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表達的心理咨詢作用機理探討
——以沙盤游戲為例

劉永賢

(長江師范學院 教師教育學院，重慶)

一 引言

意象也稱表象、心象，指客觀事物不在眼前時，頭腦中產生的心理形象[1]。意象既可以是現實的影像，也可以是頭腦中的想象，無論以哪種方式存在，意象都會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反映人的意識與潛意識活動，并引發身心反應[2]。通過意象表達，可以有效緩解來訪者強烈的情緒，處理心結，恢復身心健康。

意象表達可以通過音樂、舞蹈、繪畫以及沙盤游戲等多種方式進行[3]。對來訪者來說，相比較于音樂、舞蹈以及繪畫療法而言，沙盤游戲更受來訪者的歡迎與喜歡，來訪者在沙盤游戲作品創作時不存在任何表達性的壓力，它不需要來訪者擁有任何表達性技巧即不需要涉及音樂韻律的表達、節奏的把握；也不需要繪畫的技巧；更不涉及舞蹈表演時手腳協調以及在他人面前表演時害羞的成分，而且對成人來講，沙盤游戲的制作比較容易，只要“隨機”地從沙架上拿起玩具放置在沙盤中就可以，同時，在放置的過程中，還可以讓來訪者重新體驗到兒時擁有玩具并盡情玩耍的快樂。然后在這種玩耍的快樂狀態之中，來訪者戒備之心逐漸放松，借助于沙、水、以及沙具，盡情展現內心的想法，表達意識上的愿望與訴求，并在咨詢師的引導下，逐漸恢復內心的平和，恢復心身健康[4-6]。對兒童來講，沙盤游戲的前身就是專門為兒童準備的一套可供玩耍的工具[7]，在這個工具的幫助下，兒童很快消除在咨詢室的陌生感，在玩具的幫助下和咨詢師自然建立起信任關系。同時，也在玩具的幫助下，兒童自然會放下偽裝及防御之心，沉浸在玩沙具的快樂之中。通過玩沙具的過程，把內心中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煩惱與憂愁用玩具的場景進行象征性的表達。在多次玩沙盤游戲的基礎上，達到自然的療愈，恢復到往昔的自然狀態。既然沙盤游戲對成人與兒童都有效，那么其背后更深層的作用機制又是什么呢。筆者認為，沙盤游戲起作用的深層機制主要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二 沙盤游戲讓來訪者情緒得以宣泄與表達

通過沙盤游戲的創作，讓來訪者的情結得以激活，郁結的心理能量通道得到打通，從而達到幫助來訪者宣泄與表達情緒的作用。在初次面對沙盤時，來訪者都會情不自禁的撫摸沙。在沙與手的接觸之間，自然把“心”進行了聯結。在沙與手以及玩具的共同作用下，埋藏在來訪者內心深處的記憶被觸發，從而來訪者沉睡的記憶網絡活化，于是一連串曾經忘卻的相關記憶便通過指間被來訪者重新獲得被體驗、被認知機會。借助于沙、水以及沙具，來訪者能夠在最大程度表達著語言無法表達的記憶內容，讓曾經的記憶與體驗被沙、水、以及沙具重新賦形。來訪者重新回到過去，把過去因各種原因不能表達的相關內容在沙盤游戲中得以表達、郁結的心理能量與情緒得以重新釋放[8]。所以，臨床中發現在沙盤游戲作品的制作以及玩具的把玩過程中，部分來訪者撫摸著沙具或沙時會喃喃自語或暗自流淚，甚至會有較大的動作表現，不停的打、揉、推、摔相關的沙具。在此之后，來訪者逐漸恢復平靜，領悟到相關的內容，尋找到心理問題解決的新方向。因此，沙盤游戲的制作實質上觸動了來訪者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結，并在多次沙盤游戲中完成了推動情結的發展，消融了情結，實現深層心理的自愈[9]。

三 沙盤游戲促進來訪者對自身心理問題的理解與領悟

沙盤游戲外化了來訪者的心理問題，通過可視化的形式以象征的方式進行表達，以視覺的方式促進來訪者對自身心理問題的觀察、理解與領悟，使來訪者為心理自愈作好了準備。通過把玩、玩弄沙具以及沙盤游戲作品的創作過程，來訪者情緒得以宣泄，盤踞在意識或潛意識深處的念頭得以表達，內心逐步恢復平靜，開始逐漸能夠正視所擺放的沙盤內容，學會欣賞并領略沙盤游戲作品所要表達的意識與潛意識內容。在沙盤作品可視化的幫助下，來訪者通過故事的方式講述所擺放的沙盤作品，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逐漸把意識與潛意識內容進行意識化。通過沙盤游戲作品創作與講述過程，來訪者逐漸意識到之所以會這么創作沙盤作品的真正原因，并在咨詢師的幫助下，逐步意識導致現在問題的根源，并為從問題中走出來做好準備。

當然，來訪者對自身問題理解的準確與否的影響因素眾多，比如來訪者與咨詢師對沙具、水以及沙盤游戲作品的象征性表達的理解，來訪者與咨詢師之間的關系、協調與溝通程度以及來訪者在此過程中內心的開放程度等。不管這個過程怎么樣，通過沙盤游戲作品的可視化過程，沙盤游戲都能有助于來訪者對自身所擺放作品的正視。將意識、潛意識內容視覺化，來訪者有機會通過視覺的形式觀察與思考問題所在，逐漸在意識層面上找到并厘清自身心理問題根源，并通過多次沙盤游戲作品創作以及沙具多次擺放與變動在象征層面找到問題解決的途徑與方法，從而有利于來訪者問題的解決。

四 沙盤游戲作品的多次創作為來訪者的改變構筑了精神、物質與能量的準備

多次沙盤游戲作品的創作為來訪者的改變構筑了精神、物質與能量的準備。繼初始沙盤初步呈現出來訪者問題之后[10]，隨著沙盤游戲的深入，來訪者逐漸對自身心理問題有了新的認識，逐漸學會從多角度看待問題，從而讓原本郁結在心的情緒、能量以及對固著在原有問題的看法開始有了松動，并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新的觀點、看法。與此同時，通過沙盤游戲作品的創作，來訪者郁結的心理能量、情結以及盤踞在內心中念頭得以不斷地釋放。這一過程可由沙盤游戲作品的四個階段清晰的表現出來：問題呈現、斗爭對抗、轉化成長到治愈整合，沙盤游戲作品的主題也由最初的受傷主題為主變化為后期的自愈主題為主[11]，并在此基礎上暢想未來，推演今后可能的生活，同時在現實生活中進行嘗試與改變，為最終走出心理困境作好了物質、能量與精神的準備。

五 沙盤游戲促進來訪者的成長

沙盤游戲的母性包容氛圍能促進來訪者成長（孕育與再生）。卡爾夫指出，沙盤游戲最大特點就是母子一體性即母性包容，這種包容性不僅體現在沙盤游戲過程，而且還體現在咨詢師對待來訪者的態度[12]。在沙盤游戲過程中，沙子的溫涼、柔軟的感覺使來訪者似乎能夠感受到母親的那種溫暖感覺。同時，在來訪者進行沙盤游戲時，咨詢師靜默的陪伴，共情性的參與，給來訪者予以充分的抱持與接納，這些使來訪者似乎又感受到回到母親懷抱中那種被理解、被包容、被撫慰的感覺。在母子一體性的氛圍里，來訪者能夠充分以沙、水、沙具為道具，盡情展露內心需求以及所受到的傷害，讓曾經的委屈、傷心、難過、憤怒、屈辱與羞恥等得以充分釋放，并在咨詢師的關愛、包容下，得到最大程度的理解與情感上的支持。來訪者在這種安全的氛圍下，逐漸釋放長期積累在身上的負性情緒并恢復平靜，通過沙盤游戲得以休整，得以療傷，得以處理未完成的情結并逐漸療愈。在母性氛圍的包容下，來訪者逐漸學會由關注自己到關注外界，關注沙盤內容，在沙盤游戲作品的提示下，領悟曾經所經歷的一切，逐漸回歸正軌，得以成長。

六 沙盤游戲為來訪者心理問題的解決提供了演練現實與模擬化解的機會

沙盤游戲提供了一個使來訪者直面自己問題的機會。來訪者可以在沙盤游戲作品可以直觀地呈現出自身的沖突與心理問題，并在沙具的幫助下以及在不批判、不評價、不點評母子一體性環境中卸下自我的面具，面對真實的自己，了解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13]。在此基礎上，來訪者通過挪動與改變沙盤游戲作品的某些場景，演練可能的情況，領悟其中的變化，為內心的沖突與心理問題的解決找到可能的方案，并通過假裝、模仿、角色扮演等形式[14]，學會從他人的角度來思考、體驗他人可能的心理，從而為自己內心的變化作好準備。甚至來訪者把可能的情況在沙盤游戲中進行模擬，領悟其中的變化，為內心改變找到解決方案。

七 沙盤游戲促進兒童心理的發展

對兒童而言，沙盤游戲為兒童的感知、情感與言語的聯結提供了舞臺，促進兒童心理的發展。游戲連接著兒童的感知、思維與情感，特別對于自閉癥兒童而言，沙盤游戲為他們打開了連接心理現實與物理現實的通道[15]。通過沙與手，手與玩具的作用，自閉癥兒童逐漸學會了與外部世界的連接。自閉癥兒童在對玩具的觸摸、選用以及對沙的使用過程中，形成了相應的概念。并在玩具的鏈接下，自閉癥兒童逐漸形成概念間的聯結與發展，詞組與語句的表達，最終促使自閉癥兒童的內部語言向外部語言的發展[16]。同時，自閉癥兒童通過與沙具、水的聯結，逐步學會情感的表達、對外部事件的感知與思考，促進大腦的神經發育，改變自閉的程度[16,17]。沙盤游戲不僅對自閉癥兒童有效，而且，對所有兒童而言，在玩沙盤游戲的過程中都能有效地促進兒童感知協調發展與統一，促進兒童想象力、創造力的發展，最終促進兒童心理發展。

八 團體沙盤游戲促進成員間的溝通與協作

沙盤游戲不僅對個體成長有幫助，而且也能通過團體沙盤游戲促進團體成員的溝通與協作。相對于個體沙盤游戲來說，團體沙盤游戲更注重的是團體成員關系以及團體成員間溝通模式的改變。在團體沙盤游戲的幫助下，團體成員有了一個彼此靜心溝通的機會與媒介，能夠從“心”的角度以及對方的角度來理解與接納團體每一位成員。通過以沙盤為媒介，以沙具、水和沙為“心”的語言與表達物，觀察成員間的動作以及沙具、水、沙組合所表達的含義。在團體沙盤游戲規則的幫助下，沙盤參與者先靜默地配合團體成員完成沙盤游戲作品創作，然后再交流彼此制作的動機與意圖以及對其他團體成員所擺放的沙具理解與看法，體會在靜默情況下自身看法與成員之間觀點、意圖的差異，繼而理解到彼此間日常矛盾與沖突根源。通過團體沙盤游戲作品的創作、理解、溝通與交流，以團體沙盤游戲為媒介化解團隊成員間矛盾，打破舊有交流模式，獲得新的有效的互動模式；也通過團體沙盤作品的創作過程，團體成員逐漸學會由關注自己到關注團體成員，關注身邊每一個人，學會與周圍人的溝通與理解的新模式[18]。在團體沙盤游戲的限制性規則約束下，增加團體成員契約精神，提高了自我控制力，同時團體成員的表現也為其他人提供了榜樣與示范的作用[19]。

九 結語

沙盤游戲源于地板游戲但高于地板游戲，最重要的在于卡爾夫將榮格分析心理學理論與中國哲學思想相融合后對沙盤游戲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20]。對兒童來講，沙盤游戲通過沙與手的接觸把兒童的內部世界與外部相聯系，促進兒童的感知、思維、情感與言語的發展，在玩的過程中健全了內心。對成人來講，沙盤游戲以沙為媒介，觸發相關記憶的開啟，在游戲中宣泄能量，理清思緒；對團體來講，能夠在靜默的情況下，用心去理解并接納團體中的每一位成員。同時，從可視化的角度來看，沙盤游戲能夠讓兒童、成人以及團體成員的心理問題顯性化，以象征性的方式進行表達，促進來訪者在視覺上對心理問題進行思考與加工，把心理問題放在意識層面上去理解與解決。同時，又以象征方式與潛意識進行聯系與溝通，通過沙具與沙的象征性表達溝通意識與潛意識，在多次沙盤作品的創作過程中達到意識與潛意識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