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紅
摘要:日本從3世紀建國以來,并不是一個有深厚文化底蘊的國家,但是日本民族十分擅長對外來文化,也正是因為這個特點它從一個蠻夷小國發展到世界強國.其中最為顯著的三個事例是在:大化革新、明治維新和戰后改革這三次改革之中對于外來法律文化的吸收。從對與儒家文化的吸收,到對近代法律體系的吸收,再到對于民主文化的吸收,都反映了日本對于外來法律文化的成功借鑒。日本對外來法文化的吸收具有開放性、選擇性、創新性的特點,并且能為我們帶來有價值的經驗。
關鍵詞:法律文化;吸收;改革
追溯日本的歷史,最早以國的形式出現的是三世紀中葉時出現的“大和國”。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日本經歷了三次至關重要的革命或改革,分別是:大化革新、明治維新和戰后改革。在這三次改革期間,日本吸收了優秀的外來法律文化,這對一國的法律、社會體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大化革新
(一)大化革新的歷史背景
大和國出現后不斷地向外擴張,逐漸形成現在日本疆域,此時天皇是國家的實際統治者,此時的日本實行部民制。6世紀后,蘇我氏打敗原來物部氏,控制中央,扶持對自己有利的天皇。當時中小貴族兼并土地,壟斷財富,社會矛盾空前尖銳。在同一時期內的中國,隋朝結束了南北朝的對峙局面,接著李氏推翻隋朝建立了在中國存在著重要影響的唐王朝。日本派遣僧侶、留學生來到唐朝學習其先進制度。這也為大化革新做了準備條件。
(二)大化革新的舉措
在國內的政治危機以及國外優秀文化傳播的大背景下,大化革新便以645年以大兄皇子與中臣鐮足等刺死蘇我入鹿開始了。大化二年(646年)元旦,發布改新詔書,新詔書的內容總的來說就是全面“唐化”——效仿唐朝的各類體系與制度。日本學者穗積陳重《日本新民法》中曾說:“日本法律屬于中國法族者蓋一千六百年矣,雖自大化改革以后經歷極多巨大變化,而日本法制之基礎仍屬于中國之道德哲學與崇拜祖宗之習慣及封建制度。”[1]
日本大化革新之后進入了律令時代。儒學對于日本法律的影響甚大,這一時期,日本不僅在形式和內容上模仿中國法律,同時在內在精神方面,如價值取向、思維方式等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最為顯著的體現應該是法律體系的儒家化。其中日本制定的《大寶律令》和《養老律令》,相比較唐律,雖條目有所改動,但基本內容和原則未變,其中包含的儒家宗教、倫理觀念也沒變。《大寶律令》和《養老律令》都是模仿唐律令的典范,處處滲透著儒家法律思想的痕跡[2]。如《大寶律令》中的“八虐”就是來自《唐律》中的“十惡”,只是去掉了“不睦”和“內亂”[3],把“惡”改成了“虐”;而《養老律令》之中的“六議”則是唐律“八議”的簡化,將“議功”、“議勤”合并為“議功”一項,又消除了“議賓”一項。這體現在,當時的人們傾向尋求私人和平了結,遵循民間習慣和儒家道德。穗積陳重在《日本新民法》書中談道:“日本法律屬于中國法族者蓋一千六百年矣。雖自大化改革以后經歷了極多巨大變化,而日本法制之基礎仍屬于中國之道德哲學與崇拜祖宗之習慣及封建制度。”例如,先秦儒家所倡導的親屬相隱法律原則也被日本所借用。
其次,日本按照我國古代傳統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封建治理模式,在日本全國范圍內推行了“王土”和“王民”的概念。廢除了貴族私有的土地制度,建立封建國家的土地所有制,貴族奴隸主的私有土地一律收歸國家所有,成為國家土地。廢除部民制部民轉化為國家平民(但奴婢除外)[4]。
然后,通過法律規定了土地以及徭役制度。在土地方面,實施了班田收授法,該法是以唐朝的《均田法》為藍本制定的,其中百分之七十三都是移植均田制而來。《均田法》規定了政府按照戶籍,給家庭內成員分口分田,以及按照其他標準分的田地等。在徭役制度方面,日本吸收了唐朝的租庸調制,吸收并沿用,規定了在土地制度上的田租、身庸、戶調三者合一的賦役制度。
(三)對大化革新的評價
日本模仿唐律制定了一系列法典,也形成了以刑為核心的成文法表現形式和調整民事關系的習慣法組成了當時的日本的法體系。它廢除了氏族貴族和皇室私有土地、部民的奴隸制度,確立了國家直接剝削班田農民的封建制度,同時建立了中央集權的政治制度。日本社會由此實現了自奴隸制到封建制的轉變。國家權力收歸中央,有助于社會的穩定;班田制將土地收歸國有,廢除土地的私有化,這一制度抑制了日本當時已經日趨嚴重的土地兼并,緩和了社會矛盾,使農民在經濟上具有了一定的獨立性;廢除部民制,使部民轉為平民,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這類人的法律地位。
二、明治維新
(一)明治維新的歷史背景
掌握大權的德川幕府對外實行"鎖國政策",經濟比較發達地區的作坊內出現了"雇用工人"制,資本主義的萌芽出現了。它的出現,沖擊了封建自然經濟,從根本上動搖了幕府的統治基礎。商人們感覺到舊有制度嚴重制約著他們的發展,于是開始呼吁改革政治體制。尊王攘夷運動的失敗轉變為倒幕運動。十八世紀,伴隨著科技革命的興起,西方國家攜船艦利炮打開了閉關鎖國的清政府的大門;1853年黑船事件的發生,德川幕府又簽訂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更加引來了社會強烈的輿論討伐。
(二)明治維新的具體舉措
司法獨立在形式上受到了《明治憲法》的最高法律規范的保障。以德國法為藍本得《法院構成法》規定了實行審檢合一制,即法院有檢察官和檢事局組成,檢察官獨立于法院,不得干涉法官的審判;各級法院的法官均為終身制,不受刑罰處分,不得被罷免職務。可以說,明治憲政制度下已經開始了通過確保法官的地位來保障法官的地位[5]。
在明治維新爆發后,新政府頒布了“廣興會議,萬機決于公論”的“五條誓文”,這表明了它放棄了權威政治的勇氣和實行公議政治的態度,這樣傳統的政治價值受到了質疑與挑戰。于是選舉制度進入了日本國民的視野。明治政府在剛建立政權之際,就公布了第一個中央政府組織法《政體法》,其中就規定管理的公共選舉。在第二年政府便對一定等級的官吏進行了選舉。但是這項官吏選舉制度只實行了一次,便倉促的消失在了歷史潮流之中。即使如此,“選舉”無意之間和廣大民眾碰撞,并激發出巨大能量,地方政府開始采用這種方式來產生重要的官吏。這無疑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民間憲政意識的覺醒,無論是從司法獨立還是到“公選”,都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日本人民的法律意識、權利意識的覺醒。
三、日本戰后改革
(一)日本戰后改革的歷史背景
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以后,美國政府公布的《投降后初期美國對日方針》,在這一政策中明確了美國占領日本的最終目標:(1)確保日本此后不再成為世界安全與和平的威脅。(2)最終建立一個和平且負責的政府,該政府應尊重其他國家的權利,并應支持《聯合國憲章》的理想與原則。在這一政策中還規定了此后要對日本的進行包括政治、經濟以及司法三個方面的改革。
(二)戰后改革的措施
首先,最為突出的一點就是確立了國民主權的基本原則,但是憲法對天皇制度給予了保留。只是天皇只作為國家的象征而存在,僅行使憲法規定的國事行為,沒有關于國政的權能。這是對日本近代天皇主權的徹底顛覆。其次,憲法還規定了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制衡的原則。再次,憲法還規定了廣泛的國民權利。這部憲法采取了“法不禁止即自由”的原則,對國民權利的限制僅限于不得濫用權利和自覺維護社會公益的義務。最后,規定了放棄戰爭和不保持武裝力量的原則。這自然是為了徹底消除日本軍國主義復興可能所作出的努力。隨著《日本國憲法》的出臺,議會在國家政權結構中處于絕對優勢地位,同時由于責任內閣制度的建立,日本資產階級最終掌控國家政權,現代資本主義國家制度最終形成。
四、日本吸收法文化的特點
(一)開放性
開放性始終是這一活動的首要特點。由于日本的封閉性和歷史文化的后進性,使具有強烈危機意識的日本人認識到他們需要借助外來先進文化來增強民族生存能力和競爭能力。沒有深厚文化底蘊的日本同樣地沒有盲目自大的自我崇拜,當輝煌燦爛的唐文化傳入日本后,強烈的新鮮感和好奇心驅使他們如饑似渴地吸收中國文化。西方的先進文化傳入后,日本人大開眼界,毫不猶豫地掉過頭來學習西方。二戰后,雖然日本受制于美國進行改革,但是出于對強者崇拜的心理,日本對美國文化的被動吸收不僅沒有抵觸情緒,反而呈現出了良好的學習態度。所以我們可以看出,日本并沒有自我文化為中心的自大,強烈的民族危機意識促使他們始終保持清醒的認識,正視自身文化的不足,清楚地認識到世界文化的先進性,并以一種開放包容的態度積極吸收外來文化來豐富和強大自己。從文化的視角來看,我們可以確定的說日本對于法律文化的吸收呈現開放性態度。
(二)選擇性
從吸收外來文化的內容來看,日本對于外來法律文化的吸收并不是全盤的無條件的接受,而是在考慮必要性和可能性的基礎上有選擇地學習。例如向德國學習醫學,向法國學習理學,向英國學習工學,向德國學習政治法律等,形成了文化的多元性。再如,日本吸收唐法律文化非常之多,但是并沒有吸收當時很重要的選拔官員的科舉制度,這是因為當時實施的貴族蔭位制本就可以讓貴族子孫自動獲得很高的官職,也就是說科舉制度本身不適應日本當時的國情。另外,明治政府推廣“殖產興業”政策時,大量學習西方的知識技術,卻沒有接納西方的思想,而是和本國的精神結合起來,制定了培養“和魂洋才” 知識分子的方針。總之,日本在吸收外來文化時能夠按照自身發展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種選擇性使日本的文化思想和價值取向保持相對獨立性。
(三)創新性
日本文化在其發展過程中,并沒有因為吸收任何一種文化而被全盤同化,不管哪個國家的文化,一旦進入日本都會經過日本的選擇、吸收、改造、創新使之適用于本國而被本土化,從而形成了獨特的日本文化。日本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有選擇地吸收當時的先進文化,使日本文化呈現出多元性。同時,日本對外來文化的取舍并不是簡單的拿來或者復制,而是采取甄別的態度審視外來文化,通過選擇,加以改造,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從而保持了文化的主體性。正是日本采取開放的態度積極吸收外來文化,取人之長,補己之短,最終使日本成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現代化的世界經濟強國。因此,在經濟文化全球化的今天,中國在與外來文化日益交流碰撞的過程中,要批判性地分析、借鑒其有利于中國發展的內容,有效地吸收外來文化中的精華。同時,不忘本國的傳統文化,保持本土文化的主體性和獨立性[6]。
五、日本吸收外來法律文化的經驗
(一)綜合吸收兩大法系之所長
最早日本吸收大陸法系的法國的政治法律體制,因不適合本國國情,轉而向具有相似國情的德國模式學習,走出了封建社會;再向美國學習其三權分立制度,學習民主,而實現了現代主義的民主。作為鄰邦的我國,在對西方法律制度進行借鑒時,恰恰需要的就是取其精華、取其糟粕的甄別力,吸收借鑒適合自己國情的法律文化。
(二)妥善解決法律本土化問題
日本的法律移植屬于自上而下推行的,資產階級法律體系的迅速建立與普通民眾緩慢形成的現代法律意識之間存在落差。正如東京大學法學部教授川島武宜所言:“在近代日本,其法律制度是近代型的,但國民的法律意識卻是前近代型的。”于是,如何將移植而來的西方法律制度本土化,縮小其與傳統法律意識的差距便成了日本法學者面臨的重要問題,學者們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
(三)對待外來文化謙虛寬容的心態
日本文化自誕生伊始,就是通過與域外文化元素的融合與嫁接實現更新的。從大化革新到明治維新再到戰后改革,日本在其歷史發展的轉折期中,大多能夠理性地對待外來文化的沖擊,始終以一種開放的姿態有選擇地輸入外來文化,并加之消化繼受,成為自己文化的一部分。同樣對待外來法律文化,我們應該抱著寬容、謙卑的態度看待它,而不是一味的拒絕、抵觸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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