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想人格之二：道家的理想人格

邱紫華

摘 要：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代表之一的道家，是諸子百家中最具哲學(xué)思辨特色的學(xué)派，老子的《道德經(jīng)》從柔弱的、靈活的、富于彈性的立場去批判君王、統(tǒng)治者；以貌似退讓的立場去“避免災(zāi)禍”，去協(xié)調(diào)社會。老子認為：“道”是宇宙、世界存在的本體、本原；是天下萬物的原點、來源；是自然、社會、人類的精神思維所必須遵循的總的法則和規(guī)律。莊子理想的人格則是“真人”的人格。真人，即能夠做到“歸樸返真”的、做人做事順從“自然天性”的人。儒家、道家的人生主張和生存策略都是一種認真積極面對人生的思考和舉措。道家與儒家的相互滲透和吸收大大多于它們之間的差異；儒、道之間有著極強的互補性。

關(guān)鍵詞： 道家；理想人格；無為而無不為；“真人”

中圖分類號： B223 文獻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8264（2020）02-0004-07

道家是諸子百家中最具有哲學(xué)思辨特色的學(xué)派。老子是先秦道家著名的思想家、哲學(xué)家，是道家思想最杰出的代表。

一個民族沒有哲學(xué)的思辨性就是缺乏智慧的民族。老子《道德經(jīng)》所論述的本體論是中國式智慧的代表，是東方哲學(xué)中最具有思辨性的哲學(xué)觀點之一。

相對于儒家的入世、濟世精神，有人說，儒家是積極入世的，道家是消極的、出世的。這樣，就把儒道兩家簡單地對立起來。其實，這是一個大誤解。

老子的《道德經(jīng)》所反對的、所針對的、所批判的、所教導(dǎo)的，都是當(dāng)時社會，也是今天社會仍然具有普遍性的重大問題。老子《道德經(jīng)》也是干預(yù)社會世事的，只不過老子是從“避難”“避禍”“保身”的角度提出“濟世救民”的策略而已。因此，給人們造成了“避世”的印象。

如果說，儒家是以強力的、強勢的態(tài)度“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主動積極的方式去濟世救民的話，老子的《道德經(jīng)》則是從柔弱的、靈活的、富于彈性的立場去批判君王、統(tǒng)治者；以貌似退讓的立場去“避免災(zāi)禍”，去協(xié)調(diào)社會。

后世常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退一步海闊天空”正是道家“待人處事”方面經(jīng)常采用的態(tài)度。

如果說，儒家注重培養(yǎng)“內(nèi)圣外王”的“圣賢人格”用以濟世救民的話，那么，《道德經(jīng)》主要是通過猛烈批判君王、領(lǐng)導(dǎo)人、家長的胡作亂為，以教導(dǎo)國君、領(lǐng)導(dǎo)者、家長和普通人遵循“道”的原則去做事處人，去獲取最好的生存之道。這同儒家的濟世救民異途而同歸；它們的宗旨在本質(zhì)上完全一樣。

一、老子的《道德經(jīng)》是一部奇書

長期以來，老子的《道德經(jīng)》一直“被誤解”，《道德經(jīng)》奇在何處？

其一、奇在篇幅短小。

人們常說，濃縮的是精華。《道德經(jīng)》僅五千余字，但思想深刻，富于哲學(xué)思辨性，尤其是其中所蘊涵的本體論思想和辯證法思想。

本體論研究并回答的是關(guān)于宇宙、世界存在的本質(zhì)、根本是什么的哲學(xué)問題。老子的《道德經(jīng)》認為，宇宙、世界的本體、本質(zhì)是“道”。“道”是宇宙、世界存在的本體、本原；是天下萬物的原點、來源；是自然、社會、人類的精神思維所必須遵循的總的法則和規(guī)律。

其二、《道德經(jīng)》具有強烈的批判意識。

一個人只有具備了超人的敏感，才有可能成為先知先覺，才有可能擁有“發(fā)現(xiàn)”問題的智慧，才可能擁有深刻的“批判意識”。《道德經(jīng)》充滿了強烈的批判意識。它顯示了老子先知先覺的思想智慧。老子生存于春秋亂世，他敏銳地洞察到了長期的社會動亂和生民涂炭的原因。老子從三個方面揭示了社會動亂的原因。這就是：

1.人性中的貪欲；

2.統(tǒng)治者的倒行逆施、胡作非為；

3.社會分配的不公平。

上述三點中，尤其是社會分配的不公平，統(tǒng)治者們往往“以不足奉有余”。這是社會動亂的根本原因。因此，老子說，“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老子用其智慧的“第三只眼”看到了社會動亂的根本原因在于國君和統(tǒng)治者的“有為”即胡作亂為，從而把批判的矛頭直指國君和統(tǒng)治者，并提出了著名的濟世主張：“無為而無不為”。

其三、《道德經(jīng)》具有“大智慧”。

《道德經(jīng)》向人們提出了如何應(yīng)對動亂的社會，如何在“亂世”中生存下來，如何塑造個人的高尚人格以及應(yīng)當(dāng)追求的人生境界。這是老子獨有的“大智慧”。

二、老子的哲學(xué)思想

作為老子哲學(xué)基石的“道”有三個基本特點：

（一）無形無名；無象無狀；無始無終。

老子哲學(xué)的“道”不是訴諸感覺器官來把握的，而是訴諸人的精神思想來認知和把握的。不能感知“道”，也無法言說“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道無德”。

老子哲學(xué)之偉大，就在于他對于“超感官的存在”所給予的充分肯定和尊重。儒家哲學(xué)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經(jīng)驗哲學(xué)”和“實踐哲學(xué)”；老子關(guān)于“道”的哲學(xué)則是“思辨哲學(xué)”，是通過思辨方式來認知和思索的。

（二）“自然”是“道”的存在與活動形式。

“道”不斷化生，不斷變化：“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第四十二章）“道”是天下萬物之本原，又是自然、宇宙、社會運行的法則、規(guī)律，“道”就是“自然而然”。

這個不為人們所見所感受的“道”，卻可以通過“天下萬物”來顯現(xiàn)自己的存在、證明自己的存在。這種借它物的形態(tài)、形狀和形式來顯現(xiàn)真理、思想、理念的方式就是藝術(shù)的方式。黑格爾曾說：“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這說明，道家思想是中國藝術(shù)精神的核心。

“道”如何顯現(xiàn)自己呢？

老子說：“形而上者為道，形而下者為器。”“道”作為事物的本原，可以“化生”為具體的“天道”“地道”“人道”。

“人道”又可以具體化為“為君之道”“為臣之道”“為父之道”“為子之道”“為夫之道”“為婦之道”……乃至于日常生活的種種活動的運行之道，例如茶道、書道、劍道、花道……如此種種。這樣，形而上的“道”漸漸下落，落到生活中的最實處。這些具體的、各有特性的“道”就是人們從事日常生活的行為準(zhǔn)則，也就是人們的生活，生存方式和處世方法。

（三）老子所說的“天道無為”“自然無為”是其哲學(xué)中最重要的概念。

“天道無為”“自然無為”是什么意思呢？在老子哲學(xué)中，“自然”是一種狀態(tài)，是指事物先天的、天然的狀態(tài)。“自然”不需要人類“人為地干預(yù)和改變”。人類只能是順應(yīng)自然。老子深知：大自然已經(jīng)存在了無數(shù)的年代；人類的歷史卻很短；大自然不是人工創(chuàng)造而成的。因此，人類應(yīng)當(dāng)順應(yīng)自然的生存狀態(tài)，而不是強行去改變自然，事實上，人類也改變不了自然。

老子所說的“自然無為”是說，人們對待任何事物，都應(yīng)當(dāng)順其自身的情狀、樣態(tài)去任其存在與發(fā)展，不必用人為的力量、意志和手段去制約它或改變它。

三、道家理想的人格

道家的理想人格以老子、莊子的“人格理想”為代表。

（一）老子憧憬的理想人格

1.老莊的理想人格精神就是在思想上崇尚“自然”，堅守“自然無為”的信念；在實踐中能做到“順其自然”“無為而無不為”。

只要能夠做到“順其自然”，就能夠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理想境界。

“無為而無不為”是老子的治理世界、社會的理念；是他為了消除人世間不斷的混亂紛爭提出來的“救世良方”。

“為”，就是有所想法、打算，想有改變、想有所作為，并付之行動，通常稱之為“人為”“有為”。老子所說的“自然無為”“順其自然”，就是不要把人類的力量強加于自然事物，讓其自由地存在與發(fā)展。

《莊子·至樂》篇有一則有名的寓言。這則寓言講魯國的君王非常喜愛鳥兒。他在養(yǎng)鳥的過程中，卻處處違背鳥兒的本性，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養(yǎng)鳥。他命令仆人們按照貴賓的待遇去養(yǎng)鳥，給鳥演奏《九韶》的音樂，每天給鳥喂食“太牢之膳”（“太牢之膳”是大型祭祀儀式上最好的供品），盡管這樣，“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肉），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也，非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也。” ①這種“以己養(yǎng)鳥，而非以鳥養(yǎng)鳥”的“愛鳥”行為，從根本上說，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行為，這是把人的欲望和意志強加給鳥兒而已。《莊子》強調(diào)，不要以人工的、人為的舉措和行為去消滅天性的東西；不要用人為的造作來毀滅性命；不要因為貪得而喪失了聲名。②

可見，老子所講的“無為”，并不是說“什么事都不干”。老子的“無為”是強調(diào)不要憑著個人的意氣去干，不要因某一個心血來潮的念頭任性地干，也就是憑借一時的沖動去干。一句話，“無為”不是強干、蠻干、胡亂妄為，而是要按照“天道”——即按照自然規(guī)律、自然法則去做事。

“無為而無不為”是老子的治理世界、社會的理念；是他為了消除人世間不斷的混亂紛爭提出來的“救世良方”。對于個人來說，“好靜”“無事”“無欲”都是“無為”的內(nèi)涵。

老子把“無為”看作是最高的人生理想。所說：“上德無為而無不為”。“無為”是國君、統(tǒng)治者、領(lǐng)導(dǎo)人最高的德行。擁有“無為”德行的人，就是賢人、圣人。

2.“三寶”是老子理想人格中最重要的品性。

什么是人生中的“三寶”呢？

第一寶：心中擁有“慈”——即充滿人性和愛心。

第二寶：生活中擁有“儉”——生活上的節(jié)儉和思想上的“節(jié)儉”。

“儉”包含有三個層次：

首先，“儉”指“無欲”“寡欲”。就是要抑制自我對物質(zhì)的強烈的欲望。老子主張，一個人要遠離聲色肉欲的享受；壓制貪欲，甚至去除欲望，就能夠做到無私無欲。

其次，“儉”還包含著不追求現(xiàn)世的名利。一個人能夠做到淡泊名利，就能夠“喜怒哀樂不入于胸次”。

再次，“儉”的主要含義，就是要廢除和節(jié)制那些不必要的、白費腦子的精神思想活動。例如，瞎操心、窮折騰、無事生非、耍小聰明、動歪腦筋。

韓非子解釋為：“適動靜之節(jié)，省思慮之費也，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也；愛其精神，嗇其智識也。”（《韓非子·解老》）韓非子的意思是說：聰明的人，要適應(yīng)動靜的節(jié)奏、規(guī)律；要節(jié)省腦力、耳目的消耗。如果過度“費神”的話，盲目、失聰?shù)臑?zāi)難就會降臨。要節(jié)省精力、腦力，不要瞎折騰。

第三寶：“不敢為天下先”——即不去爭名、爭利、出風(fēng)頭；不去“好勇斗狠”，爭我贏你輸。用現(xiàn)代的語言來說，就是“不與領(lǐng)導(dǎo)爭風(fēng)；不與同僚爭寵；不與下屬爭功”。

爭名、爭利、出風(fēng)頭，就暴露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這就是挑起矛盾沖突，更容易導(dǎo)致“羨慕忌妒恨”，很容易造成分歧和對立。

莎士比亞的名劇《麥克白》中的主角麥克白就因為懷有野心，不甘心當(dāng)大臣，陰謀當(dāng)英格蘭國王，而導(dǎo)致一系列血腥的屠殺，自己最后也毀滅了。這種人格正是道家所摒棄的。

老子認為，如果一個人能守護這“三寶”就達到了“無為”的境界；如果人人都能夠達到“無為”的境界，人世間就沒有沖突紛爭了。

3.“不爭”“守柔”“處下”是達到完美的理想人格境界的必經(jīng)之路。

首先，老子、莊子主張，理想的人格應(yīng)當(dāng)“抱樸”（“見素抱樸，少私而寡欲”（《道德經(jīng)》第十九章）和“無欲”。

“抱樸”就是順其自然、復(fù)歸自然。“無欲”就是要做到“不爭”（“不敢為天下先”）。

要做到“不爭”，在生活中就要保持“虛靜”“柔弱”的處事態(tài)度。

什么是“虛靜”呢？老子說：“致虛極，守靜篤（《老子》第十六章）。”

老子認為，自然萬物的原初是“虛”“靜”狀態(tài)的，“道沖（盅）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道德經(jīng)》）第四章）這是說，道體是虛空的，然而作用卻是無窮的，就像深淵一樣，蘊藏著無數(shù)的東西；就像一個個的山谷一樣，聚集著大量的水源。

先談什么是“虛”。老子認為，萬物以“虛無為本”，“虛”是萬物的根本。“虛”就是“不盈”，沒有多余、不過分。

面對紛紛擾擾的世界，一個人的行為、活動要做到“致虛守靜”。“致虛守靜”含有“深藏”的意思。“虛”的反面是“實”，是“盈”。“實”含有成見的意思；“盈”表示自滿的意思。

老子認為，“深藏不露”是君子的德行，后世的成語“虛懷若谷”就是這個意思。

人們常說：“滿瓶水不響，半瓶響叮當(dāng)。”當(dāng)下，是鼓吹自我、展示自我、表現(xiàn)自我的時代；“表揚與自我表揚”成為了行為準(zhǔn)則；虛假吹捧成為時尚；這是違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這種張揚“自我”的時代精神同儒家、道家的倫理精神是完全相悖的。

自我表揚的極致，就是造假、制假之風(fēng)的盛行；虛假吹捧的結(jié)果，就是趨炎附勢，喪失人格和自尊。

再談什么是“靜”。“靜”是萬物原初的狀態(tài)，也是事物最終的狀態(tài)。老子說：“夫物蕓蕓，各復(fù)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fù)命。”（《老子》第十六章）這是說：萬物蓬勃生長，表現(xiàn)為往復(fù)循環(huán)的現(xiàn)象；萬物最終要返回自己的根本，這根本之處的狀態(tài)就是“靜”。由此，老子認為，自然萬物、人生和社會政治，從靜而生而起，復(fù)歸于清靜的狀態(tài)。

《紅樓夢》中的“好了歌”唱道：“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古往今來的偉大人物起于靜，成于轟轟烈烈，最終又歸于靜。

老子談?wù)摗办o”，重在從政治、治國方面立論。他認為，“清靜為天下正。”（《老子》第四十五章）“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老子》第三十七章）這是說，如果一個君王、領(lǐng)導(dǎo)人不被各種物質(zhì)欲望或貪欲所刺激、所擾亂，就能夠達到心靈清靜的境界，就不會處處去“有為”了。貪欲導(dǎo)致“有為”；清靜導(dǎo)致無欲、“無為”。所以老子強調(diào)：“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老子》第五十七章）

“靜”的反面是躁動和急躁、煩惱。老子認為，執(zhí)政者處事不宜輕率、急躁，尤其是不能夠擾民，所以他說：“治大國若烹小鮮。”老子警告人們，盡可能地減少外界事物對人體感官的刺激，盡可能地節(jié)制各種欲望：“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fā)狂。”（《老子》第五十七章）

老子不僅主張君王、領(lǐng)導(dǎo)者為政要求清靜，而且認為每一個人的生活、活動也要去除煩惱，在煩忙、急躁中穩(wěn)定心性、心情。無欲、少欲望，無貪心、無貪欲才能夠?qū)е隆靶撵o如水”。“心靜如水”才能夠保持平靜的心態(tài)。后世有一首禪詩也說過此理：“人人避暑走如狂，惟有禪師不出房。不是心中無熱惱，只因心靜自然涼！”

老子的人生哲學(xué)講究“以靜制動”“動中取靜”“以逸待勞”，看似被動，實則主動。老子的“靜”哲學(xué)，不是什么消極態(tài)度，而是另一種積極。儒家主“動”，道家主“靜”。

其次，老子認為，完美的人格需要在人生實踐中做到“柔弱”“處下”。

老子說：“弱者道之用。”（《老子》第四十章）又說：“綿綿若存，用之不勤。”（《老子》第六章）這是說，“道”所創(chuàng)生的東西最初是柔弱的，卻能綿綿不絕，作用無窮。

在人生的生存智慧方面，“柔弱勝剛強。”（《老子》第三十六章）“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老子》第七十六章）

這就是說，堅強的東西屬于死亡的一類，柔弱的東西屬于生存的一類。例如，高大的樹木容易引人來砍伐，或者被狂風(fēng)刮倒而死亡；小草卻能夠抗擊狂風(fēng)。俗話說：“狂風(fēng)吹不斷柳絲，齒落下而舌頭長存”“水滴可以穿石”“鋼刀砍不斷流水”等等。在觀察了自然界中的許多現(xiàn)象后，老子總結(jié)說：最能持久的東西不是堅強的東西，而是柔弱的東西。

老子論“水”性。老子談?wù)撊崛跏挛铮绕涫钦劦搅怂奶匦裕粌H充滿了人生的智慧，而且對儒家孔子的思想有深刻的影響。孔子就贊嘆說：“仁者樂山，知者樂水。”為什么孔子要說“仁者樂山”，以“大山為仁”呢？這是因為大山擁有極大的包容性、容納性。大山孕育萬物，萬物生長在其中。大山供奉萬物而從不索取，只奉獻而不要求回報。這就是大山的慷慨奉獻精神。

水的特性是：第一、“隨物賦形”“隨色而染”，靈巧善變；這說明水有著極強的適應(yīng)能力。第二、水“不爭”“居下”“利物”。水“避高趨下”是一種謙遜。第三、水有明確的目標(biāo)，一直往前，能夠排除各種阻礙而奔向目的地——江河湖海。奔流到海是一種追求，剛?cè)嵯酀且环N能力，海納百川是一種大度，滴水穿石是一種毅力；水能洗滌污穢是一種改變。可見，水有著這些可貴的特點和長處。

老子以水喻善。《老子》 （第八章）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在道家學(xué)說里，水為至善至柔；水性綿綿密密，微則無聲，巨則洶涌；與人無爭卻又容納萬物。

老子認為，“上善若水”是人生最可貴的、最完美的善行，是人生最高的精神境界。就像水的品性一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樂善好施而不圖報，淡泊明志謙遜如水。老子用水來比喻與世無爭的圣人。圣人有滋養(yǎng)萬物的德行，它使萬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與萬物發(fā)生矛盾、沖突，故天下最大的善性莫如水。

老子根據(jù)他獨特的“柔弱”觀，而在人生實踐上主張，為人處事“不爭”“處下”。

水的天性就是柔弱、有極大的寬讓性。什么東西都可以進入水中。這就是“不爭”。水從來就處于陸地的低處、低凹的地方，這就是“處下”，即甘居下位。在社會中，人人都想站在高處，都想居于光亮的地方，容易受到關(guān)注和贊美。反之，老子認為，一個人如果能夠像水那樣“川谷之于江海”（《老子》第三十二章），就能夠消解爭端，能夠培養(yǎng)容忍別人的寬廣的心胸。老子主張：一個人要像水那樣，“利萬物而不爭”（《老子》第八章）。這句話重要之點在于：首先是要“利萬物”；其次是“不爭”。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見困難就上，見名譽就讓”的人格精神。一個人能夠做到有奉獻而不爭，不僅擁有高尚的人格精神，同時，還能夠減少矛盾，確保平安，心靜如水。

有一首禪詩也說出了同樣的道理：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身心清靜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二）莊子的理想人格

莊子是道家思想的杰出代表，是老子思想的繼承人，他全面繼承并發(fā)展了老子的人格理想。莊子堅守“抱樸歸真”的信念而終身不當(dāng)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