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和他的小女兒

馬林

李老頭特別寵愛他的小女兒薇薇。薇薇初中畢業出去打工，打下包票，賺五千給哥哥，三千給姐姐。李老頭挑起行李將薇薇送到車站，車發動了，李老頭跟著車跑了好遠。

冬天來了，薇薇托人帶給李老頭一件毛衣。李老頭摩挲半天舍不得穿，“這毛線得多少錢呀？錢得余下做嫁妝呀！”李老太喊道：“賺錢就是給你用的，孝順你的。”李老頭穿著毛衣，在寒風中從村東走到村西，全村人都曉得薇薇打工賺錢了，有孝心！

薇薇工作兩年沒有余幾個錢。談了個男朋友錢三，涉世未深的薇薇給錢三家倒貼干了兩年活，分文未得。給哥哥姐姐許下的五千三千都成了泡影，驕傲的李老頭帶話給錢三爸爸要工資做陪嫁。錢三爸說：“小兩口子早上睡到頭十點，下午穿的裙子長一塊短一塊，穿著三根帶子做成的涼鞋，能干多少活呢？我進貨、賣貨、對賬忙到半夜兩點跟誰要錢？”李老頭沒有拿到錢，薇薇沒有回老家，娘家的酒席也沒有辦，就被錢三哄哄騙騙結婚了。

結婚后，錢三對李老頭好酒好煙伺候，李老頭以為自己找了個金龜婿。一次，錢三將一個石頭墜子落在涼席上，李老頭和李老太琢磨半天：“這肯定是錢三掉的，其他人沒這么貴重的東西。”“這肯定是個寶了，玉的吧？”“不是玉的也肯定是個寶石了，趕緊把它藏好。”錢三喜歡吃的大肉丸子，烏子馓子湯，切片水牛肉，牛肚炒大蒜，李老太如數家珍。薇薇告訴李老頭，他們市場里有錢人的標配是手機，大金鏈子，轎車，現在他們就缺轎車了。一想到錢三把轎車停在村口的威風樣，李老頭和李老太兵分兩路，一路到姑奶奶那，一路到姨奶奶那各借了五萬，捧到錢三面前說：“氣質是裝出來的，門面是撐起來的，該闖則闖！”錢三握著李老頭的手，與李老頭一醉方休。

大女兒女婿新年也回來，李老太朝大女婿一努嘴：“去水池邊把菜洗了。”李老頭家沒有圍墻，風一吹，手像被刀子一樣割得生疼，大女婿趁有人招呼點煙麻利地溜了。李老太犀利的眼神轉向媳婦，媳婦瞟了一眼在堂屋打牌的錢三兩口子訕訕地說了句：“媽，你把水池修到廚房里冬天洗菜就不冷了。”然后呵著手跑了。飯好了，薇薇大快朵頤后，擦了擦嘴，許諾李老頭再過兩年，一定把他和李老太接到上海享福。

兩年沒到，薇薇做高端化妝品直銷，回家越來越晚。錢三把薇薇送到會場學習，自己則各種游戲人生。兩個人吵吵打打，薇薇的公主脾氣來了，李老頭的十萬買車錢也不要了，拎著個破皮箱回家了。在薇薇的哭訴中，李老頭了解了錢三不但會賭，還找形形色色的女人，最后還把薇薇身無分文地攆了出來。薇薇住在村里，李老頭一個月也沒有出去溜達。

薇薇去考察項目，李老頭不放心也跟過去瞧，父女二人很快被訓練有素的傳銷組織拿下。很多人，一旦逼入絕境，哪怕千萬分之一的概率也義無反顧，李老頭對自己女兒的能力深信不疑。不過，傳銷組織很快被當地公安盯上，投進去的錢又成肥皂泡。李老頭氣急攻心，薇薇蹤信全無。

李老頭并沒有責罵過薇薇，薇薇是他的心頭肉，是那個腳踩風火輪的神奇哪吒。李老頭悶聲不響地到派出所幫薇薇退掉了非法所得，他明白正道賺來的錢用起來才心安！

炎熱的夏天，李老頭躺在竹椅上納涼，忽然進來師傅要幫他裝空調。“誰叫你們來的？我可沒有錢。”“放心！你家薇薇付錢了。她讓我們帶信給你，她在一家電子廠上班，請你們放心！”師傅走后，李老頭拉著李老太，聲音都變調了，“但愿薇薇這次走的是正道，不讓我們白疼。”李老頭又精神抖擻地到村口溜達了。

有錢沒錢，小女兒都是心頭愛！遠方的女兒啊，正道才是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