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旺

今年1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巴勒斯坦代表缺席的情況下,公布“中東和平新計劃”,即巴以問題“世紀協議”政治部分方案,引發國際社會和國內輿論的廣泛質疑。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宣布,將斷絕與美國和以色列的一切關系。未來巴以和談進程和中東地區安全穩定將面臨更大挫折。
在地中海和阿拉伯半島之間的荒漠中,有一條狹長而肥沃的地帶,那里有茂盛的植被,有平原曠野,山脈峽谷,也有河流和湖泊,北面和敘利亞相接,南面毗鄰埃及和沙漠。早期,人們把這片土地稱為迦南,大約兩千年前,羅馬人開始統治這里,將之稱為巴勒斯坦。1935年,一個男孩在巴勒斯坦北部的山區小鎮薩法德出生,取名馬哈茂德·阿巴斯。
當時的薩法德混居著兩萬多阿拉伯人和一千多猶太人,但在十幾年后,成為這片土地主人的卻是猶太人。這是一個由來已久的問題。
1948年5月,猶太國以色列如期成立。幾個小時后,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軍力更強的以色列輕易獲勝。此后,憑借武力和美國的支持,以色列奪取了聯合國決議中阿拉伯的大片土地。而早在這次戰爭之前,就有大約30萬巴勒斯坦人被以色列驅逐。阿巴斯一家背井離鄉,他們逃亡到敘利亞,生活在難民營的帳篷里,開始了數十年的流亡生涯。而在阿巴斯一家和數十萬阿拉伯人被從巴勒斯坦趕走之后,阿拉伯人又與以色列進行了三次中東戰爭,但結果是更多的土地被以色列占領,更多的巴勒斯坦人被驅逐。
在難民營的前兩年中,阿巴斯是一名終日辛苦做工、幫助爸媽養家糊口的懂事男孩。但他絕不會只是甘于做一個可以養家糊口的懂事男孩,和那個時代許多巴勒斯坦年輕人一樣,他也希望重新回到巴勒斯坦、回到薩法德,從猶太人那里奪回自己失去的家園。15歲那年,阿巴斯開始參加巴勒斯坦解放運動,并由此結識了阿拉法特。初入革命的年輕人總是血脈僨張,“時刻準備犧牲自己,甚至家人”,這就是當時的阿巴斯,在絕不放棄斗爭的同時,他還在堅持另一件事——學習,而這件事不僅決定了他的格局,也決定著日后巴勒斯坦的命運。
阿巴斯先是通過自學考入大馬士革大學,并于1958年取得法律學士學位。隨后,他一邊工作一邊參加巴勒斯坦解放運動,直至1961年辭去在卡塔爾一家石油公司的高薪工作,正式加入阿拉法特創立的巴解組織法塔赫。這是一段出生入死的旅程,整整九年,阿巴斯和阿拉法特先后轉戰約旦、黎巴嫩和突尼斯,這也是一場巴勒斯坦人用自制炸藥和火箭去對付以色列的F-16戰機、精確激光制導導彈的戰斗,越來越多無謂的犧牲讓阿巴斯意識到,他們必須換一種方式和以色列人死磕。
1970年,阿巴斯決定去蘇聯莫斯科大學留學,攻讀歷史博士學位。他開始全面了解以色列,潛心研究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運動,了解以色列社會形態,探尋其民族淵源,尋找它的弱點及其之所以強大的原因。“巴勒斯坦最終必須學會和以色列和平共處才能解開現有的死結”,在結束學業的博士論文中,阿巴斯如此寫道。
事實證明了阿巴斯的遠見。1974年11月13日,阿拉法特代表巴解組織第一次出現在聯合國大會上,“我今天來到你們之中,我一手拿著橄欖枝,一手握著革命的槍,你們不要看著橄欖枝從我的手中滑落。”這是阿拉法特在那屆聯大會議上說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話,而那個將他雙槍中的其中一支換成橄欖枝的正是阿巴斯。
1976年11月,第31屆聯大通過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建立巴勒斯坦國的決議。1988年,阿拉法特在阿爾及利亞宣布建立巴勒斯坦國。然而,沒有對領土的有效管理,沒有聯合國正式成員資格,巴勒斯坦國仍是徒有虛名。
轉機仍然來自阿巴斯。1993年,他與時任以色列總理拉賓在挪威奧斯陸附近的一處莊園進行了14輪秘密談判,當年9月13日,巴以歷史上第一個和平協議《奧斯陸協議》誕生。根據協議,巴勒斯坦將在加沙地區實行有限自治,那個徒有虛名的巴勒斯坦國也終于有了一塊屬于自己的領土。但根據《奧斯陸協議》,阿巴斯的家鄉、薩法德小鎮被永久劃歸以色列。
2015年1月13日,在政治上長期保持謹慎溫和作風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在他上任10周年之際突然大轉姿態,簽署加入國際刑事法院的法案,為控告以色列因侵占巴方領土犯下“戰爭罪”開辟了國際司法路徑。阿巴斯此舉被許多人認為是對抗以色列的最后手段。巴勒斯坦采取新政策,希望國際力量介入向以色列施壓,為將來巴以談判和巴勒斯坦順利建國增加砝碼,而訴諸國際法庭則是新政策中的一部分。
2015年9月30日,聯合國總部舉行儀式,首次升起巴勒斯坦國旗。阿巴斯發表簡短講話:“這是歷史性的時刻,我要對世界各地的巴勒斯坦人說:高高地升起巴勒斯坦國旗,因為這是我們身份的象征。”發言后,阿巴斯親吻國旗。隨著巴勒斯坦國旗在微風吹拂下升起,人群爆發出歡呼聲。一些人高喊:“和平!和平!巴勒斯坦!”
(摘自《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