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漢英大詞典》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研究

曾 利

（西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綿陽 621010）

中華酒文化乃中華民族幾千年釀酒工藝的結晶，是中華民族璀璨的文化瑰寶，如何使中華酒文化傳播至世界是新時代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一環。對于酒文化傳播的研究，目前集中于酒文學作品的翻譯研究[1-3]、酒類廣告研究[4-5]、酒文化外宣用語研究[6]等，鮮有人注意到酒文化的一位無聲傳播使者——漢英詞典，其在定義和解釋漢語酒文化詞目時必然會涉及和傳播詞目背后的酒文化信息。

漢英詞典包括釋義、例證、義項、插圖、附錄、參見等要素，這些要素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載和傳播文化信息。例證作為詞典的“血肉”[7]，相較于詞典中提供文化信息的其他要素，如：義項、插圖、附錄、參見等，在文化傳播方面有著明顯的優勢[8]。隨著世界“漢語熱”的興起，國外漢語學習者對漢英詞典的需求也相應提高，酒文化的詞典例證傳播路徑值得探研，詞典例證文化傳播路徑的首要問題便是“呈現什么文化”的問題，即漢英詞典的文化例證收錄問題。

《中華漢英大詞典（上）》[9]（下文略稱“《詞典》”）誕生于我國致力于建設中國話語、著力提升文化軟實力的歷史時期[10]，《詞典》文化詞目的選擇帶有明顯的“中國印記”[11]，是一部中華文化的集大成之作。本研究以《詞典》J 字部的中華酒文化詞（以下略作“酒文化詞”）的文化例證為考察對象，研究《詞典》酒文化詞目例證的文化信息收錄特點，并對其所體現的文化傳播功能給予評析，最后在此基礎上闡述該詞典文化例證收錄特點對今后詞典酒文化詞目以及酒類專科詞典編纂的啟發意義。

1 概念厘定

本文研究對象為《詞典》文本中的酒文化例證，例證是詞目微觀結構中的重要要素，要研究《詞典》酒文化例證的收錄特點，需要先回答兩個問題：何謂酒文化詞？以及何謂酒文化例證？

1.1 酒文化詞

在歷史發展進程中，人類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一切總和可稱為文化，中華民族釀酒工藝的繁榮發展以及酒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為酒文化的產生提供了深厚基礎。1985年，經濟學家于光遠先生首次提出術語“酒文化”，后被學者蕭家成于1994 年對其內涵與外延作出闡述：酒文化是指圍繞著酒這個話題中心所產生的一系列物質的、技藝的、精神的、制度的、習俗的、心理的、行為的現象總和[12]，包括酒的原料、工藝、制法、銷售、品法、作用、用途、歷史、影響力、文藝作品等酒文化現象，既包括酒的物質范疇，也涵蓋由物質范疇上升到精神層面的與酒相關的文化內涵，是酒歷史發展進程中所形成的一種特定文化形態。語言可將民族文化信息固定為語言符號并儲存在語言系統單位里，最能反映語言與文化關系的語言單位是詞語，不同民族的文化背景差異在詞匯層面上體現最為突出，文化詞指詞語義位中包含民族文化語義成分的詞語[13]，其民族文化語義形成的基礎是民族文化背景[14]。因此，酒文化詞可定義為：詞語義位中包含中華酒文化語義成分的詞語，其語義結構與中華酒文化要素有密切的對應關系。概而言之，酒文化詞是以中華酒文化為背景的語言載體，承載著中華民族數千年以來博大精深的酒文化。酒文化詞目是酒文化信息固定成詞并可被收錄進詞典的語言符號，詞典編纂專家在定義和解釋酒文化詞目時，會在詞目的微觀結構中滲透相應的酒文化信息。

1.2 酒文化例證

例證作為詞目微觀結構的重要元素，其在解釋和描述詞目語言符號的過程中會一定程度上反映詞目背后的民族文化信息。根據例證內容是否包含文化信息，可將其分為兩類：純語言信息例證（下文略作“純語言例證”）和文化負載型例證（下文略作“文化例證”）[15]。純語言例證只說明詞語的意義、搭配、語法等語言性內容，不含文化意義，如：

“酒意”帶著酒意開車：drive boozily/tipsily。

文化例證即例證中提供文化語境，如：

酒腸，身軀雖小酒腸寬：a little body but a big drinker。

借酒消愁，借酒消愁愁更愁：when one takes to drinking to dispel his sorrows，he becomes even more sorrowful。

以上兩個詞目的文化例證都來源于經典文學作品，其中詞目“酒腸”的例證來源于清朝詩人吳偉業的詩作《贈穆大苑先》，詞目“借酒消愁”的文化例證來源于詩人李白的詩作《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皆為經典，以上例證既解釋了酒文化詞目，又讓詞典用戶了解了詞目背后的文化語境。

本研究擬對《詞典》J 字部所有酒文化例證進行統計，以便于探索其酒文化例證的收錄特點。由于某些詞目是多義詞，如詞目“經”有20 個義項，但只有其第18 個義項與酒文化相關：表示古時的酒杯。針對這一類詞目，都將其認定為酒文化詞目，并且僅選取其酒文化義項下的例證作為本研究的有效例證。

2 《詞典》J字部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

研究《詞典》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需要考察酒文化例證的收錄情況，還需對酒文化例證的文化信息特點進行分析，具體而言，應包括以下三個方面：酒文化例證數量、酒文化例證所傳遞文化信息的類別以及酒文化例證的來源。

2.1 酒文化詞目的文化例證收錄

文化例證的收錄情況是衡量一部詞典例證文化傳播功能的重要標準，評析一部詞典的文化傳播效果應首先關注例證中文化例證的比例。經統計，在《詞典》J 字部中，一共有371 個酒文化詞目，共有69 個詞目配有例證，占比18.6%，說明總體配例比并不是太高，一半以上的酒文化詞目并未列舉例證，這可能是由于紙質詞典的篇幅空間有限，并不能保證每一個酒文化詞目都配有例證。

經過對69 個配有例證的酒文化詞目的統計，進一步統計出J 字部酒文化詞目的酒文化例證收錄數據，見表1。

表1 《詞典》J字部酒文化例證統計

研究發現，按照上述文化例證的劃分標準，在69 個配有例證的酒文化詞目中，45 個酒文化詞目配有酒文化例證，約占配有例證的酒文化詞目的65%，該數據說明《詞典》在為酒文化詞目配例時，十分重視例證的文化信息負載功能。

2.2 文化例證所屬的文化類別特點

對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的考察還要涉及到具體例證所體現的酒文化信息，進而可以對酒文化例證信息進行文化分類。中華酒文化按照不同標準有多種分類方式，根據酒文化的存在形式，可以分為物質文化、精神文化和行為文化；根據酒文化的具體內容，又可分為物質文化、技藝文化、營銷文化、消費文化、民俗文化、精神文化、心理文化、制度文化，在以上8 個類別中，物質文化和技藝文化屬于物質層文化，營銷文化和消費文化屬于行為層文化，民俗文化、精神文化、心理文化和制度文化屬于精神層文化。物質層、行為層和精神層形成緊密聯系的有機統一體[16]。

經統計，詞目“酒”下配有2 條文化例證，其余44 個詞目各配有1 條文化例證，因此《詞典》J 字部一共配有46 條文化例證。經對例證所含文化信息的研究，統計出文化例證信息所屬酒文化類別，見表2。

從酒文化例證文化信息類別的比例可知，酒文化例證所傳播的主要文化類別為精神文化，精神文化包括與酒相關的文學、藝術、神話、傳說、觀念、文化、信仰等，如以下例證：

表2 《詞典》J字部酒文化例證信息類別統計

嘉栗，嘉栗旨酒：good and clear wine。

嘉旨，惑口者必珍羞嘉旨也：what tempts the mouth must be rare delicacies and really fine mellow wine。

潔樽，潔樽候光/候教：clean the wine cup and await your presence/instruction。

精神文化如此顯著的比重也是有因可循的。酒在人們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基于酒的物質范疇所形成的精神文化作品十分豐富，古往今來許多文人墨客圍繞酒這個主題創作了大量優秀作品，這些作品具有經久不衰的魅力，就“詩仙”李白而論，李白與酒為伴，又被稱為“酒仙”，根據《李白酒詩注》[17]，李白現存酒詩約251 首，而這些文學作品又是詞典選取例證的重要書面語料來源，這就可以解釋《詞典》文化例證選取上對精神文化的凸顯。

2.3 文化例證來源特點

經細讀詞典文本，《詞典》J 字部酒文化例證來源可分為文藝作品、一般短語、專有名稱、日常諺語。文藝作品是指來源于文學藝術作品的例證，如：詞目“酒食”的例證“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源于《詩經·山有樞》）。一般短語指自編的含有文化信息介紹的例證，如詞目“雞血酒”的例證“一起吃雞血酒，表示決心”。專有名稱指關于酒文化的術語或專有名詞，如詞目“酒類”的例證“酒類專賣制”，詞目“酒釀”的例證“酒釀圓子”。日常諺語是指人們口口相傳的言簡意賅的短語，如詞目“酒后”的例證“酒后吐真言”。經統計，《詞典》J 字部酒文化例證來源情況見表3。

表3 《詞典》J字部酒文化例證來源情況統計

研究發現，在《詞典》J 字部46 條酒文化例證中，有34 條文化例證都可以找到出處，其出處皆為經典文學藝術作品，占比74 %。除了“酒干倘賣無？”來自經典電影音樂藝術作品外，其他33 例均屬于書面例證。可見，《詞典》十分重視從中國經典文藝作品中摘引例證，這也印證了2.2 節的結論：基于酒的物質范疇所形成的精神文化作品十分豐富。文藝作品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精神文化財富，《詞典》的引經據典更是有力地宣傳了中華民族優秀經典文化。

3 漢英詞典酒文化例證收錄探討

上文研究了《詞典》的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即：配例時重視例證的文化信息負載功能、酒文化類別選擇上凸顯精神文化、來源上引經據典。基于以上發現，可以進一步闡述《詞典》酒文化例證收錄特點對今后詞典酒文化詞目以及酒類專科詞典在例證選擇上的啟發意義。

3.1 傳播中華酒文化需要增加文化配例比重

《詞典》在為文化詞目配例時，十分重視例證的文化信息負載功能，65%配有例證的酒文化詞目都配有酒文化例證，體現了該詞典的編纂專家在為酒文化詞目配例時優先考慮賦予詞目文化語境，這種方法既加深讀者對酒文化詞目的理解，又進一步向讀者介紹了酒文化詞目背后的文化信息，有效發揮了詞典例證的酒文化傳播功能，因此，在詞典文本篇幅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在為詞目配例時，詞典編纂專家應盡可能優先收錄酒文化例證，加強中華酒文化信息在例證中的充分滲透和有效傳播。

3.2 傳播中華酒文化需要保證文化例證類別的典型性和全面性

《詞典》酒文化例證在文化類別大量凸顯精神文化，因為酒類精神文化歷史底蘊深厚，并且可選取來源數據多，書面的文學作品成為詞典編纂語料的重要來源，也說明了文化例證選取上的典型性特征。除此之外，酒文化配例不僅要選取典型文化類別外，就整部詞典總體而言，應保證酒文化例證盡可能全面覆蓋所有文化類別，本部分調研的僅僅是《詞典》J 字部，其文化例證并沒有覆蓋全部酒文化類別，如要有效宣傳中華酒文化，應該對每一文化類別面面俱到，每一個類別共同組成了中華酒文化的這一個整體，覆蓋所有酒文化類別可以保證酒文化信息在詞典文本中系統性的呈現。

3.3 傳播中華酒文化需要保證文化例證來源的經典性

《詞典》十分重視從中國經典文藝作品中摘引例證，74%的文化例證都來自經典文學藝術作品。經典文藝作品歷史底蘊深厚，生命力長久，是中華文化的璀璨明珠，引經據典更是有力地宣傳了中華優秀經典文化，應優先考慮選取經典來源的例證。另外，在詞典篇幅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標注經典文獻來源，如果詞典讀者對例證感興趣，還可以按照來源標注查詢到出處進一步認識酒文化，如可以按照例證來源作品和作者進行標注：

酒困，不為酒困，何有于我哉：if I am not to be overcome of wine，what else can I attain to？（《論語》孔子）

金甌，春酒泛金甌：the spring wine filled the golden goblet（《琵琶記·蔡宅祝壽》高明）

金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abandon yourself to the pleasures of life when in triumph；do not leave your golden cup alone before the moon.（《將進酒》李白）

4 結束語

詞典的編纂和研究是文化研究的重要手段，也是有利于語言和文化的保存和傳播的重要工程[19]。漢英詞典的例證作為一扇世界了解中華酒文化的重要窗口，具有承載和傳播中華酒文化的功能。為了更好地實現例證的酒文化傳播功能，在為漢英詞典配例時，應優先收錄酒文化例證，保證酒文化類別覆蓋的典型性和全面性，引經據典，有效發揮例證的酒文化傳播功能。本文僅是以《詞典》J字部的酒文化例證為考察對象進行了酒文化詞典傳播路徑的初步探索，酒文化詞典傳播路徑還包括釋義、插圖、注釋、參見等方面，如何建構一個系統完整的酒文化詞典傳播路徑有待更深入的探討。

注：本研究僅對中華酒文化進行研究，因此不包括國外酒文化詞目或酒文化例證，如詞目“酒神”的例證“酒神之害甚于海神Bacchus has drowned more men than Neptune”（源于國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