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顏是一所鄉村學校的校長,一個身型瘦小,面龐清矍的中年男子。他喜歡穿一件灰色夾克,戴前進帽,炯炯的眼神,不拘言笑的臉,透著一種不易接近的威嚴。
有人說,老顏是一個活在真空里的人,業務水平極不錯,經常獲得上級部門表彰,但人際關系卻一塌糊涂,經常得罪人。
有一次,年輕教師小弘抱著書本氣沖沖地走進辦公室。身后的教導主任也尾隨進來,邊走邊勸說:“老顏就愛鉆牛角尖,誰不知道?”小弘一下子把書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他也太不尊重人了!”辦公室里的人一時被弄得一頭霧水。后來聽教導主任說,老顏要聽組里的數學課,他就安排小弘上了一節課,結果這節課上了還不到十分鐘,老顏突然打了個暫停的手勢,站起身來只說了一句話:“數學課還是講成這樣老一套的,沒有一點創新,學生的興趣從哪里來?學生的整體素質又怎么提高?”說完頭也沒回揚長而去。
盡管老顏在學校里很多老師都不太喜歡他,可他仍一心執著于教學事業,勤于學校管理,鉆研自己的業務知識,別人說什么都不在意。
也許是老顏一心裝著的是學校與學生,日常生活中的思維方式與別人不一樣吧,故而常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如有的老師或學生向他臨時借了點錢,不久還錢給他時,他竟然記不起有這回事。他一句“你搞錯了吧”,拒絕接錢。還有,老顏為了改善教工伙食,他便要求學校食堂啟用自助餐制。可他呢,總是最后一個去吃飯,好像他喜歡吃涼飯剩菜似的。這些稀奇怪事,漸漸地大伙們都司空見慣了,也就不奇怪了。但大伙還是覺得老顏情商實在低,甚至有點“二百五”,于是有人暗地里就干脆都改叫他“二哥”了。
這話終有一天傳到了老顏耳里。誰料他聽了,只是哈哈一笑:“二百五就二百五吧,當這樣的二百五又有什么不好?”
老顏所任校長的學校條件較差,這一年春季,一場大雨將離校門不遠的那條小溪上的石橋給沖垮了,住對面的學生上學就麻煩了,要轉遠道而來。老顏見了,一臉的焦慮。第二天,老顏喊來施工師傅,在那條小溪上面鋪設了一座堅實的水泥橋。后來有知情人透露,這次修橋,是他自個兒掏了五千元。
快到年底時,學校按以往的慣例,全體教職工要一起去校外聚餐,老顏一向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起初極力反對,最終還是沒拗過大伙,就組織了一次與眾不同的活動。而那次聚餐活動后來竟成了校園里的一個笑談,因為他竟“創造性”地將那次聚餐形式改成了AA制。大家知道拗不過老顏,只好自個兒籌錢上來交給他開銷。臨近吃飯時,當服務員問大伙要喝什么茶時,老顏問了一句:“是贈送的嗎?”服務員說:“不是,要收費的。”他便當即說:“我們都喜歡喝白開水,先上點白水吧!”大伙兒聽了,無不在底下竊笑。
老顏的“二百五”秉性,許多人難以適應。這年年底,上面教育部門過來對校長老顏進行考評測試,全校對老顏打“滿意”分的,只有一人,也就是他自己。
不久,老顏被調往其它地方任教去了。老顏是什么時候走的呢?在校教職工都不知道。有人跑去老顏辦公室,只見那張辦公桌上放著一個信封,里面裝有兩千元和一張字條,字條上面寫著一行字:這是上次AA制聚餐節省下來的錢,本想作下次大家聚餐時再花,現我走了,便留給大家作改善伙食之用吧。
后據知情人透露,老顏走的時候,當地村民紛紛趕來為他送行。
作者簡介:劉奇葉,湖南武岡人。青年文學家作家理事會株洲分會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株洲市傳統文化研究會會長。著有長篇小說《紅豆生南國》《論語》《拂塵記》《清水》《人寰記》,散文集《赤子吟》《兩地情未了》《我思故我在》等。先后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創作與評論》《小說界》等報刊發表各類文學作品300萬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