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當兵的人

_張 靜

當過兵的人都有一個習慣，走在大街上無論看到男兵女兵，當那熟悉的軍綠色映入眼簾，猶如一道光直入心底泛起陣陣漣漪，都會不由自主地向最可愛的人行上注目禮。

用當前的流行語來說，軍人就是颯。女孩子的軍營夢多數都是和這身綠軍裝聯系在一起的，當夢想照進現實，我換上嶄新的綠軍裝在鏡子前左顧右盼，感嘆自己的颯爽英姿，幻想麻辣女兵、瀟灑軍營生活，邁出了揮別小女生時代印記的第一步。

1994年12月，我光榮加入位于洛陽伏牛山區腹地的二炮某旅，成為一名通信連的女兵。猶記得剛進部隊時，山區冬天刺骨的寒冷，白天喊著口號跑步、集體軍訓、打掃衛生、整理內務都還好挨過去，晚上9點熄燈后蜷縮在鋪著一層被褥、兩床棉被的木板床上，寒氣穿過木板直往骨頭縫里鉆，我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下，又緊咬牙關往肚里咽。

迷迷糊糊地剛睡著不久，一聲清亮的起床號劃破暗夜，頓時宿舍里亂成一團，燈亮后，班長吆喝著：“快！快！快！”我三下五除二套上了軍裝，從上鋪麻利地跳到地板上，身手敏捷得連自己都難以置信。列隊時皓月當空，大探照燈下我們這些新兵洋相百出：扣子系錯位、穿反鞋子、站錯位置……第一項檢查軍容儀表，可想而知，連長把我們猛訓一通！

訓練中最糗的當屬單兵訓練，分到程控班的第一天，炎炎烈日下學習單兵訓練科目打軍體拳，一聲聲“嘿”“哈”過后，草綠色的夏常服被汗濕成深綠色，一道道汗漬在衣褲上留下“地圖”，軍訓過程可以用“慘烈”來形容。18歲正值愛美年齡的我，半天下來竟曬成了“非洲妞”。那些日子最怕的就是照鏡子，帽檐總是壓得低低的，但在牢固掌握了三套軍體拳和一套警棍術的全部招式后，我的心里竟也生出“快意解恩仇”的俠女情結來。

挨訓是家常便飯。站軍姿時要繃緊每一根神經，稍有松懈就會被眼尖的班長發現，背后一腳踹到放松警惕的小腿上，如果不是反應快，挨揍者一個趔趄就會立馬撲倒在地，摔個鼻青臉腫也不足為奇。那濃縮的回憶中，執著、毅力和堅持伴隨著汗水和淚水一點點刻到了女兵的崢嶸歲月里。

隨著體力和毅力的不斷錘煉，原本嬌柔、愛哭的女孩兒們漸漸顯現出不怕苦、肯擔當的品質：參加10公里徒步拉練把腳上磨出生疼的大血泡，哨聲過后身披白床單匍匐倒地開展“三防”演練，沙土地上凌空翻筋斗在四肢關節上留下血印子，鋪制水泥路面，自制煤球，喂豬……女兵們完成了一項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甚至比男兵干得還出色。

但女兵也有脆弱的時候。當對親人的思念排山倒海襲來時，女兵看似堅強的外表下藏著的柔弱敏感小神經被觸動，眼淚瞬間決堤，捂在被窩里任憑淚水打濕被角，模糊的視線讓我不得不停下寫了一半的家書，心情的悲慟從未如此徹骨和無助，因為撥通家里的電話要經過連長允許，因為寫一封信長久才能寄出……

軍營最后一年，轉到衛生隊的我學會了打針、輸液等基本護理項目，穿上白大褂兒后又多了一份神圣的救死扶傷職責。在這里班長教會了我嚴謹，配藥容不得絲毫失誤，針扎得準可以減輕患者的肌膚之痛，藥敷到位傷口愈合得又快又好，我用心記住所有的教誨，認真對待每一位患者。一次在街上路遇曾經醫治過的大娘時，聽到她響亮的嗓門對身旁人說出“這閨女扎針扎得好著哩”的話語時，一股熱流涌進心里，讓我頓悟了生命的美好和當兵的意義。

都說當兵后悔三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現在回想起來，正是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教會了我心無旁騖，義無反顧加入黨組織讓我感悟了黨員沖鋒在前、從不言退的豪情壯志，這筆精神財富讓我在從事新聞宣傳工作中披荊斬棘，一路奮發向上，牢記身上的責任和使命，始終告誡自己：“從前是軍人，現在是戰士！”帶著綠色軍營給予的果敢和堅韌，將生命中刻入的橄欖綠融入這片國網綠，幻化出新的綠意生機，我將馳騁疆場，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