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超驗主義自然美學研究

翟家齊

摘要：超驗主義是美國歷史上一場重要的思想運動，其自然思想強調人與自然的平等，尊重人的地位，注重自然的精神價值，以愛默生為首的超驗主義者提出了超驗主義自然觀，受到了廣泛關注，并在梭羅、約翰·繆爾等人的繼承下逐漸形成了超驗主義自然美學，對美國的自然文學、藝術、環境保護等各方面產生了重要影響。

關鍵詞：美國超驗主義;自然美學;人與自然;愛默生

19世紀30年代到40年代間活躍在美國新英格蘭地區的超驗主義是美國歷史上頗具影響力的一場思想領域和文學領域的運動，被認為是“美國的文藝復興運動”。超驗主義強調對自然的重視、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為人們展現了一個全新的自然觀。超驗主義自然美學不僅體現在文學領域，在繪畫、音樂領域也有體現，并發展為一種生態實踐。

起初，以愛默生為中心的一群超驗主義者組成了超驗主義俱樂部，除愛默生外，比較有影響力的還有女權主義者、社會改革家瑪格麗特·富勒，教育家奧爾科特，作家亨利·大衛·梭羅、錢寧等人。他們經常聚會，討論共同關心的哲學和神學問題以及美國的社會現狀。當時他們的思想并沒有得到美國主流媒體、刊物的認可，因此他們創辦了刊物《日晷》，通過《日晷》傳播超驗主義思想。

在愛默生的超驗主義自然思想影響下，梭羅結合自己的實踐活動，進一步形成“回歸自然并保護自然”的思想，約翰·繆爾繼承了超驗主義的自然思想，并發展為自然保護主義，同時運用到實踐中，推動了荒野保護運動和國家公園的建立，以科爾為代表的哈德遜河畫派將超驗主義自然美學思想融入到繪畫中，查爾斯·艾夫斯等音樂家將超驗主義自然美學體現在音樂創作中，約翰·巴勒斯、惠特曼、艾米麗·狄金森、羅伯特·弗羅斯特等人的文學創作中體現了超驗主義自然美學思想。值得注意的是，超驗主義在美國盛行的同時，霍桑、麥爾維爾等人對超驗主義持批評或反思的態度，他們批評的聲音也成為研究超驗主義不可繞開的一部分。

一、美國超驗主義自然美學基本思想

1.宇宙是大自然與人的靈魂的結合

超驗主義認為，宇宙包含了自然與人的靈魂，只有當人的靈魂與自然相通時，人的價值才能顯現出來。宇宙由“超靈”統領，在愛默生的解釋中，“超靈”就是上帝，上帝和人類、自然同為一體。

2.自然為人類提供物質和精神服務

愛默生認為自然給人類提供的服務不僅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使得人們開始重視自然的精神價值。他把自然為人類提供的服務分為四個層級，由低到高分別是：為人類提供賴以生存的空間和維持生命的物質，為人類提供美的享受，豐富人類的語言，以及讓人類獲得知性和理性的訓練。基于這四層認識，從文學藝術領域到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開始越來越多關注到自然的精神價值，超驗主義者提倡人們走進自然，遠離物質生活。

3.肯定人的作用，人類可以通過直覺和理性掌握自然的法則

超驗主義肯定人的作用，既不像傳統宗教中把人置于上帝的統治之下，也不像“人類中心主義”把人凌駕于自然之上，而是把人放在與自然平等的位置上。超驗主義認為人有能力認識自然。超驗主義早期代表人物愛默生、梭羅并不是無神論者，他們信仰上帝，但是又充分肯定人的地位。他們認為雖然統轄人和自然的是“超靈”（上帝），但人和自然不是被動、卑微地臣服于“超靈”的統轄，人是重要的，人可以主動認識自然并改造自然。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他們否定基督教中人是自然的管理者的看法，也不認同“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的觀點，他們認為人與自然是平行關系，即人與自然是平等的。

二、美國超驗主義自然美學的生態實踐

1.梭羅

梭羅作為愛默生的助手，繼承了愛默生的思想，又發展了他的思想。愛默生認為未經破壞的自然是具有價值的自然，并且更看重自然的精神價值。梭羅不僅繼承了超驗主義的自然觀，在其作品中描寫自然、歌頌自然，而且還真正融入到自然中，過著田園生活，在自然中尋找人生存的意義，并在這一過程中創作出《瓦爾登湖》。此外，他還特別重視荒野的價值，他經常在荒野中散步，著力在其作品中挖掘荒野之美，否定工業化，表現出對原始生態美的贊美。梭羅也被譽為美國環保主義的先鋒。

2.約翰·繆爾

約翰·繆爾深受愛默生和梭羅思想的影響，繼續梭羅的荒野實踐，多年荒野漫游和探險經歷，讓他產生了建立美國國家公園的想法，并致信總統，得到了羅斯福的支持。約翰·繆爾用他的實際行動保護了美國多處荒野，促進了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建立，被譽為“美國國家公園之父”。同時他也創作了大量文學作品，在《夏日走過山間》等書中，表達了其自然美學思想，流露出對自然精神價值的肯定和追求。

三、美國超驗主義自然美學對文學藝術創作的影響

1.對美國自然文學創作的影響

美國一直以來就有自然文學寫作傳統，超驗主義的影響下的自然文學創作打破了以往自然文學只是將自然作為描寫對象的狀況，自然的精神價值，人與自然關系的討論，如何保護自然等主題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美國自然文學作品中。受愛默生、梭羅等人超驗主義自然觀的影響，惠特曼、約翰·巴勒斯、艾米莉·狄金森、羅伯特·弗羅斯特等美國作家的創作中都體現出了超驗主義自然美學思想。

惠特曼是愛默生的追隨者，她感嘆美國有室內人為的藝術家，卻沒有曠野中的藝術家，由于所處的時代不同，惠特曼不僅探討“理智與信仰”，還討論工業化背景下人與自然如何生存的話題。約翰·巴勒斯是惠特曼的追隨者，也是愛默生、梭羅的信仰者，作為一名作家，約翰·巴勒斯沒有把重心放在理論建設上，而是通過作品去描繪自然，尤其是鳥類，因此也被稱為“鳥約翰”。他不僅確立了美國自然文學的寫作標準，同時也表達一種貼近自然的生活態度和文學創作態度，他認為真正的藝術是順其自然的藝術。艾米莉·狄金森的詩歌創作受到愛默生“自然是上帝精神象征”的影響，她的詩歌意象大多蘊含著某種啟示，追求心靈與自然和諧;羅伯特·弗羅斯特的詩歌創作也深受愛默生的超驗主義自然觀的影響，他認為應當將上帝與詩人心靈之間的障礙消除，把詩人攆出家門，走入大自然，在自然中領悟真理。

2.對美國哈德遜河畫派繪畫創作的影響

超驗主義對哈德遜河畫派的創作也產生了影響，哈德遜河畫派的創始人科爾與愛默生、梭羅是同時期人，哈德遜河畫派早期作品的寓意性受到超驗主義的影響，其作品中體現了人與神的交流，畫中的一草一木都是自然表象下精神實體的體現，揭示了生命輪回的真諦，展示出生死變幻背后的自然之力。哈德遜河畫派的主要表現對象是美國的荒野，尤其是哈德遜河周圍的荒野，并且傳遞出一個理念：在令人敬畏的壯美風景中，人處于無足輕重的位置，自然才是永恒的。

3.對查爾斯·艾夫斯音樂創作的影響

查爾斯·艾夫斯的音樂創作深受超驗主義的影響，其代表作《康科德奏鳴曲》是向超驗主義大師們致敬的作品，包括四個章節，分別以“愛默生”、“梭羅”、“奧爾科特”和“霍?！泵钅荏w現其超驗主義自然觀的是《宇宙交響曲》，在這部作品中，查爾斯·艾夫斯表達了地球和穹蒼的神秘創造以及所有人的進化都是存在于自然中，人性皆面向神的思想。艾夫斯贊同超驗主義思想中崇尚自然以及追求人的直覺的思想，充分繼承了愛默生、梭羅等人的觀點。

四、反超驗主義對超驗主義自然美學的質疑

霍桑是愛默生的好友，他了解愛默生的超驗主義思想，但是對其產生了質疑。他反對超驗主義那種積極的世界觀，善于挖掘社會和人性的陰暗面。他的反超驗主義思想影響到了他的學生麥爾維爾的創作，并體現在其自然觀中。麥爾維爾的《白鯨》以冷靜甚至是冷漠的筆調，表現了人在充滿敵意的宇宙中與命運的抗爭終究是失敗的。他對人認識和改造自然的能力的態度是悲觀的，也并不相信上帝的存在。麥爾維爾把當時超驗主義籠罩下美國自然文學筆下溫情的自然改寫了，也讓超驗主義受到了挑戰。

五、結語

超驗主義自然美學對美國的影響是深遠的，不僅有相關的理論著作和文學作品，也有相應的自然實踐，對美國的文學、藝術、宗教甚至是美國民族精神都產生了重要影響。盡管超驗主義因為其激進、虛幻的特點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但是其影響卻沒有消失。在美國當代自然美學思想中，仍舊可以見到超驗主義的影子，美國當代自然美學、環保運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超驗主義自然美學的影響，其引發的對人與上帝、人與自然關系，以及人的自我認識的思考，至今仍是美學重要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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