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文化在潮州文化中的建構(gòu)與傳承作用

所謂潮州文化，是指自唐宋開始的中原移民不斷南遷進入潮州過程中，伴隨著儒家文化不斷鄉(xiāng)土化[1]，至明清基本成熟、定型下來的一種中華民系文化。其中的“潮州”從區(qū)域上說，以潮州、汕頭、揭陽三市為主體范圍；從文化上說，已質(zhì)變?yōu)橐环N文化標簽與稱謂。潮州文化有著儒家文化的本質(zhì)，又有著移民文化的特征，還有著民系文化的內(nèi)部建構(gòu)表現(xiàn)。在潮汕地區(qū)這個潮州文化區(qū)域中，祠堂星羅棋布，基本上每個村落都有祠堂，少則一座，多至數(shù)座，這些祠堂多少正體現(xiàn)著這三個方面的情形。在此，以一座翁氏祠堂為例，從其修建的過程，所反映的宗族內(nèi)部聯(lián)系、移民歷史情形，以及儒家文化色彩等方面，來看祠堂對一種民系文化在建構(gòu)與傳承中的作用。

一、關(guān)于一座翁氏祠堂

在潮州古城東平路255號公房處，原是潮州先賢翁萬達故居，民國時修建成一座主祀翁萬達的“翁氏家廟”，現(xiàn)在變成已倒閉多時的電子配件廠空置廠房。這座建筑現(xiàn)在殘存一個整體結(jié)構(gòu)完好且仍堅固的門樓，石門框之上立著石匾額，正面陽刻著“翁氏家廟”四個沉穩(wěn)蒼勁的大字，背面為“翁山云礽”。“門樓肚”（潮州建筑對門樓墻壁的俗稱）為三合土墻體，墻面“灰塑”（潮州建筑裝飾手法），一小部分風化脫落，陰刻著四大幅詩歌《翁山歌》的精美書法作品，每一幅均由墻壁上端一通到墻腳，氣勢恢宏，尤其是書法遒勁素雅、雄健端莊，書寫功夫入木三分。梁架木雕古樸大氣。祠堂規(guī)模、格局原有四進三天井，二進到四進過去被改建為工廠宿舍樓，現(xiàn)只剩下門樓一進和天井。左右從巷剩下石門框等小門樓殘跡。祠前空地“祠堂埕”上被電子廠建起一小棟二層樓房，已成為危房，隱蔽了這座祠堂，過往路人看不到。再加上日久，雖翁萬達在潮汕地區(qū)聲名顯赫，但這座翁氏祠堂及其歷史已少為人知。

翁萬達，字仁夫，號東涯，謚號襄敏。明嘉靖進士，官居兵部尚書，追贈太子少保。文官武職，一生富有傳奇色彩，在邊關(guān)屢立奇功。在廣西梧州知府任上，翁萬達穩(wěn)定西南邊疆的治安，妥善處理復(fù)雜的民族關(guān)系，讓當時的邊陲地區(qū)出現(xiàn)難得的和諧穩(wěn)定，因此被提為征南副使，以“機權(quán)”不戰(zhàn)之功平定了安南莫登庸的叛亂。他以突出的軍事才能一步步被擢升至兵部侍郎兼“三邊大總制”，即負責總督宣化、大同、山西（偏頭關(guān)）三段邊關(guān)的防務(wù)，對抗囂張屢犯邊境的蒙古韃靼部俺答汗。同時修筑長城、制造火器，讓邊疆處于安定。翁萬達取得多次戰(zhàn)役的勝利，特別是以少勝多的“曹家莊大捷”，讓韃靼聞風喪膽。翁萬達在明嘉靖朝負責邊務(wù)的將領(lǐng)中，功績高偉，萬歷朝大改革家張居正稱“僅僅推公屈一指焉”。[2] 翁萬達因卓越的軍事才能被嘉靖帝擢為兵部尚書，其英勇行為和影響在東南亞地區(qū)也廣為流傳，如泰國修建一百多處神廟奉祀翁萬達為“英勇大帝”[3]。除了事功卓著，作為儒生，翁萬達在詩文上也卓有成就，“負奇氣而為奇文”，跟同襟嘉靖狀元林大欽、好友薛中離等常切磋、探究、傳播王陽明學說，成為“潮州王門學派”中人。[4]翁萬達是一位文韜武略的軍事家、政治家、儒學家，不僅是潮州先賢，也被譽為“嶺南第一名臣”[5]。

這位歷史人物，在《明史》的列傳中竟有3300多字記述，[6] 篇幅之大并不多見。其很多傳奇故事在潮汕為人津津樂道，潮州古城牌坊街有一座彰顯翁萬達的功名牌坊，字牌南面鐫刻“少司馬”，北面“大總制”。“司馬”指稱兵部尚書，“少司馬”乃兵部侍郎，即兵部之長副職。下枋刻著立坊時間“明嘉靖廿五年”（1546），這個時期翁萬達僅官居兵部侍郎兼“大總制”。民國時其后世子孫、族孫重修時，下枋加刻“明賜進士、兵部尚書、三邊總制、謚襄敏翁萬達建”“民國十三年六桂堂重修”。雖然其府第遺址即“翁氏家廟”并沒有廣為人知，但這座祠堂建設(shè)的前前后后卻充分體現(xiàn)了與潮州文化的相互作用。

二、祠堂修建反映的三個問題

主祀翁萬達的“翁氏家廟”，最重要的倡建者是翁萬達的族孫，翁氏宗族各個支系熱切支持參與。考察這個過程，可發(fā)現(xiàn)其背后有著特定的文化支撐、思想意識和特別跡象，構(gòu)成對潮州文化的建構(gòu)和傳承因素。

其一，“翁氏家廟”的修建是儒家文化的體現(xiàn)。

修建祠堂首先是出于儒家“孝”文化追遠慎終的需要，其次延伸開來就是追本溯源的物質(zhì)根基，再次就是崇宗睦族、友于兄弟的要求。

在潮州文化區(qū)域中，祠堂有家廟、宗祠、祖祠、公祠等各式稱謂，其中“家廟”通常是士大夫或宗族借族中士大夫名義建的。《禮記》規(guī)定：“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庶人祭于寢。”[7] 明以前建祠堂禮制較為森嚴，因而宗族祠堂數(shù)量不多，士大夫建立祠堂也稱“家廟”，如汕頭蓬洲所城后人為翁萬達修建的“大司馬家廟”。自明萬歷帝倡導(dǎo)民間建祠堂，在《明會典·祭祀通例》有了新規(guī)，以及清雍正帝頒布《圣諭廣訓》[8] 后，建祠禮制較為寬松，民間建立祠堂得到允許和鼓勵之后，潮汕地區(qū)競相修建祠堂。到了清末以至民國，修建祠堂現(xiàn)象更是達到一種新的程度。在這個時期，開始出現(xiàn)宗族在區(qū)域行政中心建立祠堂的情況，方便了各地族人集中祭祀祖先、敬宗睦族及到行政中心學習、考試、辦事時有下腳之處，于是潮州府城曾氏、呂氏、鄭氏、黃氏、李氏、張氏、莊氏、陳氏、鄒氏、王氏、蔡氏等宗族修建了數(shù)十座祠堂，“翁氏家廟”就是在這樣的時代氛圍中修建的。

翁萬達家族原居揭陽縣鮀江都（今汕頭鮀浦）舉登村，宋宣和三年（1121）從海陽縣〔民國三年（1914）改稱為潮安縣〕割出包括鮀江都在內(nèi)的部分區(qū)域建立揭陽縣[9]；在翁萬達去世十一年后，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又設(shè)立澄海縣，鮀江都劃為澄海縣管轄[10]；300多年后隨著汕頭開埠、發(fā)展，鮀江都又為汕頭管轄。舉登村近海，周圍村落皆易為倭寇劫掠滋擾，“蓬洲所城”（海防兵營）在附近一公里處，翁萬達官居要職之后奏準朝廷，所城周圍住民入城兵民聚居，其家族也遷入所城居住。在潮州府城“翁氏家廟”這個地方建府第，府城、所城兩地均有翁萬達家族。翁萬達在府城的子孫后代開枝散葉，家業(yè)不斷分配，時代變遷、世事更迭，繼承這一座府第產(chǎn)業(yè)的后人由于種種原因不斷變賣，至民國初只剩下祭祀翁萬達的一個廳房，“數(shù)百年后存老君堂住宅三楹其廊房為公裔孫輾轉(zhuǎn)典鬻進存廳事一所祀公”[11]，甚至他們還打算全部賣掉。這種情形之下，翁萬達族孫翁輝東、翁少秋等翁氏宗賢一道及時阻止繼續(xù)變賣行為，并贖買已被變賣的部分，倡議改建為崇祀翁萬達的祠堂。1916年11月開工改建，之后由于地震、戰(zhàn)亂等因素拖延了工期。由于經(jīng)費不足，翁氏族人廣泛發(fā)起募款，并提出主祀先賢翁萬達外，其他先祖神位可入祠受奉祀但須收取牌位金。此提議，得到宗親熱烈響應(yīng)，修建工程終于在1920年11月竣工落成。[12] 這座祠堂以主祀翁萬達官職身份名義修建，展現(xiàn)榮耀，因而命名“翁氏家廟”。

近年來，翁氏族人仍在想方設(shè)法重修這座祠堂。雖然祠堂已殘破不堪，且成為公產(chǎn)，第二至四進部分被建為樓房，但他們面對現(xiàn)實，表示只要能修繕，不在乎產(chǎn)權(quán)歸屬。即使一時不能全面恢復(fù)，哪怕只修繕門樓、保留一處顯著遺跡也感欣慰。翁氏族人以翁萬達為宗族的驕傲，聯(lián)結(jié)宗誼，崇宗睦族的心愿一貫之。

儒家文化中士大夫建家廟祭祀祖先，這是儒家“忠”“孝”思想的要求和體現(xiàn)，在潮州文化中則表現(xiàn)為爭相以士大夫的名義修建家廟，崇拜先祖，并以“家廟”標示的士大夫世家為榮譽，光宗耀祖。民國時期翁輝東、翁少秋等積極倡建“翁氏家廟”，既崇祀翁萬達，以宗族中先賢豐功偉績?yōu)轵湴粒昂笾私B述先型者也”[13]，“以彰吾家前代之光榮，而勉后人之企及”[14]，以此為榜樣激勵后昆學習先賢，激發(fā)發(fā)奮圖強的動力，為宗族、為家國做出更多貢獻；又借追本溯源，以崇宗睦族，團結(jié)族人，凝聚力量，這也是儒家文化思想中友于兄弟的要求。這種儒家思想自覺或不自覺的傳承、延續(xù)，促使今天翁氏族人重視重修“翁氏家廟”這座祠堂。這些相互聯(lián)系的行為，在儒家思想的表達中，形成一種具有獨特色彩的演繹，并成為潮州文化的一個因子和現(xiàn)象。

其二，“翁氏家廟”的修建是宗族意識的反映。

修建“翁氏家廟”的大力倡導(dǎo)者翁輝東，生于清末，為民國潮州學者，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被聘為廣東省文史館館員。翁輝東交游廣，著作有國學大師章炳麟、民國要員于右任、北大校長蔡元培、著名學者葉恭綽等人的題簽，其父墓志銘由國學大師饒宗頤的父親、民國學者饒鍔撰寫。翁輝東清末從教于新學堂，編寫潮州鄉(xiāng)土歷史教材，民國任教于多所學校，1927年任上海醫(yī)學院生物學教授。早年秘密參加孫中山先生組織的同盟會，民國曾任大埔縣縣長。他年少便萌生編修族譜的心愿，在上海時協(xié)助葉恭綽編纂《皇明四朝成仁靈》《屈翁山文集》，抗戰(zhàn)勝利后參與饒宗頤主持的《潮州志》編修工作。[15] 一生著作頗多，其中《唐明二翁詩集》《稽愆集》《東涯集》這三部書為翁萬達而編[16]。對于宗族相關(guān)事務(wù)，翁輝東總是不遺余力。民國三年（1914）翁輝東偕翁少秋等，對意圖侵占大埔三河壩翁萬達墓葬前的坊表行為展開為期三年的訴訟。翁萬達在蓬洲所城的“尚書第”，清初其子孫改建為“大司馬家廟”，民國十一年（1922）夏遭臺風破壞，子孫族眾募款維修，翁輝東也給予關(guān)切并為重修撰記[17]。翁輝東的這些行為，來自對宗族先賢的崇敬、對宗族深摯的情感。

在“翁氏家廟”修建落成六年后，民國十五年（1926），翁輝東編修了《翁氏家譜》，收錄對“翁氏家廟”由府第改建成祠堂的起因、過程及有關(guān)情況做詳盡記述的《翁襄敏公祠堂記》。翁輝東約請民國著名嶺東學者、文獻學家饒鍔（國學大師饒宗頤父親）的老師溫廷敬撰寫這篇堂記。[18] 懷著對翁萬達這一位潮州先賢的崇敬之意，堂記中敬稱“翁氏家廟”為“翁襄敏公祠”。這座祠堂修建時，翁輝東還請時任民國潮安縣知事（縣長）何士果親書這篇堂記并勒石立碑。

翁輝東編修的《翁氏家譜》中，也收錄了詩歌《翁山歌》。詩歌記述關(guān)于翁氏的起源，展現(xiàn)了宗族的尊貴和輝煌，反映了翁氏子孫播遷的光輝歷程與奮斗的成就和貢獻，點明了宗族傳衍中追遠溯源的意義，洋溢著高度的歷史感和宗族自豪感。《翁山歌》作者直隸大興籍翁方綱，清乾隆廣東學政、內(nèi)閣學士，著名金石大家。翁方綱也是翁萬達族孫，且在翁氏宗族子孫中同屬“六桂”族系。在“翁氏家廟”門樓上，翁輝東將翁方綱這首《翁山歌》灰塑上去，為之增色濟美。其時潮州祠堂修建奢華成風，豪富所建門樓喜用花崗巖石雕裝飾，精致驚艷，灰塑的裝飾手法雖較為樸素，但因其內(nèi)容而一點也不遜色于奢華靚麗的石雕裝飾，足見翁輝東等人在修建祠堂上的別具心裁、情感深摯。

從“翁氏家廟”修建的前前后后，作為族孫翁輝東等翁氏宗賢對翁氏先賢翁萬達的崇敬之情，對宗族的敬畏，為此所做的種種奉獻，無不體現(xiàn)著一個宗族對族人、對宗族子孫情感的維系作用。在發(fā)揚儒家“孝”文化，秉持“友于兄弟”的思想意識，還有加強宗族向心力的觀念中，將儒家文化的傳承和弘揚融入鮮明的鄉(xiāng)土文化，這是潮州文化這種民系文化亮麗的色彩。

其三，“翁氏家廟”的修建是移民文化的履跡。

從“翁氏家廟”的修建，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翁氏家譜》的編修中，翁萬達族孫翁輝東等翁氏宗賢的種種行為與奉獻，體現(xiàn)了強烈的宗族認知、意識和情感。這當中又有著絲絲縷縷移民世家色彩與痕跡。

“翁氏家廟”重要倡建者翁輝東，自小就對宗族和伯祖先賢翁萬達有著深厚的崇敬情感。翁輝東系海陽縣沙池翁人，兒時勤學好問，放學閑暇喜歡問父親諸如“家族從哪來”這樣的問題，父親詳說不倦，他也樂聽不疲。剛十歲就立志記述家族近代先祖史，“早有預(yù)及后世無徵之恐”，常跟弟兄游覽桑浦山訪遠祖墳?zāi)梗篙叺锦D江祭祖，喜歡走訪與伯祖翁萬達有關(guān)的遺跡，如到汕頭大學近旁龍泉巖上翁萬達讀書的洞窟游覽，該處后稱“翁公書院”。登高望遠，追憶先賢輝績，學習先賢忠君愛國、匡時濟世的遠志。這些激發(fā)了他對鄉(xiāng)土的熱愛，影響了他一生的追求，使他最終成為民國著名學者、潮州鄉(xiāng)賢。

從翁輝東編修的《翁氏家譜》中，可查見其宗族之間的關(guān)系及遷徙的歷史。翁輝東是翁萬達十三世族孫。翁氏六十世翁軒為入閩始祖。翁軒三世孫、翁氏六十二世翁則，長子翁嗣昌翁氏六十三世、入閩四世，翁嗣昌四世孫、翁氏六十六世、入閩七世中，六兄弟均進士，世稱“六桂”，所居之堂，掛匾額“六桂堂”，衍生了這樣一個堂號與族系，牌坊“少司馬”坊上寫的“六桂堂”，便是指這支族系組織。“六桂”之第六桂翁處休十一世孫、翁氏七十六世翁雄，明洪武三年（1370）由閩遷入潮州府揭陽縣鮀江都舉登村創(chuàng)基，成為翁氏九位入潮始祖之一，翁氏八十二世翁萬達是其七世孫。翁則次子翁巨隅翁氏六十三世、入閩四世，翁巨隅長子翁承贊翁氏六十四世、入閩五世，唐乾寧進士探花使，為閩王王審知宰相、太子太師、晉國公，其孫翁氏六十六世、入閩七世翁杰，于宋至道二年（996）入潮創(chuàng)基于海陽縣鮀江都，翁氏入潮始祖之一。翁杰十五世孫、翁氏八十世翁杏苑，元末明初又由揭陽縣鮀江都遷居到海陽縣沙池翁創(chuàng)村，翁輝東為沙池翁十五世，翁杰二十九世孫、翁氏九十四世。同是入潮始祖，翁萬達七世祖翁雄是翁輝東二十九世祖翁杰十一世族孫。翁萬達跟翁輝東分屬翁氏入潮的不同宗系，但翁氏六十二世、入閩三世翁則是他們共同的祖先。[19] 另外，“六桂”長兄翁處厚十五世孫、翁氏八十世翁世資，明成化太子少保、戶部尚書，《翁山歌》作者、翁氏九十世翁方綱是其十一世孫；翁處休十七世孫翁萬達，翁方綱是其九世族孫，同是“六桂”裔孫。雖籍貫相遠，但翁方綱對翁萬達緬懷親切。[20]“家譜”的記述，在宗族行為中體現(xiàn)了血濃于水。宗族的親緣關(guān)系，讓翁輝東對宗族充滿敬畏，對宗族先賢充滿敬意，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起愛、起敬”。

這些現(xiàn)象背后，固然有著宗族本身的屬性。在潮州文化區(qū)域的歷史中，世家入潮的輾轉(zhuǎn)遷徙，途中宗族祠堂的修建、族譜的編修，除了儒家追本溯源的文化心理要求之外，也體現(xiàn)了世家宗族更加重視從哪來、到哪去的宗族血脈傳承跟走向，重視遷徙路線的記錄，并將其當作對宗族一個個落腳地的情感寄托、一位位先祖的緬懷記錄。因此，祠堂與族譜顯得格外重要，并形成潮州文化新的心理要求和現(xiàn)象。祠堂文化越鮮明奪目，意味著儒家文化在潮州文化中的鄉(xiāng)土化程度越深刻。

三、綜合看待祠堂文化作用

上述可見，“翁氏家廟”的主祀對象翁萬達，對于潮州文化底蘊本身就是有力的注腳；而翁萬達族孫翁輝東等在宗族文化環(huán)境中，聯(lián)結(jié)宗族關(guān)系，以強烈的宗族情感倡修祠堂、編修族譜、熱切致力于宗族事務(wù)等，深刻演繹著宗族意識。這既是儒家文化對宗族“孝”與“友于兄弟”的要求，更是在世家遷徙歷史過程中形成的宗族文化心理的要求。在這樣的特定環(huán)境中，以祠堂為突出物象，交織著種種因素和現(xiàn)象，在世家遷徙的移民過程中，共鳴地、有機地、強化地融入追本溯源與追遠抱本的儒家文化，最終鄉(xiāng)土化成特色鮮明的潮州文化。作為中華民系文化，潮州文化在形成過程中，祠堂文化的形成既是與其同步的，又是促進其形成的內(nèi)部因子，起到一種構(gòu)建作用。祠堂文化遵循著儒家文化思想構(gòu)建潮州文化，其本身的發(fā)展、傳承也就是潮州文化的發(fā)展、傳承，因而祠堂文化在潮州文化中的建構(gòu)作用，其實也就是潮州文化傳承的一種本然行為。

作者單位：潮州市潮州文化研究中心（廣東省社科院潮州分院））

注釋：

[1]翁奕周：《在文化工作中認識潮州文化與現(xiàn)代文化》，載于《潮州調(diào)研》2019年第4期。

[2]王錫爵：《翁襄敏公神道碑》，見于《稽愆集》，陳香白點校，160頁，中山大學出版社，1997。

[3]黃贊發(fā)：《翁萬達的軍旅生涯和典邊韜略》，載于《汕頭大學學報》，1998年第4期。

[4]黃挺：《潮州王門學派簡述》，載于《汕頭大學學報》，1998年第6期。

[5]林達泉：《請保護名臣翁襄敏墓書》，見于《稽愆集》，陳香白點校，164頁，中山大學出版社，1997。

[6]張廷玉：《明史》，5244—5253頁，中華書局，1974。

[7]戴圣：《禮記》，82頁，北方文藝出版社，2013。

[8]樓慶西：《中國古建筑二十講》，58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4。

[9]潮州市地方志辦公室編：《潮州二千年》，19頁，1991。

[10]潮州市地方志辦公室編：《潮州二千年》，42頁，1991。

[11][12][18]翁輝東：《翁氏家譜·卷八》，197頁。

[13][17]翁輝東：《翁氏家譜·卷八》，173頁。

[14]翁輝東：《翁氏家譜·卷一》，20頁。

[15]潮州市地方志辦公室編：《潮州人物》，129—130頁，廣東人民出版社，1992。

[16]唐鼎元：《重輯〈稽愆集〉序》，見于《稽愆集》，陳香白點校，142頁，中山大學出版社，1997。

[19]翁氏永錫堂：《翁氏家譜》，39—40頁。

[20]翁氏永錫堂：《翁氏家譜》，4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