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霞,陳莞龍,張 驍
(1.華南理工大學工商管理學院;2.廣東聯通產業互聯網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641)
高層管理人員的心理偏見或特征則深刻影響了企業行為,如投資、并購和創新[1-3]。然而,企業的管理者系統性的存在認知偏差,如損失厭惡、框架效應和過度自信[4],過度自信的高管對風險投資的預期收益有著較高期望,高估成功的概率,并對自己的表現更加自信,因而熱衷于具有風險、挑戰性特質的投資[2]。創新作為高風險高回報的行為則契合了過度自信的心理,高管過度自信的企業進入新領域的可能性更高,這種類型的企業的創新投入更高,從而帶來更高的創新產出[2-3,5-7]。但是,過度自信的高管會帶來過度投資、更高的負債水平,也更容易忽略信息不對稱下的決策風險,降低了創新風險感知能力,產生績效偏離,嚴重過度自信會阻礙企業創新活動的持續開展[8],甚至對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9]。
根據雙元創新理論,企業創新可以分為探索型創新和應用型創新[10]。然而,企業追求兩種創新模式中的某一元或者二元平衡可能并不總是有利于企業。首先,追求探索型創新的企業,容易忽視應用型創新的作用,不僅將不斷地耗盡創新資源,而且沒有獲得利潤來支持未來的創新活動,易產生“失敗陷阱”[11-13]。其次,由于應用型創新與現有知識的再利用有關,創新的回報更為可靠,追求應用型創新的企業,容易陷入限制探索能力和長期競爭力的“成功陷阱”[11,13-14]。最后,由于兩種創新模式在資源上存在競爭關系[15],兩類創新對組織產生一種張力,協調兩種創新需要耗費組織成本,追求“雙元平衡”的模式可能導致企業績效的下降[16]。在資源有限的前提條件下,企業應當根據自己的特點以及發展階段來選擇相應的創新戰略,從而促進企業發展并贏得競爭優勢[17]。由此來看,企業在特定的發展階段,應選取適用的創新模式。
在目前的研究中,多從組織結構或管理方式等方面來解析二元創新,如高層管理團隊、所有權和組織結構以及網絡位置[18-20]。然而,過度自信是高管人員的關鍵心理屬性,過度自信的高管們是否會降低探索型創新的風險感知,從而影響企業的創新模式選擇呢?目前,學界鮮有研究分析這種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二元創新的關系,本研究將通過分析企業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影響,補充這方面的研究。
另外,從企業情境出發,企業高管在做出創新決策時,還受到客觀因素的制約。一方面,高管的創新決策受到獨立董事的影響。過度自信帶來的過度投資意味著創新項目并不總是符合股東的利益,為了實現個人效用的最大化,高管的創新投入決策可能會建立在犧牲股東利益的基礎上。委托-代理理論認為,獨立董事等公司治理機制可以幫助緩解這種沖突。王永明等[21]的研究也指出,獨立董事對企業的技術創新投資具有顯著的影響。然而現有的研究尚未探究獨立董事是如何影響企業高管做出創新決策的,因此,本研究將調查獨立董事機制是否以及如何在高管的創新決策中發揮作用。另一方面,高管在做出創新決策時,也受到組織內可調配資源的影響。組織冗余資源是指“充當緩沖區的那些實際和潛在資源,這些資源可幫助公司根據內部和外部壓力進行政策和戰略調整,甚至啟動變革”[22],組織冗余資源為組織的創新和變化提供了資源[23]。因此組織冗余資源是企業高管進行創新決策的考慮條件之一,特別是較為靈活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影響了企業高管做出創新決策時可投入的資源。本研究重點探索了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調節作用。
本研究將高管過度自信對創新的影響拓展到二元創新的視角,豐富了高管心理屬性對創新的影響機制研究;在高管過度自信的測量上有新的嘗試,在Goel 等[1]和Hirshleifer 等[7]研究方法的基礎上,利用文本分析來定量測量高管過度自信,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驗證了獨立董事、冗余資源的調節效應,為企業在實際情境中的創新行為提供理論指導。
企業的創新模式包括探索型創新和利用型創新模式兩種。探索型創新是指企業創造出相對于其現有知識庫較為新穎的新技術知識,來滿足新客戶或新市場的需求,例如提供新的設計,創造新市場,開發新的商業模式[12,24-25]。相比之下,應用型創新強調從現有知識庫中建立技術知識,用漸進式的創新來滿足現有客戶和市場[12,24-25]。
影響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因素主要包括以下五大類:環境因素、組織管理因素、創新參與者特征因素、企業家導向因素以及供應商與顧客參與因素等[26]。然而,企業高管對企業的創新決策具有較大的影響力,企業高管會通過自身對環境的判斷,結合企業的具體情況決定企業的研發戰略,配置合適的組織結構,協調創新參與者資等,從而影響企業的創新產出。相比其他因素而言,企業高管因素對于創新模式的選擇影響更深刻。
過度自信是高管人員的關鍵心理屬性,高管過度自信被定義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業績、控制水平和成功的可能性;相對于平均水平,覺得自己比其他人更好;傾向于夸大他們預測的精確度以及所擁有信息的完整性[5,27]。高階理論認為管理人員的認知受到心理屬性的影響,他們根據自身的經驗、價值觀和個性來評估信息,因此其心理屬性(過度自信)體現在企業司的戰略選擇和組織績效中[28]。高管過度自信與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方面,在創新風險的承受能力上,過度自信的高管較強。現有研究表明,高管過度自信的水平與企業承受風險的能力水平顯著正相關[29]。站在雙元創新的角度進行分析,相比應用型創新,探索型創新的研發投入金額更大,且研發風險也更大,因此,做出探索型創新決策的風險更大,心理成本也更大。過度自信的高管通常認為他們比同行更好,他們可以領導組織取得優異表現[30],因此其對探索型創新模式的心理成本的接受能力更強,做出探索型創新決策的可能性更高。相反,非過度自信的高管,由于心理成本接受能力低,風險承擔意愿較弱,因此做出應用型創新決策的可能性更高。
另一方面,在面臨挑戰或者風險時,過度自信的高管通常傾向于承擔起決策的全部責任,也就是偏好集權的決策過程[31]。這種集權的決策通常忽略了組織內其他人的潛在意見,阻礙接受不支持其判斷的相關信息和意見,從而將其他人排除在戰略決策之外,導致決策時信息閉塞和不對稱情況更為嚴重。即使高管的一些決策具有破壞性影響,下屬也可能迎合其制定的計劃,因為人們傾向于自上而下的遵守組織決定[32]。過度自信的高管可能會導致下屬僅僅提供其可以接受的創新信息,阻礙了高管看到探索型創新決策所固有的潛在風險,使企業偏好探索型創新的幅度擴大。
總之,如果沒有來自其他組織成員的質疑和治理機制的限制,過度自信的高管在分配企業創新資源時,更有可能偏向更為激進的探索型創新模式,從而使企業探索型創新的比例遠大于應用型創新的比例。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顯著相關,高管過度自信越高,企業偏好探索型創新模式;高管過度自信越低,企業偏好應用型創新模式。
作為董事會成員,獨立董事在緩解職業經理人與股東之間的利益沖突以及監督公司高管決策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獨立董事是指僅擔任董事職務,與公司及股東不存在能夠阻礙其進行公正判斷的關系的董事,與公司業務和運營是相對獨立的。獨立董事可以完善公司內部治理機制,主要包括監督功能和咨詢功能[33]。
在監督功能上,獨立董事在董事會中的占比越大,獨立董事越能發揮監督作用,代表股東監督管理層[34]。當企業高管進行創新模式選擇時,他們的創新決策可能不符合企業股東的利益。獨立董事可以識別企業高管的機會主義行為[35],能夠有效監督高管戰略執行過程中有損公司績效的行為,抑制企業績效的戰略變化[36]。另外,獨立董事可以在防止高管在創新資源的分配中濫用權力和過度投資[37]。因此,獨立董事的監督功能能夠緩解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帶來的影響。
在咨詢功能上,獨立董事不僅能夠根據自己所處的專業技術領域提供建議[38],具有相關專業知識、經驗和技能的獨立董事還有能力解決創新過程中的問題,提高企業創新效率[39]。他們可以幫助企業高管尋求合適的創新模式,避免企業高管因為僅關注二元創新模式的某一元的好處而忽略“成功陷阱”或“失敗陷阱”帶的風險,并避免高管從個人觀點來集權化地評估和做出創新決策。因此,獨立董事的咨詢功能能夠調節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帶來的影響。
基于上述論點,獨立董事可以通過監督和咨詢功能,緩解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產生的影響,避免企業過度投資于探索式或應用型創新,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2:獨立董事負向調節了高管過度自信與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
組織冗余資源被描述為“作為緩沖的實際或潛在資源,幫助企業根據內外部壓力進行政策和戰略調整,甚至啟動變革。”組織理論認為,組織冗余資源能夠為企業應對風險和外界變化時提供緩沖作用,使得企業創新項目能夠持續地進行[40],并使企業有足夠的準備應對創新帶來的風險,能夠提升企業的創新氛圍[41]。因此,在企業中保持適當的組織冗余資源對企業創新是有好處的。
根據冗余資源的靈活性和可移動性,冗余資源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低靈活的沉積性冗余資源,另一種是高度靈活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相對非沉淀性資源而言,沉淀性冗余資源由于管理層很難變更其特定用途,企業高管難以重新配置[42],在企業高管做出創新決策時其影響較小。與其相反,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具有更高的調用空間,企業管理者可以更有效地配置非沉淀性冗余資源,非沉淀性冗余是促進企業創新活動的關鍵因素[43]。因此,本研究的重點是非沉淀性冗余資源。
由于企業的兩種創新模式性質不同,二者之間存在資源競爭的關系[44]。組織冗余資源較高有利于兩種創新模式之間的平衡[45],在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較高時,企業高管既能追求風險更大、收益更大的探索型創新,還可以兼顧風險較小的應用型創新。另外,現有文獻指出,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調節創新投資變化給企業創新活動造成的影響[46]。因此,在組織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較高的情況下,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造成的影響較小。相反,在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較低時,兩種創新模式之間的資源競爭將更加劇烈,企業高管需要在兩種創新模式之間做出抉擇,兩種創新模式的不均衡程度增大。因此,在組織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較低的情況下,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影響程度更大。
綜上所述,組織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在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存在負向調節效應,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3: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負向調節了高管過度自信與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
根據以上的研究假設,提出高管過度自信、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獨立董事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假設模型,如圖1 所示。

圖1 理論模型
本文選擇中國A 股非創業板上市公司中的企業為樣本,這些業企業上市時間久、數據成熟,并有著豐富的專利數據。考慮到相關變量的時效性和可獲得性,樣本數據時間跨度為2010—2015 年。同時,本文對樣本進行了條件篩選:剔除期間曾被ST 和PT 的樣本;剔除凈資產小于0 和負債率超過100%既資不抵債的樣本;剔除重大資產重組和借殼上市的樣本;剔除在觀測年份期間存在高管人員重大變化(2010—2015年內累計超過1/3高級管理人員變化)的樣本。
同時,在企業創新模式選擇測度方面,樣本企業需要滿足3 個條件:(1)在 1985—2009 年期間被授予發明專利或實用新型專利;(2)在 1985—2009 年期間的發明專利或實用新型專利中至少包含兩種技術類別;(3)在 2010—2015 年期間也進行了專利的申請并獲得審批。依據上述篩選條件,共篩選出了293 家企業。
(1)自變量測量。如何衡量高管的過度自信是本研究的關鍵。現有的實證研究采用了3 種方法:一種是股票期權法,即通過分析CEO 是否持有所在公司的期權且長期不行權,作為判斷CEO 過度自信的依據。然而中國上市公司的股權激勵制度還很不完善,只有極少量的公司實施股權激勵,因此股票期權法在中國并不適用[47]。第二種是國內的學者主要采用的過度自信代理變量。例如,姜付秀等[48]利用前3 名高管的薪酬占比來衡量高管過度自信,判斷高管是否過度自信的標準是其前3 名高管的薪酬占比是否高于中位數。然而,這種測量方式可能僅衡量了高管的薪酬激勵,而一些高管,例如首席執行官,并不是通過薪酬的方式獲得報酬;而上市國企薪酬由所屬國資委確定,企業高管的薪酬議價能力有限,所以在中國的現實情境下,使用薪酬占比來測量高管過度自信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差。余明桂等[49]利用性別、學歷、年齡、教育背景和兩職合一等單一特征指標測量高管過度自信,但這種測量方式帶有一定的主觀性,也無法體現出過度自信的心理刻畫。
第三種是本研究采用的基于媒體報道的文本分析法,如HIRSHLEIFER D 等[7]通過全球新聞及公司數據庫(Factiva)收集紐約時報、商業周刊和金融時報等雜志中與CEO 有關的報道,以樂觀、自信為關鍵詞進行內容分析,從而判斷CEO是否過度自信。隨著中國證券新聞報道和信息披露的不斷規范和豐富,基于媒體報道的文本分析法成為可行的方法,而隨著文本分析技術的不斷進步,這些對文本的語調分析和情感分析方法也成為學術界認可的新穎研究方法[50]。本研究通過收集上市公司高管在和訊網、證券時報、第一財經日報和全景網中接受采訪、報道的文章以及高管在股東大會、業績說明會上的發言與回答,形成文本數據庫。在謝德仁和林樂研究方法的基礎上進行改進,對這些文本進行情感分析,來測量高管的過度自信[51]。
具體步驟是:(1)利用搜索工具與八爪魚爬蟲工具,以上市公司名稱、觀測期內在職的高管姓名等關鍵詞在上述網站搜索相關報道、采訪和發言,刪除重復的數據,以公司為單位形成文本庫。(2)對文本庫進行依存句法分析。通過Python 調用哈工大語言云平臺進行文本分析,并進行了降噪篩選。選出句子主語是企業、高管、行業、看法、觀點、理解或謂語是發展、創新、提出、認為、覺得、計劃等能夠體現高管認知的報道或者是高管發言的原話,避免一些不相干語句或含記者自身情感語句的干擾。(3)對篩選的文本進行情感分析,采用詞匯匹配技術法(Term-based Matching)。本研究參照大連理工情感詞典[52],分析出每一個句子中包含“樂觀”或諸如“有信心”等自信情緒及變體的句子數量,記為;包含“悲觀”或“不樂觀”等悲觀情緒及變體的句子數量,記為;以及包含“穩定”“實用”“保守”“謹慎”等中立情感的句子數量;若在觀測期5 年中,某上市公司高管團隊的樂觀及自信情感的句子數量大于其他兩種句子數量之和,則可認為高管該觀測期內是過度自信的,其測量方式如下所示:

雖然新聞報道有一定的滯后期,讓過度自信的測量也有一定的滯后,但根據HIRSHLEIFER D 等[7]的研究,這種滯后期影響不大,且高管過度自信在一段時期內是相對穩定的。
(2)因變量測量。正如前文所述,企業創新分為探索型創新和應用型創新,本文采用專利(包括發明與實用新型)來測量探索型創新和應用型創新,并以探索型創新和利用型創新占比之差來衡量創新模式選擇。
國際專利分類號的前4位代表某一類技術領域,本文以企業2010 年1 月1 日前獲得的專利的技術領域集作為知識庫,代表企業已涉及的技術領域。在觀測期5 年內,判斷企業的某個專利是否屬于探索型創新,可以看這個專利是否已存在企業的知識庫中。若專利已存在企業知識庫中,則將該專利記為利用型創新,記為;若該專利不存在企業原有的知識庫中,則為探索型創新,記為。
本研究的主題是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衡量指標,應當體現企業對探索型創新或應用型創新的偏向性以及偏向幅度,因此,本研究在王鳳彬等[53]研究的基礎上改進,采用創新模式偏好度IMP 來測量企業創新模式的選擇:

其正負值反映了企業創新模式的偏向性,當IMP 值大于0 時,企業選擇探索型創新模式;當IMP 值小于0 時,企業選擇應用型創新模式。其絕對值的大小直接反映了企業創新模式的偏向幅度,絕對值越大,偏向某種創新模式的幅度越大。
(3)調節變量測量。有學者認為,獨立董事在董事會中的比例越高,就越能夠限制高管的投機行為并發揮董事會的作用。因此,本文使用董事會中獨立董事的比例(IDP)來衡量企業獨立董事。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HDS)比沉淀性冗余資源更靈活,我們采用企業流動比率測量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其中流動比率為流動資產與流動負債之比。
(4)控制變量測量。本研究控制變量及測量包括以下:1)企業規模(Size),本文通過對企業總資產取自然對數來衡量企業規模;2)企業成長性(Grow),企業生命周期中不同階段的企業的創新能力不同,本研究采用主營業務增長率來衡量該變量;3)資產收益率(ROA),資產收益率體現了公司的盈利能力和財務能力,影響了企業創新可投入資源,因此本研究將資產收益率作為控制變量之一;4)企業所在行業(IC),由于不同行業所處的環境不同,創新環境和資源也不同,因此本研究控制了企業所在行業,通過設置啞變量來區分各個行業。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獨立董事占比均值反映了樣本總體上獨立董事占有一定的比例,能夠發揮獨立董事的監管作用;創新模式偏好度的均值為負值,表明樣本企業總體上偏向于應用型創新模式,這也與FANG C 等的研究結果相符[54]。

表1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1)多重共線性檢測。為了避免各個變量間多重共線性給方程帶來的影響,本文通過SPSS 對自變量和調節變量之間作多重共線性檢測。各變量的相關系數統計如表2 所示,根據表2 的數據可以得出,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間Person 相關系數均小于0.3,同時,各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值介于1.017和1.173 之間,處于0~10 的可接受范圍內。因此,可以認為各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間多重共線性較弱,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2 各變量相關系數與VIF 值

表2(續)
(2)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影響。為了驗證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本研究以企業規模、企業成長性、資產收益率、企業所在行業作為控制變量,高管過度自信作為自變量構建了模型2。通過表3 的模型2 可得,高管過度自信的回歸系數為0.263(P<0.05),且R2為0.164,方程顯著成立,高管過度自信與創新模式偏好度呈正相關,假設一得到了驗證。當高管過度自信越高,企業創新模式偏好度越高,企業偏好探索型創新模式,這意味著企業探索型創新比例越大、應用型創新比例越小;反之,企業偏好應用型創新模式。

表3 假設檢驗結果
調節效應檢驗結果。為了驗證假設2 與假設3,驗證獨立董事的調節作用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調節作用,本研究構建了模型3—6。首先變量進行了標準化處理,分別構建了獨立董事比例與高管過度自信的交乘項、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與高管過度自信的交乘項并進行回歸,若交乘項的相關系數顯著則表示調節變量起顯著的調節作用,否則二者的調節效應不顯著。
在獨立董事調節效應的驗證方面,通過表3 的模型4 可以看出,獨立董事比例與高管過度自信的交乘項的回歸系數為-0.156(P <0.01),R2為0.199,方程顯著成立,因此獨立董事監管能調整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關系。
為了進一步探討獨立董事的調節作用,繪制了獨立董事的調節效應圖(圖2),通過圖2 能更直觀地了解獨立董事的調節作用。可以看出相比高獨立董事占比的樣本,低獨立董事占比的創新模式偏好度回歸線更加陡峭,說明獨立董事力量較弱的企業,高管的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產生了更大的影響;相反,獨立董事力量較強的企業,由于獨立董事能夠發揮監督和咨詢作用,能夠削弱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影響。假設H2 得到了驗證,獨立董事對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起負向調節作用。
在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調節效應的驗證方面,通過表3 的模型6 可以看出,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與高管過度自信的交乘項的回歸系數為-0.197(P <0.1),R2為0.231,方程顯著成立,證明了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負向調整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關系。
為了進一步探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調節作用,繪制了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調節效應圖(圖3)。從圖3 可以看出,當企業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較高時,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更為平緩,說明企業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反向調節了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假設H3 得到了驗證。當公司擁有豐富的非沉積性冗余資源時,企業高管可以在兩個創新模型中分配更多資源,并且有更多機會實現兩種創新模式的平衡,高管過度自信對創新模式選擇的影響被縮小;相反,當企業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緊缺時,企業高管在兩種創新模式上分配的資源減少,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影響被放大。綜上所述,企業的非沉淀資源冗余對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起負向調節作用。

圖2 獨立董事的調節效應圖

圖3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調節效應圖
本文以中國A 股非創業板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在現有文獻的基礎上構建了3 個假設,構建模型驗證了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關系,并檢驗了獨立董事與非沉淀組織冗余的調節作用。本研究通過假設檢驗得出以下結論:
首先,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的選擇密切相關。具體而言,企業高管自信程度越高,企業越能承擔探索型創新帶來的風險,企業偏向于探索型創新模式;反之,企業高管處于更為保守的狀態,那么企業探索型創新產出的比例就越小,企業偏向于收益穩定、風險更低的應用型創新模式。其次,獨立董事能負向調節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關系。相比獨立董事占比較低的企業,在獨立董事占比高的企業中,獨立董事更能發揮監督和咨詢功能,從而緩解高管認知偏差對企業創新模式帶來的影響,避免企業高管過度投資于兩種創新模式中的某一種。最后,組織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負向調節了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關系,充足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確保企業高管在做出創新決策時,在兩種創新模式方面都有充足的資源投入,從而緩解對兩種創新模式中某一種的偏好程度。
在理論層面來看,首先,本文補充了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行為的相關理論研究。目前關于企業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行為的研究中,往往只關注兩種創新模式中的某一種[53]。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研究高管過度自信如何對企業兩種創新模式選擇產生影響。另外,目前關于管理者過度自信與企業二元創新的研究中,只關注了兩種創新模式的不均衡程度,但是忽略了兩種創新模式差異的方向。本研究不僅關注了高管過度自信給企業二元創新帶來的不均衡,還分析了不均衡的方向,也就是創新模式的選擇。最后,本研究探索了獨立董事和非沉淀性資源冗余的作用,彌補了現有研究中忽略了企業治理機制以及內部資源的局限。
在實踐層面來看,本研究的啟示包括:首先,高管團隊的過度自信能夠提高企業承擔風險和探索的能力,但是高管過度自信對兩種類型的創新影響不同。企業需要根據自己未來的創新重心、發展戰略以及風險承擔能力等,控制或者發揮高管過度自信的影響。對于偏好探索型創新的公司而言,過度自信的高層管理團隊可以承擔探索型創新的風險,從而實現更多的探索型創新;而對于相對穩健的企業而言,需要減少高管過度自信給企業帶來的創新風險,避免企業陷入過度投資探索型創新的“成功陷阱”。企業可以通過提高獨立董事占比來強化獨立董事的監督和咨詢功能,弱化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造成的影響,降低企業過度追求探索型創新可能帶來的風險。最后,保持一定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企業二元創新模式的均衡具有一定意義,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支持企業高管在兩種創新模式上有足夠的資源調配,避免高管過度自信造成對某一類創新的過度投資。
首先,本研究采用截面數據進行研究,不能反映高管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模式選擇的延續效應。本研究認為高管過度自信在一段時間內是較為穩定的,但在較長時間內,高管過度自信可能會波動,它與企業創新績效可能是相互動態影響的。因此,未來可采取縱向研究的方法,研究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動態效應。
其次,已有研究發現管理層自信會影響企業二元創新投資[55],創新投資會影響創新產出。因此,未來可考慮加入二元創新投資作為中介變量,構建一個具有調節的中介模型,來進一步探索高管過度自信與企業創新模式選擇之間的關系。
最后,高管過度自信是高管的內在心理屬性,本研究通過高管在媒體和交流會上發言的內容來衡量高管過度自信,但高管在面對媒體時可能會選擇性地發表有利于企業形象的言論,因此高管在整體上表現得更為樂觀。未來研究可通過選取樣本企業,通過訪談法或者問卷法來更好地衡量高管過度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