得不承認,在那種情況下,一個刷卡機確實能讓我免遭難堪。
沒有現金的童年似乎已成定局。不知道下一代的孩子們是否能明白跟爺爺玩耳后變硬幣游戲時的樂趣,還能否懂得花錢時那種激動的心情。
[編譯自英國《旁觀者》]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