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癢”

孫道榮

語文老師讓孩子們造句，我是媽媽的什么？有孩子說我是媽媽的小棉襖，有孩子說我是媽媽的寶貝，有孩子說我是媽媽的驕傲……有個女孩站起來，嚅嚅地說：“我是媽媽的癢。”老師沒聽清，以為孩子發音不準，問了聲：“你是說，你是媽媽的小綿羊嗎？”孩子搖搖頭，再次說：“我是媽媽的癢。”還用手示范性地在身上撓了撓。老師撲哧一聲樂了，全班的同學也跟著哄堂大笑。

但我覺得，這孩子說得真好，真貼切，真獨特。細想一想，孩子與父母的關系可不就像“癢”一樣？

孩子調皮搗蛋，屢教不改，讓你抓瞎，著狂，恨得你牙癢癢。這癢，是愛恨交加的癢。出差在外，一日不見孩子，心里便癢癢。這癢，是思念之癢。孩子不聽話，大人嚇唬他是骨頭癢了。孩子犯錯了，父母兩人一個罵幾句，一個旁邊護一護，猶如隔靴搔癢。

父母與孩子生了間隙，鬧了矛盾，傷了感情，就像一個刀口，一處傷疤，其和解、消彌的癥狀就是“癢”，只是這個癢不宜撓，不能抓，不要圖一時之快，以免再次發炎，生出新的事端來。父母與孩子的關系，不可能總是風和日麗，做父母的，就是要痛能忍，恨能忍，癢也能忍，愛也能忍。

孩子小時候，是手癢，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肩，捏捏他的臉，這癢就解了，沒了;及至孩子長大了，離開身邊了，就變成了心頭的癢，夠不著，也撓不著，就那么癢著，擔心著，思念著，牽掛著。對孩子的愛與不舍，就像癢一樣，往往越撓越癢。本來只是一點點癢，一點點想念，撓著撓著，想著想著，就渾身都癢了，里外都癢了。而且，就像癢一樣，越到夜深人靜時，越是孤單寂寞時，癢越甚，對孩子的思念也越濃越重。癢這個東西，會跟隨我們一生，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哪里就癢了。孩子也是我們一生的“癢”，永遠撓不夠，永遠無解藥，也永遠放不下。

其實，不獨孩子，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像“癢”一樣。這個世界，有人是你一輩子的依靠，也有人是你一輩子的痛，還有人是你一輩子的癢。這個“癢”，大多是輕微的癢，撓一撓，就淡了，沒了;也有的是鉆心的癢，比痛更甚，比病更重，讓你記住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