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雍乾官窯視野下的唐英

劉 玲

（南京大學文化與自然遺產研究所，南京，210000）

0 引言

景德鎮御窯廠在陶瓷發展史上一直處于重要地位，對景德鎮瓷業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清代順治十一年（1654），御窯廠逐步恢復生產。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我國陶瓷燒造的頂峰時期，在這一時期，由于御窯廠主持者的努力，出現了三個不同的瓷業高峰期。其中，最負盛名的就是乾隆年間的官窯，以唐英的姓命名，被人們稱為“唐窯”。

唐英督陶時期，御窯廠的生產進入“黃金時代”。清代雍乾時期官窯瓷的燒造達到鼎盛，唐英其人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研究唐英對于研究清雍正、乾隆年間的瓷器具有重要意義。

1 御窯廠協理官——唐英

1.1 唐英是優秀的督陶官

唐英（1682—1756），字俊公，沈陽人，隸屬漢軍正白旗，能文善畫，自號蝸寄老人，授內務府員外郎，歷任淮關、九江關、督陶等職。唐英從雍正六年（1728）任督陶官助理始至乾隆二十一年（1756）因病辭職止，先后為雍正和乾隆兩朝皇帝燒制瓷器，督理御窯廠燒造前后共28年之久。他主持燒造的瓷器有摹古宋代各大名窯的器物，還有各種新穎的單色釉和彩瓷，深受兩朝皇帝賞識。

圖1 唐英隸書乙瑛碑詩軸

唐英其人為中國的古陶瓷事業立下了豐功偉續，同時亦為后人留下了研究景德鎮陶瓷歷史的紀實史料。《景德鎮陶瓷》1928年出版“紀念唐英誕生三百年專輯”，凡例不勝枚舉，足見其在督窯方面所取得的顯著成就。

1.2 唐英的書畫作品

唐英不僅是個督陶官，而且在各個方面都有所成就。據《廣印人傳》記：唐英“工山水人物，能書、工詩、長于篆刻，曾主官窯事，制器甚精，今稱‘唐窯’”，嘗以自制詩畫及各體書，付之陶人制成屏對。”又《八旗畫錄》載：“其畫無體不工，兼善分隸書。”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多才多藝、能書會畫，興趣愛好十分廣泛的人，例如，以下均是唐英的書畫作品。

2 雍乾時期唐英款瓷器

根據目前已掌握的極少資料，介紹唐英款有確切紀年器和無確切紀年器，這些器物上都有唐英的題字。唐英當然不會直接參與瓷器生產，故這些器物的燒制應該由工人完成制作。唐英是否直接在瓷器上題字，雖然已經無從考證，但是有一點可以從題字和詩文中肯定，這些器物有的是唐英專門為供奉而監制的（圖3），器物上的題字、詩文，有的是唐英特意為這件瓷器的制作而書（圖2），還有的是唐英的雅興之作（圖四）。通過它們，我們看到一位對瓷器由衷喜愛的唐英，看到一位有責任感、有敬畏心、有情趣的唐英，看到有血有肉有品位的唐英。

2.1 有確切紀年款器

有確切紀年款器有唐英為風火仙廟所書的青花匾、唐英款青花纏枝蓮紋燈座、唐英款青花纏枝蓮紋花觚、白地墨彩四書體筆筒等器物，唐英指導制作這些器物并在其上署個人名款，品種多為青花和墨彩，造型多為筆筒等文房用品，可見唐英把個人對書畫的熱愛與燒瓷融為一體。筆者下面舉三例具體闡述：

第一件，清雍正九年仲冬制“佑陶靈祠”青花匾（圖2）。

“佑陶靈祠”青花匾是唐英為風火仙廟所書，鑲嵌在廟的西院墻門楣的上方。匾長135、寬43.5、厚6厘米。“佑陶靈祠”青花匾的四周繪有纏枝番蓮紋，纏枝番蓮紋框和中間的字為青花繪成，陽文印為釉里紅；字為楷書，清秀健俊；右上角有腰園形引首印“古柏堂”，題“雍正九年仲冬”，下款書“督陶使沈陽唐英題”，并繪兩枚方欄篆書“唐英之印”“俊公”章。

圖2 “佑陶靈祠”青花匾

圖3 大清乾隆六年春月唐英款青花纏枝蓮紋花觚

圖4 仿官釉墨彩行書詩句水丞

第二件，大清乾隆六年春月唐英款青花纏枝蓮紋花觚（圖3）。

大清乾隆六年春月唐英款青花纏枝蓮紋花觚（圖3），高64.7、口徑26.7、底徑23.5厘米，藏上海博物館。花觚敞口，長頸，頸下部凸出一棱，圓折肩，長腹下斂，圈足式高底座。青花發色純正，紋樣繁縟，多層次構圖，頸部為西蓮紋、蕉葉紋和朵花紋，腹部主題紋樣為西蓮開光紋，底座繪如意云式朵花紋裝飾帶和蕉葉紋。開光內所題銘文為：“養心殿總監造、欽命督理江西陶政兼管江南淮宿海三關暨江西九江關湖口大孤塘等關稅課、內務府慶豐司員外郎兼佐領加五級沈陽唐英敬制、五供全分虔獻東直門外壩、北長店村四道街東口、天仙圣母殿前永遠供奉、大清乾隆六年春月轂旦”。

第三件，乾隆二十年秋月制墨彩開光山水詩句筆筒,大口徑7.5、小口徑4.5、高11.5厘米，藏北京故宮博物院。該筆筒口部和底部呈“凸”字形，由兩個長方體一大一小相套而成，外部施仿石釉加開光，內部施藍釉。

大長方體外部四面開光，一面為楷書題詩：“高臥山中不出山，無如人世遠追板。老夫落筆渾相似，只在青苔白石間。”“乙亥秋月書”，下繪紅彩“御”“章”篆書陰文、陽文方章各一枚；兩面為墨彩山水圖，下有紅彩“陶”“鑄”篆書陰文、陽文章各一枚；另一面為行書題詩：“未能隨俗惟求己，除卻讀書都讓人。”下有紅彩“沐齋居士制”方章。底款為“沐齋居士制”。

2.2 無確切紀年款器

無確切紀年款器有仿官釉墨彩行書琵琶游春詩句筆筒、仿官釉墨彩行書詩句水丞、冬青釉墨隸書朱文公家訓瓷板等，主要品種為墨彩，多為唐英指導制作并署個人名款之物，造型多為筆筒等文房用品，下舉三例：

圖5-1 轉心瓶正面

圖5-2 轉心瓶局部特寫

圖5-3 轉心瓶底部

圖6-1 黃地青花纏枝花紋交泰瓶

圖6-2 交泰瓶剖面圖

第一例，仿官釉墨彩行書琵琶游春詩句筆筒，口徑10、底徑10、高12厘米，藏北京故宮博物院。該筆筒圓直腹，外部施仿官釉，并由唐英用墨彩親自題詩，詩為琵琶游春行書，詩曰：“興致天然不減加，那關名勝與鶯花。香山偶爾逢商婦，墻望何須完汗槎。事業昔賢難尚友，風騷老我自成家。會心得意謳吟外，且作癡人夢聽琶。琵笆亭游春二首之一，蝸寄唐英制”。詩文引首繪紅彩“古柏堂”陽文閑章，后面繪紅彩“蝸寄”“居士”篆書陰文、陽文方章。

第二例，仿官釉墨彩行書詩句水丞（圖4） 。

仿官釉墨彩行書詩句水丞（圖4），口徑4.2、底徑4厘米，藏北京故宮博物院。該水丞呈橢圓形，斂口，圓鼓腹，圈足，外部施仿官釉，并且有唐英親自題的詩句，該詩句為墨彩行書：“雙雙瓦雀行書案，點點楊花入硯池。閑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幾多時。榷陶使者唐英制”詩前繪紅彩“古泉”篆書引首印，詩后繪紅彩“榷”“陶”篆書陰文，陽文方章。

第三例，冬青釉墨彩隸書朱文公家訓瓷板

圖7 清乾隆粉彩象生果品高足盤

冬青釉墨彩隸書朱文公家訓瓷板，口徑4.2、底徑4厘米，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瓷板一塊，上施冬青釉，題有墨彩隸書：“朱文公家訓……”及“沈陽后學蝸寄唐英敬錄”。下繪紅彩“唐”“英”篆書陰文，陽文方章。

3 唐英監造的雍乾時期流行的官窯瓷器的器型、品種舉要

唐英監造的雍乾時期流行的官窯瓷器品種有轉心瓶、交泰瓶、雙連瓶、轎瓶、仿生瓷等，造型各異，可見唐英心思縝密，為迎合帝王喜好，可謂是煞費苦心，潛心研究，才有了現在世人為之贊許的精美瓷器。以下舉例說明：

3.1 轉心瓶

轉心瓶是通過子母榫鉚結構把內外瓶結合在一起，且內瓶可以轉動的觀賞用瓶。乾隆時除生產有轉心瓶外，還生產轉體瓶，二者的差別是轉心瓶以內瓶轉動為特征，而轉體瓶則以套在外面的瓶轉動為特點。一般情況下，外瓶或套瓶多有鏤孔，內瓶則繪有各種內容的開光圖案，在轉動時可以透過鏤孔看到內瓶上的裝飾。有的在套瓶與外瓶壁上分別繪制相呼應的分體圖案，也有書天干地支相配記月日者。燒造時分體單燒，內外瓶相接合的地方和榫鉚處為素胎（圖5）。

3.2 交泰瓶

交泰瓶是清乾隆官窯的創新之作，其造型新穎奇巧，工藝水平高超。交泰瓶腹部中段被鏤雕成如意頭形，套鉤回紋或倒、正T形，瓶體上下于紋飾間相互鉤套，連為一體，可以活動卻不能分開，寓意“天地交泰”。此件“上下一體，天下太平，萬事如意”交泰瓶是清代乾隆早期御窯廠督陶官唐英和催總老格刻意制作專供乾隆皇帝玩賞的佳器。“交泰”取《易經》中天地交泰，即天地相交，時運亨通之意。交泰瓶的制作技藝巧奪天工，令人嘆服（圖6)。

清乾隆黃地青花纏枝花紋交泰瓶（圖6），高19.8、口徑9.2、足徑11.3厘米，收藏于故宮博物院。此瓶中部鏤空，上下互不相連，可作微小移動，但不能拆開。經查唐英奏折，可知乾隆八年（1743）督陶官唐英和協造之催總老格曾“新擬得夾層玲瓏交泰瓶等共九件，謹恭折送京呈進”。此交泰轉心瓶當為其中的一件。

3.3 象生瓷

象生瓷，諸多陶瓷專家都曾在其著作中提及，如陶瓷泰斗馮先銘先生曾在其著作《中國陶瓷》一書中講到：“由于乾隆帝酷愛各類工藝美術品，追求刻意求精、奇、巧，使各種工藝美術都有長足的發展，清乾隆的景德鎮制瓷業，在制瓷技巧上達到了空前水平，我國制瓷技術也達到歷史最高峰。”

景德鎮御窯廠燒造以瓷模仿各種工藝品和動植物、果品的瓷器，無論形態還是質感均酷似原物，甚至有時僅憑肉眼竟無法辨別真假。當時的仿木、仿象牙、仿漆器、仿玉及各類像生瓷都更是高超制瓷技術的成果。下面介紹一件清乾隆粉彩象生果品高足盤（圖7）。清乾隆粉彩象生果品高足盤（圖7），通高13、口徑17.3、足徑8.7厘米，藏故宮博物院。盤敞口，弧壁，喇叭狀中空高足。盤內及高足內均施松石綠釉，外壁為珊瑚紅地金彩圈點紋、勾蓮紋。盤內擺放與盤連燒在一起的粉彩繪雕塑果品，中間為一蜜柑式盒，周圍有核桃仁、櫻桃、荸薺、石榴、桔子、棗等。蜜柑式盒內亦施松石綠釉。足內沿一長方形留白內有青花篆書“大清乾隆年制”橫邊六字款。仿生效果精湛，盤中諸果品不但酷似實物，而且都具有吉祥含義，如螃蟹寓意“一甲”，即科舉殿試第一；荔枝樹象征長壽；核桃、石榴則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4 結語

唐英對清代雍正、乾隆兩朝的官窯發展有重大貢獻，而他不僅在瓷器方面有突出成就，還在中國畫、書法等方面皆有所作為，是不可多得的全方面發展人才。而老格在唐英遙領督陶官職務時，一直全力輔佐唐英料理景德鎮御器廠，監造瓷器，可謂是真正監造瓷器時間最長的人，對清乾隆時期官窯瓷的燒造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通過對雍乾時期唐英款瓷器的相關研究，發現唐英很是喜歡觀察各式各樣材料器具，然后用瓷器來模仿，甚至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唐英其人不僅熱愛詩詞歌賦，還熱愛書法、中國畫，并且熱愛自然、善于發現生活中的美，并最終都將其匯總融入到瓷器燒造中。唐英監造的清雍乾時期流行的官窯瓷器的新造型和品種非常豐富，除了轉心瓶、交泰瓶和仿生瓷之外，還有壁瓶、雙聯瓶、象形瓷、轎瓶、仿玉瓷、仿木瓷等等。唐英心思縝密，為迎合帝王喜好，可謂是煞費苦心，潛心研究，才有了現在世人為之贊許的精美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