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重拾舊時光里的優(yōu)雅

王媛媛

手帕的歷史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手帕都由來已久。

在我國，手帕古時也稱手巾、手絹、羅帕、鮫綃，早在先秦時便已有之，稱之為“巾”。1959年在新疆挖掘的東漢古墓中發(fā)現(xiàn)了藍白印花手帕，證實在東漢時期“巾”已演變?yōu)槭峙痢Ｗ詽h始，描述手帕的詩詞便多了起來，漢樂府《孔雀東南飛》中有“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之句，唐杜甫曾有“赤汗微生白雪毛，銀鞍卻覆香羅帕。”的詩句，唐王建在《宮詞》中有云“緶得紅羅手帕子，中心細畫一雙蟬。”宋陸游“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可見手帕早已成為古人生活中尋常可見的物品，至明代，女子結(jié)拜金蘭姐妹更被稱之為“手帕姐妹”。

在西方，關(guān)于手帕的淵源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手帕是權(quán)勢的象征，絹上刺繡的手帕只允許王室使用。中世紀時由于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對于手帕的喜愛，手帕隨之風(fēng)靡全國。到了法國路易十六時期，手帕得到空前的發(fā)展，金箔鑲邊、蕾絲點綴、珍珠裝飾、形狀各異，十分華貴又精致異常，就連皇后瑪麗·安托瓦內(nèi)特（Marie Antoinette）的生日都被稱之為“手帕日”，當(dāng)時手帕之盛行可見一斑。近代西方男士著裝，西服胸前的口袋里總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置折成三角形的手帕，一派高雅莊重的紳士風(fēng)度。

手帕的故事

手帕在民間不僅是日常的必需品，還具有象征和表情達意的意義，因手帕衍生出的故事舉不勝舉。在古時，女子的手帕是閨私貼身之物，不能隨便送人。若遇到心儀的男子，礙于禮教無法表達，怎么辦呢？姑娘通常會佯裝遺落手帕，若男子撿起便是有意，再于帕上題詩，藉此借口上門奉還，一來二去二人便互通情誼。就這樣，一方小小的“手帕”成了傳遞朦朧愛意的工具，成了古詩詞中愛情的符號，充滿了浪漫氣息，發(fā)揮著戲劇性的作用。

古人在手帕上題的詩，被稱為“手帕詩”。馮夢龍在《素帕》中曾書“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其中的“絲”字與“思”諧音，表達戀人間的相“思”之情。《紅樓夢》，寶玉挨了打思念黛玉時，差晴雯送去兩條舊手帕，舊帕暗喻深情，黛玉一看舊帕便明白了寶玉的用心，自哀自泣地在手帕上提筆寫下：“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更向誰。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寫盡了情有始而難有終，不能言說的女兒心思。

與《天仙配》《女駙馬》并稱黃梅戲三絕的《羅帕記》，講述舉人王科舉，娶陳老尚書之獨生愛女陳賽金為妻。陳賽金出嫁時陪有祖?zhèn)鲗毼锝鸾z九龍羅帕，后因羅帕被竊又遭人誹謗不貞，蒙冤被休，忍辱十八年后由兒子代母洗冤的故事。一方小小手帕貫穿了戲中人生。

西方電影《理智與情感》里，埃莉諾倚門聽妹妹彈琴，禁不住百感交集、淚濕眼眶，愛德華走過來默默遞上他的手帕。莎士比亞的名劇《奧賽羅》，可被稱為由一方手帕引發(fā)的悲劇;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中，手帕則是貴婦愛的禮物。

日本電影《幸福的黃手帕》，男主人公勇作因一時莽撞入獄與妻子分離，出獄后擔(dān)心妻子不再接納他，便給妻子寫信說：如果還在等他，便在家門前掛上一塊黃手帕。當(dāng)患得患失的勇作站在家門不遠處的時候，看到的豈止是一塊手帕，數(shù)十條的黃手帕穿成了串兒，猶如旗幟般在旗桿上飛揚！妻子沒有激烈的擁抱，只是一如過去般溫柔地說了一句“您回來了”，但是一切無法言表的深情都注入到黃手帕之中，令人感動而又回味無窮。此后黃手帕在整個日本都成了幸福的一種象征。

手帕在古今中外的文藝作品中屢見不鮮，其意象及隱喻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或作為愛的證明，或作為故事的線索，見證情意綿綿抑或悲歡離合。

手帕的優(yōu)雅

現(xiàn)在用手帕的人確實不多了，大家平時包里習(xí)慣裝一小包紙巾。紙巾的塑料包裝皮上印著花花綠綠的圖案，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帶紙巾，因為餐廳與洗手間里都有準備，隨手扯兩張也可以應(yīng)付，只是隨意揉搓拋棄紙巾的樣子無論如何也談不到優(yōu)雅。

若干年前，與朋友們在一家餐廳聚餐，鄰桌有一位獨自用餐、面容素凈的老人。或許是我們這桌的歡鬧與老人的安靜形成了對比，我不由得總瞥向老人，小心留意著觀察。老人穿的衣料帶有經(jīng)年洗滌后獨有的樸素，大約是用完餐了，她慢慢從口袋中掏出一方整齊干凈的灰藍手帕，輕輕擦拭嘴角，擺手示意服務(wù)生前來結(jié)賬。一套動作優(yōu)雅、得體、從容，不由得心中暗嘆“講究”！時隔多年，我還清晰記得這位老人，真正有品位的人，從口袋拿出的不是紙巾，而是手帕。

每一處細節(jié)的講究，每一種格調(diào)，其實都是麻煩的，仔細想來似乎還真沒有不經(jīng)麻煩就能營造出的格調(diào)。使用手帕要比隨手扯一張紙巾麻煩許多。手帕要注意保持干凈整潔，要干凈就需洗的勤快，晾干之后還需對角對邊地疊得齊齊整整，再講究一點的，會噴少許香水保持芬芳，說白了手絹要有人侍弄。

手帕也不僅僅是日常所需的功用，它還是一件非常時尚的裝飾品。可系作領(lǐng)巾，可覆為頭巾，或捆綁發(fā)辮，或束成發(fā)帶，或是纏在手腕……聰明的姑娘會用手帕做各式各樣的造型裝扮自己，手帕雖沒有珠寶華貴，卻別有一番清新灑脫。

“從前的手帕也好看，最是那低眉的女子，精致的，一針一線。”木心的這一佳句，令一溫婉恬靜的持帕女子浮現(xiàn)眼前，淡定悠然之中顯現(xiàn)出那個時代獨有的風(fēng)雅。

環(huán)保的手帕

還記得這首兒歌嗎？“丟、丟、丟手絹兒，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丟手絹的游戲陪伴了多少人的童年。然而，曾經(jīng)生活里不可或缺的手帕，時至今日早已被紙巾替代，也變得稀有罕見，手帕似乎真的被人們從日常生活里丟掉了。

美國未來學(xué)家阿爾溫·托夫勒撰書道：“社會變化越快、越錯綜復(fù)雜，人與物之間的關(guān)系就變得越短暫。”過去一塊手帕至少能用一年，如今一包紙巾只能用一天，丟掉的瞬間并無絲毫憐惜不舍。果然，社會變化越快，人與物之間的聯(lián)系就變得越發(fā)淡薄、越無掛礙，越發(fā)視若無睹了。

不過，大自然會以它特有的方式提醒教導(dǎo)人們：要懂得惜物、惜福。跨入2020年，澳大利亞火災(zāi)、索馬里蝗災(zāi)、塔阿爾火山噴發(fā)，以及突如其來、蔓延全球的新冠病毒……這些接踵而來的災(zāi)難難道不是自然界對人類過度消耗資源的警示嗎？

紙巾相比于手帕可真方便，用完即丟，免去洗滌之勞，只是這方便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曾有人這樣估計：全球每年紙張產(chǎn)用量達3.2億噸，若以每噸紙需砍伐4棵平均20年樹齡的樹木作原料的話，那么1年就有近13億棵這樣的大樹從地球上消失。不僅如此，森林的消失，會導(dǎo)致物種棲息地的消失，生態(tài)鏈會遭到破壞，而且生產(chǎn)紙漿過程中的廢水排放更是水環(huán)境的主要污染源。

丟掉了手帕，不僅是丟掉了舊時的情懷，更是丟掉了我們賴以生存環(huán)境。世間萬物皆來之不易，不管是自然的饋贈，還是人造的衣食，都應(yīng)珍惜。惜物就是積德納福，是對天地自然的尊重，是可持續(xù)的發(fā)展觀。手帕雖小卻內(nèi)涵豐富，又節(jié)約環(huán)保，為何棄之不用呢？把丟掉的手帕都拾起來吧！也重拾那舊時光里的優(yōu)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