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從沒來過（外三首）

白地

此刻，我從沒來過

我想為你撣落肩上的風塵，

為你送飯送菜，送花朵和大量的水，

但世上從未留下我的腳印，

我像一只花栗鼠，在疫情中跳躍，緊張地

看你從人間奔波回來，

輕輕整理眉頭，輕輕摘下口罩。

我要告訴你，我不是一個謠言，

所有你需要的，我都可以去準備，

我可以斡旋胃和眼睛的關系，為你

清理道路上的落葉與病毒，我可以

鳥兒一樣聽你說話，船兒—樣

停泊在你的眉梢上，風一樣無痕。

我想做你的女兒，

扯住你的衣角，看你

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沒聽到的樣子

不停地撒嬌……

我想抱住你的所有孤獨，哪怕

付出我所有的希望。而我不需要你記住

我曾經來過。我從不曾出現，

我沒來過，我放下所有戒備

把春節的噩夢埋了。—切都為你準備。

我梳理羽毛，為你飛翔。

2020.1.27，嘉興海鹽

陰雨，和空巷

陰雨。病菌。無處安放的愛。

世界終于放下了它的不疾不徐，

把城市一夜塞滿，一夜掏空。而你

在雨中穿行，問候，測人間體溫。

這么多熟悉的陌生人，此刻

如此仰望生命，如我仰望你的世界。

這空蕩蕩的城市，如何讓萬物

來觸摸我們這些生動有趣的靈魂？

前方遙遙無期，不歸的除夕，不歸的

新春佳節，吃方便面的天氣，都

已經無法擁住我微薄的溫暖，

如我夢見火神，你與他孤獨對話。

誰也認不出時間的漫長。認不清

一個人負重前行，在隨行的人群中

不停奔忙消耗。真的很擅長舉重若輕嗎？

這綿綿陰雨，色彩灰黑，這些空巷

如何安放沉重的你、細密的你？今夜

我不伴你前行，只祝你安好若少年。

2020.1.27，嘉興海鹽

病毒的樣子

浩瀚的夜終于吞沒了我們的愛人。

在一望無際的貪婪中，我們賠付了

生命殘存的乳汁。凝望。原罪。

夜早已經收攏蝙蝠的翅膀、獸類的靈魂，

而市場將它們開放。銷售。人類的肢體。

唾沫與二十四小時的昏厥。

人挨著人，危險與危險，密集的恐懼。

談共情已經非常奢侈，看鮮花也奢侈，

看，大街是疫情的餐桌，它吞噬了

我們的新年。電視與視頻里

怪物叢生。樹林失去了保護，葉子

都掉落在我們的路上。那群涌的缺口

冰雪覆蓋。人們呼喚口罩，使它

成為生物，成為命運的共同體，砥礪前行。

2020.1.28，嘉興海鹽

逃逸

他和我說：人性。難道你不想逃嗎？

傻孩子們都在黑暗籠罩的城堡里

選擇貓和老鼠的游戲，人們脫離了

逃逸的路線，去傳播各自未知的身體。

敬畏。祈福的油燈發出響聲。

大面積的疾病與無邊無際的隱患，

它們鉆進城市，和隧道，和教堂的鐘聲。

我們不知道誰在愛這個世界，

我們在愛怎么樣一個世界。

天空背負了詭異的冬季，和陰雨。

荒謬的人群離開母親的勸告，我們的忠告

求生。嗯。人性。本能。

無人可以怪罪。人間那么善良。

我們，僅僅是，害怕了。

2020.1.28，嘉興海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