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杜甫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顆璀璨的明星,學術界對其各方面研究甚多,但對十年長安困守期的研究相對薄弱。本文主要是對杜甫十年長安詩做一個簡要梳理,分析其在長安十年的要路之巡,在此基礎上探討十年長安詩的文化因素及意義,得出一般性結論。
關鍵詞:杜甫 長安詩 要路之巡 文化意義
杜甫的中年獻給了長安這個都城,在此度過了十年長安困守期(天寶五載至天寶十四載)。早年的杜甫帶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政治理想來到京城長安,立志要在中央權貴之間占有一席之地,實現自身的偉大抱負。誰知就是這十年的生活將杜甫的意氣風發碾壓得一敗涂地。為了躋身權貴體制,杜甫經歷了科舉、進賦、干謁等方式,多種行為也因此構成了杜甫十年長安詩的要路之巡。
一.科舉
自隋朝創立的科舉制度為士子尋求做官提供了一條有效途徑,許多有志之士都積極參加科舉。杜甫也不例外,出身于權貴世家的他更是希望通過這條途徑來實現自己的宏圖,可杜甫的科舉之路似乎并不順暢。
在五十九年生涯中,杜甫經歷了三次科舉。第一次是在公元735年,杜甫24歲,從吳越反至洛陽,趕赴京兆貢舉。我們知道考試也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總之,第一次參加科舉的杜甫最終名落孫山,不過這一次的落第并沒有給杜甫造成打擊,他仍然漫游山水,廣交朋友。他深知自己還年輕,之后在齊趙度過了五年裘馬輕狂的生活。公元747年,36歲的杜甫來到長安參加了第二次科舉考試,這不是一次國家例行的考試而是加舉出來的。誰知這次科舉是李林甫這個奸臣當權,他特地設置層層陰險考核,最后不錄用一人,向皇帝示“野無遺賢”,表示有才之士全已納入朝廷,在野人士都不合格。如果說第一次落第沒有給杜甫帶來很大的影響,這一次卻將杜甫的心沉入谷底。要知道這時的杜甫已經36歲接近中年,時不我待!杜甫還是想做官,公元751年,杜甫經歷了第三次考試,也是他第三次落榜。這是一次特殊的考試,考生只有杜甫一人。杜甫詩《莫相疑行》中也有相關記載:“集賢學士如堵墻,觀我落筆中書堂”。這一次考試結果是“送隸有司,參列選序”,顯然也沒有結果,這一年杜甫40歲。
三次的無疾而終徹底改變了杜甫的性情,與漫游時期裘馬輕狂的公子形成了極大反差,他的心力日趨蒼老,靈魂逐漸落寞,生命力也慢慢消沉。要知道,杜甫出生在一個世代“奉儒守官”的顯赫之家,儒家思想已深入他的骨髓,他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進入仕途,輔助君王治理國政。杜甫就是這樣一個有著儒士風韻的人,也正是這種品格促使他參加一次又一次考試。杜甫一生中,僅僅只在這個長安十年有過科舉的經歷??婆e不僅是杜甫這個十年的記憶,更是他一生的記憶。
二.進賦
杜甫十年長安詩的要路之巡不僅僅是在科舉這一個舉動,他還有過獻賦的經歷。所謂獻賦就是寫賦送給皇帝,用以諷諫或贊詠。科舉之路實在坎坷,杜甫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才學,希望得到朝廷的重用,獲得一官之位。
杜甫在這個時段有過兩次獻賦經歷。公元751年,杜甫向玄宗皇帝獻《三大禮賦》,也正是這次獻賦賦予了杜甫第三次特殊的考試。而這次獻賦的結果卻是沒有結果,“送隸有司,參列選序”,換句話說,也就是任其置放,沒有下文。公元754年,杜甫第二次獻賦,進《封西岳賦》、《雕賦》,同樣也未能立即求得一官之職。以杜甫的才學被選上問題應該不大,為什么三次科舉、兩次獻賦都未能登科呢?我認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杜甫的詩文與賦不符合當時統治階級的需要??v觀杜甫一生的創作,他大膽揭露社會的現實,將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民生活一次又一次抬到最高點。他是人民詩人、苦難詩人,可朝廷畢竟是權貴,他們更需要的是可以掌管國家大事,做到最大程度符合統治階級利益的人才,畢竟當時的社會還是封建社會,唐王朝更是處于封建社會的全盛時期。從這個角度思考,杜甫確實沒有符合統治階級剝削的利益。
兩次獻賦都未能讓杜甫做官的志向得以實現,他的要路之巡再一次遭到阻攔。杜甫的心境又一次發生變化,也逐漸認清了當時唐王朝的現實環境。經歷了安史之亂前夕的風雨飄搖,杜甫不再是從前瀟灑的公子浪人,他開始接近底層老百姓的生活,走進底層人民,開始嘗到人間疾苦。
三.干謁
科舉、獻賦的失敗,杜甫廣交朋友,轉向一些有權之士,開始他要路之巡的干謁之旅。所謂干謁就是為了達到自身某種目的來求見地位高的人,希望得到對方的提拔。杜甫的干謁詩喜歡用排律來創作,用排律這種詩歌體裁能夠最大程度將詩人內心情感釋放,我們從中也可以窺見詩人情感的曲折變化:一般都是沿著陳情往事、借古諷今或稱贊宴會、主家好客到贊揚對方品質、陳述官職到談及自身之窮困潦倒最后表達自己的意愿希望得以引薦這樣一個脈絡展來,波折起伏,方便情感的鋪陳與排述,這也為后來杜甫創作“沉郁頓挫”的風格奠定了基礎。杜甫求濟的對象包括:汝陽王、蕭十兄、韋濟、張垍、崔國輔、于休烈等等人士,這些都可以讓我們進一步了解杜甫長安做官的要路之巡。
《贈特進汝陽王二十二韻》中先是贊美汝陽王的品格,然后借以表達自己的期許,“淮王門有客,終不愧孫登”,這是杜甫最早的一首干謁詩,可以說杜甫在最早期的干謁中表達求官的情感還屬比較委婉。《贈比部蕭郎中十兄》言:“致君時已晚,懷古意空存”,杜甫開始自嘆不遇,開始真實抒發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到后期干謁逐漸成風之時,其詩在內容抒發上大有擴展,“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這里杜甫將自己的窮苦餓身與紈绔子弟加以總提,形成鮮明的對比。“此生任春草,垂老獨漂萍”《贈翰林張四學士垍》此處則把仕途不順,希望得以提攜之意直接表露。杜甫將自身入仕之心切、入仕之艱難表現得淋漓盡致,失意不得志,他像一只垂老的浮萍飄蕩在人世間。長安十年中的最后一首干謁詩屬《上韋左相二十韻》,詩人于天寶十四載初春所做,“回首驅流俗,生涯似眾人”,詩人寥落至極,無所依附,他的求官之路終究還是被扼殺。
科舉、干謁、獻賦,杜甫為求一官職嘗試了多種途徑,可結果總是不盡人意。十年京華路,十年潛悲辛,杜甫這十年長安巡官之路歷盡了無數艱難險阻,到最后也沒有求得一個顯赫的官職,他的仕途之夢也因此破碎。從一介貴族公子淪落到衣食堪憂的乞討者,杜甫的心理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看到了封建王朝淪沒喪亡前夕的風雨飄搖,見識了統治者的目光短淺、貪圖享樂。也正因為如此,他由己及人,開始走進老百姓、走進底層人民的生活。
四.十年長安詩的成就因素及意義
杜甫出生在一個“奉儒守官”的貴族世家,儒學思想早已深入骨髓。杜公在長安困守的十年,通過科舉、進賦、干謁等方式尋求步入仕途,做官是目的,其更深層次的意蘊莫過于通過做官來輔佐君王治理國政,這也正是一個儒者的表現,強調的是一個和諧安詳的君臣仁愛關系,這同樣也是符合儒家的思想。而杜甫的這種“儒愛”并非“愚忠”,他更多的是站在老百姓和廣大人民群眾的立場上來思考,符合最廣大人名群眾的利益與需求。這樣一種思想的存在,才得以讓長安詩有了更深的思想根源。在這十年的長安詩中,杜公把對老百姓的關心、對國家的大愛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成就了這十年的詩歌,這是其一,當屬思想根源上的因素。另一層現實因素可以歸結為“窮而后工”,古代文人越是不得志,詩文就作得越好。在長安的這十年,杜甫政治上失意,生活物質上也得不到滿足,滿腔的情思付諸于筆墨,將內心煎熬揮筆書寫,在此期間,他看到了唐王朝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社會的動蕩不安,統治集團的黑暗腐朽。經歷了這十年的困頓生活,他的思想逐漸走向成熟,逐漸打破對盛世的幻想,他愈發清醒并且現實地對社會進行理性的思考,這也同樣造就了這十年的詩歌,使其更加深入人心,政治性頗為加強。
對于杜甫來說,這是不平凡的十年,這十年的經歷造就了杜詩。“沉郁頓挫”風格的逐漸形成,這同樣也為后來“詩圣”之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杜甫生活在唐王朝由盛轉衰的時期,“文變染乎世情”,他的詩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發生變化,將詩歌創作與政治理想緊密結合,現實主義風格尤為加強,成就了一代“詩圣”。
結語:從“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的富家子弟到“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的窮困書生,從“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豪情萬丈到“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的抨擊嘲諷,杜甫的心態發生了一個極大的轉變,杜甫是痛苦的,但他的詩歌卻也因此變得鮮活。這樣頑強的生命力不僅局限于這個十年,對后來的杜詩也產生了極具深刻的影響。字字皆是辛酸淚,才得以讓整部杜詩更加飽滿,才讓“詩圣”之名得以認可,廣為流傳。于玄宗而言,他或許失去的是一個赤膽忠誠的賢臣,于整個中國而言,我們卻收獲了一位現實主義創作風格的文豪。杜詩為唐代詩歌作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更是為華夏五千多年文明增添了光彩。時代辜負了杜甫,時代也成就了杜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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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李榕,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