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
雨過天晴,藍瑩瑩的天空像一塊玉,大地與潔白的樓房,鑲嵌在這塊碩大的玉的底部,渾然一副丹青素描。我,像一滴水墨,在這畫中行走,布谷鳥從空中劃過,清脆而悠揚。
我走在鄉村田埂邊,邊走邊欣賞這田園的風景。小滿過后,經了幾場雨,玉米嗖嗖往上躥,十幾天里,便由羸弱的小女孩,變成紅粉佳人,亭亭于原野里、阡陌邊。頭部伸出塔狀花序,育兒袋從腰部葉腋間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多彩的世界。接著,她盡力舒展腰肢,從袋口拋出一束華麗的絲線,好像在迎接白馬王子,好像她的夢里,藏著一個美麗的季節。
玉米腰間的育兒袋是雌花序,頂部的天花是雄花序,玉米的花粉多而輕,靠風力傳粉,蜜蜂非常喜歡。天花上一排排像醪糟粒一樣的花粉迎風招展,又隨風散播,落到玉米須上,完成了愛情的第一個階段。
剛吐出的玉米須,一條一條,向上伸直,像小姑娘頭頂的毽子狀發型,也像小孩頭上戴的花帽子,猩紅猩紅,我們習慣上叫它紅帽兒。如果這個時候,你走近苞谷林,你會看到一頂頂小紅帽兒,向你咧嘴憨笑,向你致意問候。隨后,紅帽兒迅速成長,蛻變成一束馬尾,掉在玉米苞外,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含情脈脈。這時的紅帽兒,殷紅、嫩綠、潤澤,像極了姑娘刺繡的絲線,每條絲線都懷揣著心事。
小時候,我最愛跑進苞谷林偷偷撫摸那紅帽兒,靚麗、涼爽、潤滑,我把紅帽兒編成辮子,拽下來,掛在耳際,用她來打扮自己,那時候,我因擁有那鮮艷而油亮亮的辮子而臭美得意。
曾祖母看見了,說我作孽,說扯掉紅帽兒,就毀壞了玉米,她就不會長苞谷了。我感到奇怪,紅帽兒須須跟苞谷有啥關系?我覺得曾祖母在瞎說亂編。后來在學校學了生物,才知道玉米須哪一條沒有授粉,連著的那個子房就會夭折。現在想起,不由得佩服起曾祖母。道旁苞谷地里,蜜蜂在頂部的天花上翻飛,嗡嗡地翻上翻下,兩條腿粘著嫩黃的花粉,隨著翅膀的扇動,玉米頂的花粉抖落下來,不規則地鋪在葉子上,厚厚的一層,蘊含著無限希望。
走著,走著,我來到蜂場,看見先生在蜂箱巢門外安好了脫粉器,接粉盤里已盛了很多花粉,嫩黃嫩黃,一粒粒花粉像桂花粉嘟嘟的花瓣,逗人喜愛。蜜蜂急匆匆鉆過脫粉器鐵絲網進入蜂箱,這些鐵絲網格比蜜蜂稍大,當蜜蜂鉆過時,腿上的花粉團被刮下來,掉入接粉盤里。
苞谷的花沒有蜜,花粉卻很多。外面有蜜或粉時,蜜蜂會早出晚歸,忙得不亦樂乎。它們腿上有個小刷子,把附著身體的花粉刷在腿外側的凹槽里,體內的腺體分泌一些物質,從嘴里吐出,把花粉潤濕,固定成球狀,附著在腿上,帶回貯存在蜂巢,這就是我們看到的蜂蜜。花粉是蜜蜂的蛋白質飼料,蜂群缺花粉時,為了生存,工蜂無法飼養的幼蜂,會把幼蜂全部拖出蜂巢,停止繁殖。你肯定會問,既然花粉是蜜蜂的食糧,養蜂人為啥還要脫粉呢?原來,幼蜂、蜂蜜和花粉都是裝在蜂巢里的,工蜂采集的花粉占據了大量的巢房,蜂王沒有產卵的地方,時間久了,嚴重影響蜂群的發展。所以,外界有大粉源時,養蜂人會脫粉,貯存起來。當蜂群缺花粉時,再給蜜蜂補飼。
蜜蜂為了延續種群,為了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勤勞地奔波著,我們人類何嘗不是如此呢,所有的辛勞,所有的奮斗,都是為了一個最簡單的夢——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