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波,李思涵,徐 寧,杜 健
(浙江大學管理學院,浙江杭州 310058)
黨的十九大明確指出“要堅定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1]。創新驅動是推動經濟增長的引擎,創新型經濟給全球經濟社會發展帶來的影響將越來越深刻[2-3]。自20 世紀90 年代中期互聯網商業化以來,創新驅動中國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我國在數字經濟領域已經從“追趕”步入“超越追趕”的階段[4-5],研究這種新的經濟發展模式已顯得非常重要。如何衡量創新對區域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識別制約中國尤其是浙江省在數字經濟時代健康發展的瓶頸或障礙等問題值得關注并深入研究。
在全球數字經濟環境下,本文從創新資源、創新過程、創新產出三大維度出發,構建區域創新型經濟發展評價體系,選取各指標2014—2017 年的相關數據,對浙江省的創新型經濟進行縱向回顧和現狀評估,并與國內創新方面的先進省市(北京、上海、江蘇、山東和廣東)進行各年的橫向比較分析,對浙江省的創新型經濟發展狀況進行評價并提出賦能對策,以推動浙江省經濟高速健康發展。
“創新驅動”最早由著名的管理學家邁克爾·波特提出。他認為,國家競爭優勢的發展可分為4 個階段,即要素驅動(factor-driven)階段、投資驅動(investment-driven)階段、創新驅動(innovationdriven)階段和財富驅動(wealth-driven)階段[6]。1998 年,英國創新驅動型經濟特別工作組在發布的《英國創新驅動型經濟報告》中首次提出“創新驅動型經濟”的經濟發展理念,將“創新驅動型經濟”界定為“那些從個人的創造力、技能和天分中獲取發展動力的企業,以及那些通過對知識產權的開發可創造潛在財富和就業機會的活動[7]。”洪銀興[8]認為,所謂創新型經濟也就是以創新為經濟運行和經濟發展導向和著力點的經濟,體現資源節約和環境友好的要求,以知識和人才為依托,以創新為主要驅動力,以發展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技術和新產品為著力點,以創新產業為標志。
國際上不乏關于創新型經濟的理論和實證研究[9-14],但包括影響力較大的美國麻省創新型經濟評估報告在內,始終沒有對創新型經濟的涵義做出明確界定,只通過指標體系來理解創新型經濟。為了便于創新型經濟評價工作的持續和推廣,我們認為對創新型經濟做出清晰的界定是非常必要的。目前,創新型經濟的理論基礎主要圍繞創新和經濟這兩個理論核心展開。首先,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源泉,創新過程也是經濟發展的過程[15];其次,社會經濟發展宏觀環境的改善又反過來促進創新進一步發展[16]。創新型經濟正是建立在這一互動反饋機制上的經濟模式。綜合經濟增長理論[17-18]、區域創新系統理論等理論和實證研究的成果[19],我們認為:創新型經濟是指以信息革命和經濟全球化為背景,以知識和人才為依托,以創新為主要推動力,持續、快速、健康發展的經濟。
2010 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在一項研究中指出,未來生產力的增長必須越來越多地來自創新的誘導[20]。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國家的經濟發展從要素驅動階段、投資驅動階段進入到創新驅動階段,以求發展成為創新驅動型經濟。因此,與之相對應的創新型經濟評價與研究也越來越多[21-25]。
自1979 年以來,世界經濟論壇每年發布一份全球競爭力報告,從商務契合成熟度和國家創新生態發展兩方面刻畫創新要素驅動型國家競爭力[26]。20 世紀末,經合組織(OECD)開始發布《科學、技術與產業記分板》(STI),用于研究和比較各成員國在科學技術與產業方面的最新動態和發展趨勢。STI 綜合了知識經濟、國家創新體系和經濟全球化等諸多框架,改變了僅用投入、產出評估目標的傳統方法[27]。“歐洲創新記分牌(EIS)”是由歐盟委員會建立并于2001 年正式發布的綜合性創新評價體系,主要從創新績效和表現方面對歐盟各成員國以及世界主要經濟體進行監測、評估和比較,以完善歐盟各國的科技創新政策,提高國家創新能力[28]。
自2001 年以來,為了推動中國地區經濟發展實現由要素驅動經濟向投資驅動經濟乃至創新驅動的轉變,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發布《中國區域創新能力報告》,通過對區域創新能力的量化描述,識別中國創新的區域多樣性,完善科技創新政策以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和服務[29]。綜上,本文梳理了國內外具有代表性的創新型經濟評價報告及其選取的指標維度,具體見表1。

表1(續)
長期以來,浙江經濟受制于三大路徑依賴:低產業選擇路徑依賴、低附加值出口業務路徑依賴和低研發驅動制造路徑依賴[30]。鑒于上述問題,我們認為浙江打造創新驅動型經濟勢在必行。當前,以互聯網信息技術為支撐的全球科技創新環境正發生著革命性變化,其中最典型的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全面到來,其實質是信息與通訊技術與能源系統、制造系統的全面滲透與對接。一方面,這將大大縮短產品的生命周期和提高產品創新的頻率,也對企業創新能力提出較高要求;另一方面,這也將為個人和企業參與經濟活動與分配經濟價值的方式、途徑和模式帶來革命性變化[30]。
自2005 年以來,本研究團隊每年發布一版《浙江省創新型經濟藍皮書》[31],綜合國內外經濟增長理論、創新理論、區域創新系統理論和創新能力評價等相關研究成果,構建區域創新型經濟評價指標體系,為各區域判斷其創新狀況提供一個全面的分析框架[32-35]。
本文以國內外創新型經濟及區域創新能力的理論與實證研究為基礎[36],從現階段的基本國情出發,綜合考慮指標的重要性和可獲得性,結合本文研究目的和側重點,提出評價創新型經濟的指標體系(表2)。該評價體系指標共分為三級,一級指標有資源類指標、過程類指標和產出類指標,每個一級指標包括若干二級指標,二級指標又下設三級指標。

表2 創新型經濟運行評價指標體系

表2(續)
為了增強指標的可度量性和結果的客觀性,本文在基礎指標的設計方面設置有明確統計資料支撐的量化指標。本文評價指標體系中的三級(基礎)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工業企業科技活動統計年鑒》和《中國科技統計年鑒》等現有統計資料[37-48]。
由于本文選取的評價指標之間存在著不同的單位和數量級,直接依據原始指標大小排序進行評價不合理,這使得指標之間存在著不可公度性。因此,本文中基礎指標采用直接獲取的數據,無量綱處理采取效用值法,值域為0~100,即所有指標的最劣值為0,最優值為100。
正效指標(指指標值越高則效用越高,如每萬人口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量)的計算方法:Xij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第j 個省市的獲取值,Yij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第j 個省市的效用值,Ximax代表在第i項指標上各省市獲取值中的最大值,Ximin代表在第i項指標上各省市獲取值中的最小值,則:

負效指標(指指標值越高則效用越低,如單位GDP 綜合能耗)的計算方法:Xij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第j 個省市的獲取值,Yij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第j個省市的效用值,Ximax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各省市獲取值中的最大值,Ximin代表在第i 項指標上各省市獲取值中的最小值,則:

二級和一級指標得分通過分層逐級加權計算得到,具體權重分配見表2。本評價指標體系共包含3個一級指標、13 個二級指標以及31 個三級(基礎)指標。本文對所選指標的權重系數分配方法如下:31個指標歸集為3個大類(資源類12個,過程類8個,產出類11 個),由于創新資源、創新過程、創新產出是貫穿整個創新周期的非常重要的三大部分,因此賦予每一大類(一級指標)相同的權重,即資源類、過程類、產出類指標權重各為1/3。每一大類分別代表了創新型經濟的重要方面之一,在每一個大類內部又根據其內容和性質分為幾個二級指標,各大類內部二級指標的數目根據具體內容設定。在每個大類下,各二級指標同樣獲得相同的權重,即資源類、過程類、產出類下二級指標權重各為1/12,1/8,1/11。
在本文的框架體系中,3 個維度對創新經濟都有重要的影響,每一維度的權重不會受二級指標數目的多少的影響,因此即使在二級指標有所調整的時候整個評價體系也不會受太大影響,從而保證平級體系的可靠性和穩定性。研究中所使用的指標都是數量型的指標,因此可以將其放在統一的體系中進行比較。
根據數據的可獲取性和浙江省創新型經濟發展的實際狀況,本文重點選取2014—2017 年浙江、北京、上海、江蘇、山東和廣東各指標的面板數據,依據本文所構建的創新型經濟運行評價指標體系及相關數據的處理方法,對各樣本省市的一級指標、二級指標的具體得分進行計算,得分見表3 和表4。

表3 2017 年六省市的一級指標得分

表3(續)

表4 2017 年六省市創新資源類基礎指標情況
為了直觀地反映和揭示浙江省創新型經濟的發展情況與存在問題,本文將對浙江省在創新資源、創新過程和創新產出三類指標上的表現進行深入分析與評價。
由表3 可知,2014—2017 年浙江省在創新資源、創新過程和創新產出方面的表現穩定。總體上,浙江省的綜合得分居于第二位,處于中等偏上的水平,但與北京市相比仍有很大發展空間。具體來看,2017 年浙江省在創新資源方面位居第三,所有下滑,但與第二名江蘇省差距不大,創新過程方面以57.63分排名第二,相比之下,創新產出類指標得分相對落后,在六省市中排名第五。
由表4 可知,在創新資源類指標的具體表現上,浙江省在基礎設施資源方面領先,延續了在該方面的優勢;教育資源相較2014 年有所上升,2015 年開始在六省市中保持第二,但是與排名第一的北京市仍然有較大的差距。相比之下,浙江省在技術人力資源和科技投資資源方面仍然比較薄弱,表現出對科技生產活動、科技成果的產生與轉化等方面重視程度不夠,導致在該方面整體支撐力不強,成為浙江創新型經濟發展的短板。
在創新過程類指標的具體表現上,浙江省在知識創新、技術獨立性和組織創新與活力方面均表現出強勁的創新活力,具有明顯的優勢。但是在作為創新過程中十分重要的技術商業化方面,浙江卻遠遠落后于其他5 省,在該指標上沒有取得明顯進步。
在創新產出類指標的具體表現上,2014—2017年浙江省在居民生活、經濟效益、可持續發展和數字經濟方面取得了長足的進步,說明浙江省對民生、發展健康經濟和提高與信息技術相關的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和新模式的重視,但與北京市相比,仍需加速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在產業發展方面,浙江省明顯落后其他5 省,表明傳統產業結構是制約當前浙江省創新型經濟發展的因素之一,浙江省加快產業結構優化迫在眉睫。
基礎指標方面,浙江省在創新資源、創新過程和創新產出三類基礎指標上的表現具體得分如表5、表6 和表7 所示。2017 年浙江省表現出色的基礎指標包括:資源類指標中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經費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城鎮(常住)居民人均住房建筑面積”和“每萬人擁有圖書館數量”;過程類指標中的“每億元研究開發投入所取得的專利數”“研究與開發機構每萬名R&D 活動人員科技論文數”和“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技術引進經費占本地區R&D 經費內部支出(R&D 經費)比重”;產出類指標中的“高技術產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

表5 2017 年六省市創新資源類基礎指標情況

表6 2017 年六省市創新過程類基礎指標情況

表7 2017 年六省市創新產出類基礎指標情況
同時,2017 年浙江省以下基礎指標相對落后的表現嚴重影響了創新型經濟的整體表現:資源類指標中的“每萬人口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量”和“R&D 內部經費占GDP 的比重”;過程類指標中的“技術市場成交額”;產出類指標中的 “高技術產品出口貿易額占商品出口額比重”“高技術產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單位GDP 廢水總排放量”和“單位GDP 綜合能耗”。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與其他5 個省份相比,在創新資源方面,浙江省在中等技術儲備人才的水平較高,但是在普通高等學校教育方面投入不足,這從側面反映了浙江省作為制造業大省的發展特征。
在創新過程方面,大中企業消化吸收能力建設方面投入較多,屬于發明類專利的技術創新和科技論文數量專利授權數表現突出,說明浙江省企業在研發上的效率較高。然而,浙江省的技術市場表現依然不容樂觀,發展緩慢。在技術獨立性方面,浙江省的技術對外依存度較低,更加注重自主創新,同時對于引進的技術有較高的消化吸收能力,這也更有利于增強企業的技術獨立性。
從創新產出方面來看,浙江的高技術產業產值中新產品所占比例和對外貿易有較好表現,體現了其新產品、新工藝以及產品和工藝的顯著技術變化。但高新技術產品出口額占商品出口額比重表現較差,得分為六省最低,反映出浙江高新技術產業結構不合理和技術成果市場價值不高的現象。另外,規模較大企業的人均主營業務收入較低,廢水排放嚴重現象亟待改善。低附加值的高污染企業占比較大成為制約浙江省創新型經濟發展建設的又一重大瓶頸。
數字技術驅動下的創新型經濟轉型,是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大機遇[49]。通過前文對浙江省與其他五個樣本省市創新型經濟運行狀況的分析評價,浙江省創新型經濟運行評價在六省市中處于中等偏上水平,但在創新產出方面表現仍有很大欠缺。為了實現浙江省創新型經濟健康、持續發展的目標,本文提出了以下建議。
當前,浙江省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仍面臨諸多挑戰。大企業成為技術研發主體、理論與實踐結合點較少、政府部門的主導協調功能發揮不足和各類資源數據難以打通等問題阻礙了“全面數字化”的進一步建設[50]。
主要舉措如下:第一,加快技術創新升級,重點在AI、物聯網等方面布局。通過建立小型示范園區,打造物聯網的智能化社區,鼓勵部分行業龍頭企業加強研發投入并積極與高校的前沿研究相結合;同時,引進高層次科技專家團隊進駐,制定合理的科技人才戰略等方針吸引人才力量的加盟。第二,建立開放式的創新資源共享平臺。致力于打造國際領先的的標桿示范案例,同時建立相應的研究團隊長期跟蹤國內外發展趨勢,為浙江省的新基礎設施提供前沿信息與技術創新信息。第三,打造良好的基礎設施投資環境。通過政府主導來促進各類資源聯動,全力推動數字經濟環境下的科技和產業創新,不斷完善社會治理方式和城市建設,構建立體的創新生態系統,實現資源聯動共享。
企業完整的價值鏈活動包括制造、營銷、物流與服務環節。數字企業通過流程創新、商業模式創新等驅動了創新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數字技術與企業各環節的融合帶來了運營效率的提高和交易成本的降低,各環節之間的交互反饋有利于更精準可靠的需求預測[51-52]。因此,產業數字化對于突破價值鎖定、趕超領軍企業具有重要意義。
主要舉措如下:第一,提升智能制造水平,推進兩化融合與搶占新一輪產業的制高點。通過加大對智能制造企業的政策和資本支持,鼓勵產學研合作,建立面向智能制造企業的技術研發和服務創新平臺,助力“智能+”戰略落地。第二,打造新型商業模式,挖掘創新服務價值。數字技術帶來了消費者結構、商業環境和傳播形態的巨大變化,借助好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構建新的商業模式與業態。第三,培育專業的跨境電商服務平臺,強化全面數字化企業的示范作用。在全省范圍內建立培育庫和示范庫從而起到引領作用。
數字經濟帶來了創新型經濟的新形態,創新模式發生的變化不僅體現在技術本身的變化,同時體現在生活場景的不斷革新,用戶和企業創新融為一體以及發揮互補、聚集和協同的平臺效應[53]。但數字化場景帶來的個人隱私與社會公開性的沖突、網絡平臺與用戶權利不清、信息安全等問題對數字生活的發展提出了嚴峻的挑戰。
主要舉措如下:第一,建立業務與數據中臺。業務中臺負責后端業務資源到前臺易用能力的轉化,數據中臺接入后臺及業務中臺的數據,完成海量數據的存儲、計算和產品化包裝,完成信息資源整合。第二,打造數字多場景應用孵化園區。提供數字場景應用樣本,通過區塊鏈技術等去進一步推動數字場景的落地,促進數字企業與數字生活的融合發展。第三,建立數字平臺信任。通過加強多部門協同的網絡安全監管,完善數字生活的相關法律法規,并明確網絡平臺和用戶的相關權利和責任,共同構建安全、健康可持續的網絡生態環境。
本文從創新資源(投入)、創新過程和創新產出三大維度構建了一套區域創新型經濟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同時運用該評價體系重點對浙江省的創新型經濟運行狀況進行了分析,并選取北京、上海、江蘇、山東和廣東5 個在創新方面具有突出表現的省市作為對比,指出浙江省在創新型經濟建設過程中的突破與瓶頸,據此從夯實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全面數字化”轉型、“數字場景”創新與“數字生活”的保障等方面提出數字化賦能經濟對策。本研究不僅從理論層面豐富了創新型經濟研究,且從實踐層面明確了浙江省創新型經濟健康發展的方向,對政府制定相應的創新型經濟發展政策、企業推行數字化賦能戰略等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