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
醞釀這個專欄主題的時候,我在去醫院的路上。
這個醫院的專家號很難掛,提前半個月凌晨搶號才掛上,搶到之后接下來的兩天又在夢里反反復復地擔心著。
臨了,終于到面診的時候心情竟然反常地平靜。
某種意義上,我是一個吃嘛嘛香的健康人。
但另一種角度來看,其實我身患絕癥很久很久了。
我不會經常去看醫生,因為每個醫生都跟我說這個病無法根治,開出的藥方總會有幾種是很眼熟的,“久病成醫”這話多少有點兒道理。
這次突然心血來潮去看醫生,是因為,我感覺到變化。
變化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挺可怕的,未知的恐懼會變成不斷延伸的藤蔓,不知不覺圍住你,輕輕地裹著你,慢慢地纏繞,悄無聲息地將一種名為“焦慮”的觸角蔓延進你的生活。
今年我尤其焦慮。
我踢掉鞋子窩在車后座躲太陽,電臺里放著陳奕迅的《陰天快樂》。
聽著聽著,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為什么呢?明明外面太陽高照,明明我并沒有很難過。
我吸了一下鼻子。
淺倉一邊開車一邊問:你冷嗎?要不要蓋條毯子?
我很想像以前一樣回懟他:你知道今天最高溫度三十四度嗎?
但是我沒有,我輕聲回了一句:不,就是覺得剛剛那首歌挺讓人感動的。
淺倉:嗯?《最美的太陽》?
好吧……我沒注意到電臺已經播到這首歌了。
過了一會兒,淺倉從前座遞過來一包紙,我接過來,然后放下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去得太快了,來不及擦干眼淚就沒了。
醫院里的人不算太多,作為全國聞名的醫院,因為疫情的影響,更多人還是選擇延后出門。等待了兩個小時,會診、開藥、拿藥,一氣呵成,只用了十分鐘。
出醫院的時候,我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我對醫院的情緒挺……復雜的。
二十多年來,我去了太多醫院,期待也有,高興也有,平靜也有,冷漠也有。
而我每次都能在這情緒中察覺到另外一種病態的感受——快慰。
看看別人吧,你的痛苦算什么?
看看別人吧,你的遭遇算什么?
趕快慶幸吧,你是這個世界上多么幸運的小概率的人呀!
去年的時候,家里人有些矛盾和爭吵,哥哥、嫂子沒有辦法平衡與我父母的關系,我被迫夾在中間做傳話人和調解人。最后,嫂子接近崩潰地對我說:你根本沒有辦法跟我感同身受。
我當時愣住了。
我為什么要跟你感同身受?
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每個人面臨的挫折、磨難和歷練都不同,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啊。
頭發茂密的人能感受到禿頂的痛苦嗎?
喝水都胖的人能感受到日漸消瘦的痛苦嗎?
就算小概率重疊了部分感受,每個人也可能在陽光無法普照的地方,經歷著自己的困境和挑戰。大家只是在獨屬于自己的命運中,努力尋找著最好的平衡點,來和這個世界和平相處。
下班回家之后,我總是會扯著淺倉聊天,聊著工作上發生的事情,聊著家常里短,聊著網絡上的熱搜事件。
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其實很懶得思考。
這其實不是一個正常的文化人(暫且這樣自我定義)應該有的思維模式。關注我微博的人就會知道,我很少會針對某些事情發表看法,表達觀點。
這個世界上觀點實在太多了,每個人都瘋狂地向外界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你能保證你的看法是對的嗎?不會對關注你的人造成某些潛在的影響嗎?你會不會成為蝴蝶效應里的那一小片翅膀?
太多人在一邊和自己較勁,一邊和世界較勁。
而我可能太無為了,無論晴天還是陰天,都只想對自己說:嗨~今天也要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