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研究

韓錦玉 劉湘 楊雯迪 楊欣悅 王瑾

摘要：從2013年開始，我國陸續在深圳、上海、北京、廣東、天津、湖北和重慶建立了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本文以七個試點為研究對象，首先對各試點交易機制與運行狀況進行了比較分析，其次運用DEA模型對我國七個試點的運行效率進行實證分析，結果表明：2018年，我國七大碳交易試點中上海、北京、廣東和深圳表現為DEA有效，具有良好的運行效率，而重慶、湖北和天津的效率值逐次減少，結果顯示為規模收益遞增，表明該試點具有較大的效率改進空間。由此得出結論：整體上看，我國碳交易市場已從起步階段日趨成熟，但我國碳交易市場在走向成熟市場的道路上仍需繼續探索。最終，我們給出了一些政策建議：應借鑒歐盟等地區的碳交易市場建設經驗，建立完善的全國碳交易機制;將碳交易市場產品創新作為重點工作進行;結合我國具體國情與地區差異性，建立與我國發展戰略及目標協調一致的全國碳交易市場，進一步完善其制度設計。藉此，希望能對實現低碳發展、節能減排的最終目的有所幫助。

關鍵詞：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七大試點;DEA模型

中圖分類號：F831文獻識別碼：A文章編號：2096-3157（2020）14-0132-06

一、引言

1.研究背景及意義

據全球碳圖集（Global?Carbon?Atlas）的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為94.28億噸，己占全球總排放量的27.8%，是世界最大的碳排放國。在這一現實背景下，中國把減少將二氧化碳排放并且發展低碳經濟納入國家規劃。我國承諾，在“十二五”規劃期間，到2020年單位GDP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45%，到2030年左右單位GDP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2005年下降60%～65%。

從2013年開始，我國陸續在深圳、上海、北京、廣東、天津、湖北和重慶建立了碳排放權交易試點。2015年5月和9月國務院分別發布了關于生態文明建設的相關意見和方案，其中表明要加快建立全國碳交易市場并研究配額方案。七個碳交易試點共納入排放企業2000多家，2019年碳排放配額總成交量超過6.56千萬噸。然而，與成熟的國際碳交易市場相比較，我國一些碳交易試點還存在著碳價波動性大、碳配額流動性差、履約期內具有明顯的量價齊升現象。因此，在面對強大減排壓力下，盡快完善我國碳交易機制并提升碳市場運行效率顯得尤為迫切。

本文將以七個試點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各試點交易機制與運行狀況的比較分析，并運用DEA模型對我國七個試點的運行效率進行評價，據此研究分析我國碳交易市場目前存在的問題并探究其運行效率低下的原因，通過借鑒歐盟等地區的經驗，結合我國的國情，正確認識我國碳交易市場所處的發展階段，針對性地給出建議，為建立全國統一的碳交易市場積累經驗，最終達到低碳發展、節能減排的最終目的。

2.文獻綜述

因為歐洲的交易市場較為成熟，同時碳市場也很發達，所以研究歐洲碳交易市場的相關文獻較多。Daskalakis?G.（2013）主要研究了歐盟碳交易市場在第二階段的市場效率，通過很簡單的技術分析發現2008年～2009年進行交易的人能有很好的收益，但2010年后市場變得更有效率同時市場信心得到提升。Ibikunle?G.et?al.（2016）的研究發現歐洲氣候交易所的市場流動性與其效率有很高的相關性，認為市場在第二階段價格逐漸趨于隨機游走，交易質量也有大大提升并逐漸走向成熟。Duman?YS.et.al.（2018）通過參數雙曲線距離函數分析了在1990年往后22年的歐盟成員國和候選國家小組的環境技術效率，發現歐盟15國不僅減少了碳排放量也增加了國內生產總值，并且對減少能源用量有非常大的潛力，同時歐盟成員國和候選國之間的環境技術效率也逐漸一樣。

我國碳交易市場在試點階段，要學習并參考類似歐盟的運作模式。而有關碳排放效率的研究主要利用數據包絡分析（DEA）模型、Malmquist指數參數法、Agent建模法，SBM和CGE模型等方法。

許士春等（2015）基于1995年到2011年中國能源與碳排放水平，用DEA模型法計算了中國的碳排放效率同時用回歸法分析了影響因素。馮東等（2017）用非期望產出的SBM模型將京津冀的13個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對2005年～2014年的碳排放效率進行計算，得出京津冀的總碳排放效率有所下降，但只有北京和秦皇島的排放效率比較有效。瞿小松等（2017）研究了全球溫室氣體的減排效果，利用動態CGE模型比較了不同交易模式的減排效率。分析表明，碳交易市場規模越大，減排成本越低。楊劬等（2017）運用熵權-TOPSIS評價法研究了我國七個試點情況。結果表明，由于在交易機制不同七個試點運行效率有很大的差異，因此很難在交易所的機制設計中兼顧多個目標。胡東濱等（2016）從有效性、流動性和波動性三個方面研究配額分配方式的不同與產品市場和市場結構對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的綜合影響，并構建了基于SWARM的交易市場仿真模型。楊越等（2018）針對七個試點碳交易市場，選取基于修正松弛變量的SBM模型進行效率測度，然后利用地區差異系數剔除制度外的非均衡環境影響因素，在當前試點城市存在差異的情況下對碳排放交易市場效率進行評價。

目前，已有一些文獻研究分析中國試點碳交易市場存在的問題，但對于碳交易市場的運行效率進行探究的相關文獻較少，其中關于碳市場效率測度的文獻也缺乏完整性與全面性，這可能與之前中國碳市場交易數據相對有限有關系。然而，運行效率對市場穩定有很重要的支撐作用，因此，研究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在市場機制建立和規范碳市場建設也有著重要的作用。

二、試點交易機制及運行情況分析

1.交易機制比較分析

（1）納入控排的行業種類不同

七個試點結合不同產業的結構特征、行政成本和市場活躍度綜合選取納入行業范圍，覆蓋碳排放量在當地全社會碳排放量中占比為35%～60%之間。北京、深圳試點納入的行業數較多，涵蓋了工業和服務業;天津、上海試點涵蓋了工業和少量非工業（如航空、港口等）;其他三個試點都只納入了工業。

（2）控排企業的納入標準、配額分配方式不同

各試點納入單位標準、配額分配方式、配額確定方式不同，具體如表2所示。納入企業標準方面根據各試點具體情況有所區別，大部分由綜合能耗或二氧化碳排放量決定。配額分配方式方面，大部分試點都采用免費分配，天津、上海、廣東部分采用有償分配。配額確定方式方面，北京采用歷史排放法、基準線法、歷史強度法，天津采用歷史強度法、歷史排放法，上海采用歷史強度法、基準法，湖北采用標桿法、歷史強度法、基準法，深圳采用基準法的方式，廣東采用基準線法、歷史強度下降法和歷史排放法，而重慶采用根據歷史排放量自主申報的方式。

（3）對未履行清繳配額義務的企業處罰力度不同

深圳主管部門將違規信息共享至企業社會信用管理機構和金融系統征信信息管理機構，使其5年內不得享受本市任何財政資助;廣東省發展改革部門除了執行罰款外，將其違規行為將按照有關規定，記入該企業的信用信息記錄，并通過政府網站或者媒體向社會公布;上海主管部門除了罰款與向社會公開外，取消其享受專項資金支持政策的資格;天津市發改委鼓勵金融機構優先提供融資給信用評級較高的納入企業，并適時推出以配額作為質押標的融資方式;湖北主管部門按當年度碳排放配額市場均價，對差額部分處以罰款;重慶除了公開通報外，3年內禁止領取財政補助資金，參加評先評優活動，并將其納入國有企業領導班子績效考核評價體系。

2.運行情況

（1）交易價格

本文選取了2014年～2019年每年1月1日、5月1日及9月1日的成交價格繪制了如圖1所示的成交價格折線統計圖。可以看出，除北京和湖北的成交價格有所上升外，其余五個試點的交易價格都大致呈下降趨勢。在2018年～2019年期間，北京和湖北的試點成交價格大幅度上升，廣東和天津試點的成交價格也均有小幅度的上漲，剩余三個試點，即深圳、上海和重慶的成交價格則出現了小幅度下降。

（2）配額現貨市場

截至2019年11月15日，七個試點區域碳市場現貨累計成交3.56億噸，總成交額76.85億元。其中，廣東、湖北累計成交量與成交額最高，位于第一梯隊;深圳、上海、北京成交量與成交額均位于第二梯隊;天津和重慶累計成交量與成交額相對較低，位于第三梯隊。各試點碳交易量和碳交易額所占比例如圖2和圖3所示。

（3）CCER市場

經國家自愿減排交易登記簿備案的減排量稱為“核證自愿減排量（CCER）”。自愿減排項目減排量經備案后，在國家登記簿登記并在經備案的交易機構內交易。截至2019年11月15日，全國CCER累計成交2.02億噸，各地交易量差異較大，其中，上海CCER累計成交量持續領跑，目前交易總量為8823萬噸，占比48%;廣東CCER累計成交量超過4000萬噸，排名第二，占比22%;北京、深圳在1000萬噸～3000萬噸之間，分別占比13%、10%;湖北和天津交易量相對較小，在200萬噸～1000萬噸之間，分別占比5%、3%;重慶成交量最少。各試點具體CCER累計成交量以及所占比例如圖4和圖5所示。

2019年全國納入七個試點碳市場的排放企業和單位共有約2900多家，累計分配的碳排放配額總量約62億噸。和2018年相比，2019年我國七個試點碳市場交易總額有所上升，達到了約7.7億元。目前從整體來看，我國碳市場基礎能力建設正在穩步推進，但仍然存在建設進度略微有些滯后的問題。

三、實證結果及分析

1.模型設定

碳交易市場涉及主體范圍較廣，受到多方因素的影響，數據包絡分析法（DEA）在處理效率問題時表現出良好的效果，DEA模型具有適用于評價含有多維輸入輸出結構的DMU效率的特點，因此本文采用基于投入為導向的規模收益可變模型DEA-VRS。

當θ=1，則該決策單元為DEA無效：當θ=1且最優解e1Ts0-+e2Ts0+≠0，則該決策單元弱式有效;當θ=1且最優解e1Ts0-+e2Ts0+=0，則為DEA有效。

2.指標體系構建

本文從碳交易市場的設計目的與機制考慮，基于資源配置理論中的?Farrell投入產出效率理論，將投入產出的比例用以測度碳交易市場的運行效率，產出指標自碳交易市場效率的外在表征而來，投入指標則指的是影響碳交易市場效率內在表現的因素。

一般來看，一方面，碳交易市場的自身運行效率是從交易規模、市場流動性、價格穩定性三個方面來衡量;另一方面，制約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的因子包括總量控制與配額分配、控排范圍、補充機制三個方面。因此，本文將基于上述六個方面，細化為具體的6個指標，多方位評價我國試點碳交易市場的實際運行效率。其中成交量、換手率、減排成本作為產出指標，配額總量、控排企業覆蓋率、允許CCER抵消比例作為投入指標。

3.實證結果分析

本文運用DEAP2.1軟件采用DEA方法中的VRS模型，主要測度各個碳交易試點的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規模效率及規模增加情況。結果如表4所示。

根據上述評價結果，2018年，我國7個碳交易試點中上海、北京、廣東和深圳表現為DEA有效，并且規模報酬不變，運行效率良好。而重慶、湖北和天津的效率值逐次減少，結果顯示為規模收益遞增，表明該試點具有較大的效率改進空間。

此次評價良好的上海、北京、廣東及深圳碳交易市場，其綜合效率、純技術效率與規模效率均為1，可以改進的余地偏小，意味著其運行機制與規模都較為合理。通過分析指標數據可以看出，其交易活躍度、市場流動性及控排企業覆蓋率均較高，對宏觀經濟的作用明顯。其中廣東及深圳試點在成交量上位于全國前2名，上海CCER累計成交量長期保持高位。對應現實狀況，上海、北京、廣東及深圳碳交易市場在推行、監管以后核查力度上政府發揮較大的作用，在交易制度、配額分配方案、配額總量以及獎懲機制上都進行了與區域特點相對應的探索與設置，提升了企業參與碳排放權交易的積極性。

此次評價處于較低效率的湖北、重慶及天津碳交易市場，其中，湖北碳交易市場的DEA?效率顯示，其純技術效率與規模效率均未達到有效，處于規模遞增階段。盡管湖北試點規模較大，仍舊存在配額總量過高以及配額確定方式不適用等缺陷，湖北碳交易市場所采用的歷史排放法相對于行業基準線法而言，方法原始且所獲得的數據較為粗糙。對于重慶碳交易市場而言，DEA?效率顯示，其純技術效率為1，可規模效率較低，在0.6左右，處于規模遞增階段。分析其指標數據可以發現，重慶碳交易市場的市場交易流動性及活躍度與成交量均非常低，交易十分冷清。究其原因，重慶碳交易市場自開市以來，運行機制與交易規則基本沒有變化，在配額確定方式上采用原始的歷史排放法與自主申報相結合的方式，處罰力度也較小。天津碳交易市場與重慶碳交易市場類似，其效率長期處于低迷狀態，市場交易流動性、活躍度及價格穩定性均較差，交易冷清且均價較高。表明其運行機制、交易規則與覆蓋范圍等均設置不合理。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通過比較分析我國七個試點碳交易市場交易機制及運行情況，并利用DEA模型評價和分析其市場運行效率進行，得到以下結論：

1.整體上看，我國碳交易市場已從起步階段日趨成熟

此次評價中上海、北京、廣東和深圳碳交易市場均表現為DEA有效。各個碳交易市場定價機制逐漸完善，通過引入買賣雙方競價機制已經逐漸形成由市場供求決定碳價的價格發現機制，為全國碳市場的市場化價格發現奠定了基礎;市場交投日趨活躍，在一級市場官方主導的情形下，二級市場成交逐年穩步擴大且參與主體多元化;碳金融創新層出不窮，各試點地區自開市以來都將產品創新作為重點工作，推出了近20種碳金融創新產品，這為未來政策放開后，期貨等主流金融衍生品的推出和發展提供了重要的市場保障。

2.我國碳交易市場在走向成熟市場的道路上仍需繼續探索

目前大多數試點的碳交易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是流動性不足，結果造成現貨交易日成交量往往在萬噸左右，其數量是偏小的;而且，大多數試點碳市場只有現貨交易，缺乏必要的風險管理工具，尤其是碳期貨。如果沒有必要的未來的價格發現和風險對沖工具，不僅會使金融投資機構難以深度參與大規模交易，也會增加履約機構的市場風險。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1）借鑒歐盟等地區在碳交易市場建設方面的經驗，完善全國統一的碳交易機制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歐盟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已經運行多年，不管是在市場運行還是在制度建設中都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我國應加強與其展開交流與合作，借鑒它們的制度建設經驗，并聯系我國各個試點中存在的問題進行深入研究，逐步完善我國碳交易市場體系的設計。

（2）將碳交易市場產品創新作為重點工作進行，推行碳金融創新型衍生品、開發風險管理工具以及風險對沖工具，以此促進碳市場規模化交易，使得碳交易市場發揮更大的市場流動性。

（3）結合我國具體國情與地區差異性，建立與我國發展戰略及目標協調一致的全國碳交易市場，進一步完善其制度設計。既要考慮全國碳交易市場制度設計的一致性，又要考慮全國碳交易市場制度設計在區域差異化條件下的適用性。可在統一標準的前提下給予不同省市相對靈活的政策制定權限，確保交易制度設計的科學性與合理性，以此充分調動碳交易市場的活躍度和提升市場效率。

參考文獻：

[1]Daskalakis?G.On?the?efficiency?of?the?European?carbon?market：from?Phase?II[J].Energy?Policy，2013，54（2）：369～375.

[2]Ibikunle?G，Gregoriou?A，Hoepner?A?G?F，et?al.Liquidity?and?market?efficiency?in?the?world's?1argest?carbon?market[J].British?Accounting?Review，2016，48（4）：431～447.

[3]DUMAN?Y?S，KASMAN?A.Environmental?technical?efficiency?in?EU?member?and?candidate?countries：a?parametric?hyperbolic?distance?function?approach[J].Energy，2018，147：297～307.

[4]安小東.碳交易市場效率的測度及其影響因素研究[D].西南財經大學，2018.

[5]許士春，龍如銀.中國能源和碳排放的效率測度與影響因素研究[J].軟科學，2015，29（3）：74～78.

[6]馮冬，李健.京津冀區域城市二氧化碳排放效率及減排潛力研究[J].資源科學，2017，（5）：978～986.

[7]瞿小松，鄧翔，余子楠.全球碳排放交易及其效率——基于一個動態CGE型的實證分析[J].財經科學，2017，（4）：99～107.

[8]楊劬，錢崇斌，張榮光.試點碳交易市場的運行效率比較分析[J].國土資源科技管理，2017，34（6）：19～29.

[9]胡東濱，汪靜，陳曉紅.配額免費分配法下市場結構對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的影響[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7，18（2）：52～59.

[10]楊越，成力為.區域差異化制度設計下的碳排放交易市場效率評價[J].運籌與管理，2018，27（5）：157～167.

[注]基金項目：《中國碳交易市場運行效率研究——基于七個試點的實證》項目編號：201910724032

作者簡介：

1.韓錦玉，西安外國語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學生。

2.劉湘，西安外國語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學生。

3.楊雯迪，西安外國語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學生。

4.楊欣悅，西安外國語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學生。

5.王瑾，西安外國語大學經濟金融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