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趙“圍剿”的那些事

樊會瑩

【壹】

又開學了。

錢小白不得不離開蟄伏了兩個月的家，僵直地走向學校。從昨天下午開始，天空就飄起了蒙蒙細雨，也不知這是什么兆頭。突然之間，他又覺得這雨下得意義非凡！按他語文老師的話來說，這雨“揭示了故事發生的背景，渲染了凄涼憂傷的氣氛，暗示了人物悲慘的命運，烘托出主人公憂郁悲傷的心情，與失去的美好暑假形成鮮明對比”。呵呵！

沒想到到了教室，這“雨”的意義就應驗了：他們重新分班了！

新班主任綽號“老趙”，其實老趙并不老，只因其心態古板至極，故稱老趙。別看他剛過而立之年，亦有“白面書生”之相，上起課來也“細雨和風”，但當其笑容“戛然而止”的時候，身經其害者都知道定會有大事發生。

這不，把接話茬視作家常便飯的錢小白不諳此道，竟敢在名著欣賞課上，扯著鼻子上臉，一個勁“八戒，八戒，替為兄化些齋來”地瞎貧。“那好，就請錢小白同學背起自個兒的椅子，繞教室一周，來一段‘八戒背媳婦的表演，要求有神態，有動作，有語言。”本來，錢小白還想狡辯幾句，可一見老趙那犀利的目光，即刻就被“秒殺”了。“軍令如山”，師命難違。當他背起椅子，絕沒有料到后果會如此嚴重，在隨后的日子里，“二師兄”的美名幾乎全校盡知。

經此一役，錢小白才曉得，這老趙原來就是久聞其名，位居“四大酷師”之首的“笑面虎”，看來絕非浪得虛名。

【貳】

初次交鋒，錢小白還真沒放在心上，不過老趙卻“變本加厲”，對自己“圍剿”不止。

最近學校發現，手機蔓延如星星之火，頗有燎原之勢，于是發起了“不做手機黨，爭讀圣賢書”的倡議活動。為此，老趙用了兩節課的時間召開了一次主題班會，列舉青少年沉迷于手機的81條危害。可結果是，你講你的“危害經”，我做我的“手機控”。

要說老趙就是老趙，“詭詐”之極非你我能想象也。

一日，老趙大張旗鼓得有點瘋狂，恨不得連午休都要省略了：“下午2點前務必進教室，因為第五節課有重要‘禮物分發，不準遲到！”像錢小白這樣年齡的孩子，好奇心是非常重的，甚至在午休時還在爭論老師會分發什么禮物。

直到2點40都上課十分鐘了，老趙還是沒有露面！人人如砂鍋上的螞蟻，急不可耐。“‘禮物來了！”老趙看上去有些沮喪，但沮喪中還夾雜著些許笑意。“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為了這幾份‘禮物，我可費了一番功夫，一個一個寢室的搜索，終于在4213寢室一運動鞋中找到一份;4215寢室中找到兩份，一個5號床上的，一個7號床上的……”看著老趙擎著塑料袋炫耀，錢小白的臉都白了，當然臉白的不止他一人，接著嘆息聲、僥幸聲、交流聲慢慢不絕于耳。

《三十六計》中說：“待天以困之，用人以誘之，往蹇來連。”調虎離山，這招高！實在是高！此次“圍剿”，換來的是家長到校簽保證、領手機，錢小白檢討書1000字，在班級里公開朗讀。

【叁】

一般情況下，人在機在，人走機走，絕不會讓手機遠離自己。錢小白屬于道行淺的，凡是清楚老趙套路的人絕不會把手機藏在運動鞋里的！其余的那兩個“落難者”純屬意外，是在老趙“禮物”的誘惑下，顧“禮物”而失手機的。

自此以后，錢小白收斂了許多。

一日，錢小白的媽媽打電話說，可能他又把手機帶到學校了。

今天的晚自習，老趙魂不守舍，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幾乎兩節課都待在辦公室。“老趙來了！”班里即刻靜了下來，只聽見沙沙的寫字聲，足足有五分鐘也沒見老趙的一絲影兒。“找死呀，大頭，謊報什么軍情……”

突然，門開了，老趙巍然屹立在教室前門口。錢小白只能佯裝認真狀，他知道此時最好認慫，一是自己確實在玩手機，二是老趙一定能辨清剛才的訓斥聲出自誰口。遺憾的是，可能是他表演得過于投入了，老趙啥時候走的，都沒在意。

“是誰在等，那一抹浪跡的刀鋒偏冷，恰如苦僧……”破電話！早不響晚不響，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錢小白騰地站起來，迅速沖出教室，一摸口袋，手機不在，那鈴聲在桌洞里叫得正歡。

暈！更暈的是教室的后門口，老趙正滿面堆笑地舉著自己的電話。

在這一回合中，錢小白才明白老趙待在辦公室原來是“欲擒故縱”，用自己的手機呼叫他是“聲東擊西”。錢小白的感受就一個字：毒，一個老師不鉆研教學，卻想著法兒去“圍剿”自己的學生，還大模大樣地“釣魚執法”，真毒！

錢小白不知道，在這兩節課的反復拉鋸中，老趙還用了一招：以逸待勞，就是讓學生先瘋狂一會兒，自己則躲在樓梯拐角處，運籌帷幄，以靜制動。

【肆】

“喲，‘雅興不減啊？火燒眉毛的時候了，還不忘《王者榮耀》！”當老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手機時，錢小白幾乎魂飛魄散。

“死大頭，非得纏著打一局。這下好了，我成了砧板上的魚，你像沒事人似的。”錢小白心里一個勁兒地咒罵著生病回家的“死黨”，“回來，看我怎么削你。”

“沒辦法，這可是你自找的。”他快速地打開窗子，外面黑咕隆咚，一股寒風襲來。老趙關上窗子，展開雙手：“這可是五樓，想要手機，恐怕是‘死無全尸了。”

“嗚嗚……對不起老師。”“光對不起老師嗎？”“對不起……爸媽。”“還有誰？”“……”“還有你八輩祖宗！”

“現在對著窗外，把三個‘對不起連續地、大聲地，說上十遍，手機可能就會出現在你的口袋里。”老趙順手打開窗戶，又是一襲寒流。

“……”錢小白摸摸口袋，有點不相信。老趙把雙手慢慢搭在錢小白的肩上，扳過他的身體，面向黑漆漆的窗外，夜空里懸著幾顆星星。為了手機，“破釜沉舟”了！

“對不起老師，對不起爸媽，對不起我八輩祖宗。”錢小白果真一連喊了十遍。

“下面，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老趙又慢慢扳過錢小白，面向大家。“現在摸摸你的右口袋。”

“啊？手機！”淚，又一次溢滿了錢小白的雙眼。

直到畢業，錢小白也不明白，手機明明被老趙扔到了樓下，怎么又會出現在自己的兜里呢？老趙會變魔術嗎？其實，這個謎底，老趙到畢業也沒告訴錢小白，在他搶過手機轉身開窗的時候，手機已經“瞞天過海”到自己的兜里。在扶著錢小白面向窗口時，老趙又“暗度陳倉”，將手機輕輕塞進了他臃腫的羽絨服里。

被老趙“圍剿”的那些事，為錢小白的初中生活增添了許多亮麗的色彩。現在回想起來，還津津有味。錢小白初中畢業后，考取了市里的重點高中，現在成了某一名牌大學的“學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