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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白天開始

2020-09-02 06:47:06張明
滿族文學 2020年5期

張明

那個夜晚真是刻骨銘心。后來,無論是在出租屋里,或是在沒有顧客光顧腦子空下來的時候,那情景就如餓狼般撲進她的胸膛,撕咬她的心。那是一個不太黑的夜晚,寢室里像她失眠的腦袋樣一片昏蒙。熟睡中的兩個娃娃,你一下我一下地發出均勻纖細的絲絲聲息。她摸索著穿好衣服,移下床,影子般飄到娃娃們的床前,目光就牢牢地粘在了她們臉上,身子越俯越低,仿佛要看清她們臉上每一根絨毛似的。她們睡得那么香,那么甜,那么丟心落意,全然不知她們的媽媽要狠心地拋下她們……淚水一下子涌滿了眼眶,滴滴答答地落在被子上,像下雨,這雨聲是她今生聽過的最大的雨聲。她用沾滿淚水的嘴唇輕輕地吻了吻兩張小臉蛋。月兒抬了抬胳膊,發出含含糊糊的呢喃聲:媽媽……媽媽……嘴巴吧唧著,像要吃奶似的。她捂住自己的嘴,趕緊朝外跑去。跑到夜色蒼茫的田野上,跑到遠離家的地方,再也控制不住了,哭聲就決了堤,沖進黑夜的深處。白易飛慌忙拿手捂她的嘴,但還是惹得狗吠聲四面八方遠遠近近的襲來。白易飛壓低嗓子說,哭啥呢哭?我們這是戰略性撤退,又不是生離死別!

白易飛回來得正是時候,不然就不會有這段緣份了。會會相信今生和他有緣。那天正好是丈夫的百天忌日,會會帶著六歲的豆花和四歲的月兒,在丈夫的墳前焚香燒紙,小小的火堆不斷吞噬著投放下來的紙錢,黃色粗糙的紙片瞬間化為灰燼,青煙一團團升起來,會會眼前一片迷蒙。

媽媽,為啥一百天要給死人燒紙呢?豆花問,一邊把紙錢送到火堆上,火苗在她晶亮的眼睛里飄忽。

你問我我問哪個喃?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會會在火堆上點燃了三只玫紅色的香,插在地上,一股嗆人的香氣彌漫開來。

我昨晚又夢見爸爸了,他親我的額頭,一股酒氣把我臭醒了。月兒聳了聳鼻子,仿佛那股酒臭味還在她鼻尖上繚繞似的。

我總覺得爸爸沒死,好像就在周圍看著我們。豆花說。

他早就在陰曹地府喝酒快活去了,哪還管我們的死活。會會冷笑了一下。

我看不見得,放著這么個漂亮的女人享受不了,在那邊就是泡在酒壇子里,也不一定快活得起來。

一個慢悠悠的男人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會會驚異地扭過頭去,見來者是白易飛。

白易飛不緊不慢地前走幾步,在會會身旁蹲下,也拿起紙錢來燒。

飛機,你……你啥時回來的?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就回來了。

還是那樣油腔滑調的,莫得一點正經樣。

這次我可說的是正經話,眼看就要農忙了,你們孤兒寡母老弱病殘的,哪個幫你嘛?

會會抬頭望了望天。

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會會知道,明天肯定連白易飛的影子都見不到的。

飛機是白易飛的外號,是會會小學到初中的同學。他的引人注目是從初中時開始的,似乎一夜之間就長高了,比班上的同學要高出一個腦殼,長成一個初具規模的小伙子。穿著上也講究起來,時不時地穿出一套名牌仿冒貨,頭發打了摩絲,黑亮黑亮的,間或用手掌抿一抿,目光飄忽不定,遇到漂亮女生,目光就像蚊子樣往她們胸部和屁股上盯。據說曾經打過幾個女生的主意,一個也沒成功,這其中自然包括了會會。因為老師老是罰他的站,女同學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好歹把初中混畢業,按他的話說,到廣闊的天地里大有作為去了。

第二天,會會遠遠看見白易飛在田埂上走來走去,這讓她還是有些意外。秧田里,原本渾濁的水,沉淀了一夜就清亮了,映照出藍天白云、飛鳥和白易飛晃動的身影。在秧田起栽的那頭,散放著一捆一捆的秧苗。看來老人公已挑了一擔秧苗過來,意思是叫她先栽著,他在秧畝田那邊扯秧苗。

沒想到你說話還會算話。

沒想到你還是用老眼光看我。

嗬,看來真是士別三日要刮目相看了。

但有一種東西始終沒有變啊。

啥子沒變?

你心頭未必不曉得?

白易飛臉上掛著曖昧的笑。

會會反應過來,臉就紅了。

你這個壞蛋,還賊心不死!蹲下去,用手戽他的水。

白易飛躲閃著,跳進秧田里,會會也跳進秧田,追著他戽水。

鬧了一陣,兩人就歇下來,開始栽秧。他們并排著,邊栽邊朝后退著。會會的技術明顯好于白易飛。她栽得又快又直,行距均勻。白易飛呢,栽得東倒西歪,幾線秧苗蛇一樣歪歪扭扭,會會不斷給他糾正。很快,他就掉在會會的后面。會會就催他,快啊,快啊。

哎喲,這田里的活路真不是人干的。白易飛直起腰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拳頭捶打腰桿。

會會也直起腰來。

當然沒有你在深圳打工安逸啦……哎,等明年月兒讀書了,你幫我在那邊找個工作,我也想出去打工。

唉,快不要說了,那種地方也不是人呆的,把人當機器整。我寧愿討口吃也不想去了。

你說得那么惱火,咋你老婆沒回來喃?

她……嗤,她是她,我是我,新生活,各管各,下半年回來辦手續。說罷,又躬下腰去栽秧。

辦手續?

離婚蠻。

離婚?!

有啥子大驚小怪的,現在這社會,離婚就像打個噴嚏一樣平常……哎喲,我這腰桿都要斷了,伸不起來了。

是不是抽筋了?

不曉得哇,快來幫我捶幾下。

腰長肋巴稀,必定是個懶東西。

會會邊責備著邊走過去,為白易飛捶腰桿。

好舒服哦,忽然覺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于被曾經暗戀的人捶腰桿。

你暗戀的人一桌都坐不下,要是把她們都喊來給你捶腰桿,那才叫幸福呢。

突然,背后噗咚噗咚一陣水響,泥水濺了他們一身。慌忙閃開,回過頭去,見老人公黑風掃臉,把一捆捆秧苗使勁甩在他們背后。

中午吃飯時,氣氛就有些沉悶。大人娃娃圍在一張方桌前,吃的吃喝的喝,都不說話。

會會的老人公武伯伯自顧自地吃菜喝酒,把不高興明顯寫在臉上。

老人婆眨巴著眼睛,盯著碗里的菜瞅半天,才伸下筷子,幾經周折終于將一坨洋芋夾起來。她的眼睛處于半明半瞎的狀態。

會會和白易飛一邊吃,一邊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像是在用目光交談。

兩個娃娃并沒因為氣氛壓抑影響食欲,津津有味地吃著。

白易飛用帶點討好的口氣說,想當年武伯伯你威震一方,這周圍團轉的哪個不怕你啊,那時候,你隊上的番茄桔子惹得我們流清口水,硬是不敢來偷。

武伯伯抿了口酒說,這個你說的倒是實話。唉,當年的事就不要提了,現在雖說我老了,但要是有人敢欺負我這一家人,我照樣像當年扭狗頭一樣,把頭給他扭了。

白易飛愣了一下,陪出笑臉說,那是那是,武伯伯還是這么鋼健,就像書上說的寶刀未老啊。

這時,豆花夾起一個又長又大的雞爪子,會會連忙用筷子給她搶了,放到白易飛碗里。

拿給白叔叔吃,這個叫抓錢手,男人吃了好在外面去抓錢錢。會會說。

老人公臉色一沉,喉嚨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干咳了兩聲。

白易飛看看武伯伯,又看看會會,笑笑地端起酒杯。

來,武伯伯我敬你一杯。

白易飛一仰脖子干了。

武伯伯面無表情,小小抿了口酒說,會會說得對,啊,這個,你飛機天生是在外面抓錢的,這農村的活路又臟又累,你吃不消的,看到你累成這樣子,我這心里也過意不去。明天你就不用來幫忙了。

爸,還有四畝多田要栽秧……

我曉得,我們就慢慢栽嘛,不要勞煩人家。

武伯伯,我不怕累……

你不怕,我怕啊。

武伯伯加大了聲音的力度。

屋頭正好缺勞力,你就讓飛機幫我們做嘛。老人婆眨巴著半瞎的眼眼說。

武伯伯就火了。

你曉得個錘子!說罷起身走了。

對于老人公執意不讓白易飛幫忙,會會心里有些不悅,但也不好和他爭辯,畢竟這樣的身份說多了就容易讓人往一邊想。按說,白易飛不來幫忙秧子一樣栽得上,大不了熬點夜,多栽幾天,但心里就是有種悶悶的感覺,翻起地來有一鋤沒一鋤的,提不起勁。老人公已把他那一線地翻完了,鋤頭挖在地里,人鉆進樹林子,不時抱出一抱干樹枝和干樹葉出來,堆在翻過的地上,像她丈夫的墳包一樣大。

老人公丟下一個打火機,說等會挖完地,把這堆柴燒了,把灰撒開,撒均勻點。說罷,扛起鋤頭走了。

挖完地,會會撿起打火機,去點那堆干柴。干柴并沒有干透,只是冒煙,不燃明火。這時,包里的手機響了,一看,是白易飛打來的,眼睛就一亮。

累了這么久了耍一會嘛。

你咋曉得我累了這么久?你在哪里嘛?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會會邊接電話邊轉著圈尋找白易飛的身影。

你究竟在哪里嘛?快顯影啊。

在你背后的林子里,趕快進來。

會會朝家的方向看了看,沒人,丟下鋤頭,鉆進了林子里。正一邊喘息,一邊拿眼搜尋著,突然,一雙手從后箍住了她。會會掙了掙,就不再掙了。

你這幾天跑哪去了?電話都沒一個。

那老東西把你盯那么緊,把我當賊防,本來不想打擾你了,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還是想來見你。

會會正要說話,嘴就被一張滾燙的嘴堵了,堵得她喘不過氣來。白易飛一邊瘋狂地親吻,一邊手忙腳亂地脫會會的褲子。他們的心跳聲在林子里震蕩,驚飛了樹上的鳥兒,震落了頭頂上的樹葉,好像都急著要把對方吞了似的。

那堆一直冒煙的干柴這時燃起了明火,火勢一瞬間就燃旺了,粗粗細細的枝椏在烈火中扭動著,呻吟著,爆竹似的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兩人正纏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傳來一聲斷喝:你兩個牲畜啊!

老人公提著鋤頭,像頭豹子似的朝他們沖來,他們慌忙松開對方,提起褲子就跑。

這晚,會會知道,一頓訓斥不可避免。不知為什么,這一次她心里并沒有多少害怕。在村里,老人公算是一個人物了,一個有名的歪人。所謂“歪人”,就是兇狠、厲害,脾氣火爆,讓人害怕的角色。會會醉死的丈夫小時候在外面惹了事,有人來找麻煩,提起武伯伯,了解的人就說,快不要去,那人歪得很,惹不起。武伯伯不算高大,但長得敦實,一雙三角眼小而亮,無論多么頑劣的娃娃,被那三角眼一盯,就縮了脖子朝后躲。一顆門牙更是出類撥萃,又長又彎,像一柄風快的鐮刀閃著寒光。一天夜里,一只狗從背后撲上去咬他,他返身將狗按住,另一只手將狗頭扭了三百六十度。武伯伯一戰成名,不久就當了生產隊長。那時候,分田到戶不久,一些刁賴的人,找各種理由,拒交提留款,武伯伯拽住一頭肥豬的后腿,拖起就走。隊里自此風平浪靜。這一當就當了二十多年,直到他去坐牢為止。因為打傷了人。一貫小偷小摸的王二皮在溝里捉了人家的鴨,有人看見他提了鴨回家,鴨主找到他,并看見豬圈里水濕的鴨毛正是自家鴨的毛,但王二皮拒不認偷。鴨主告到武隊長那里,武隊長審王二皮,王二皮吱吱唔唔,半天抖不圓范,但還是嘴硬。武隊長一腳飛過去,王二皮就軟在了地上,送醫院一查,掉了一個腎。隊長帽子自然被摘了。會會當初嫁給武伯伯的兒子,就因為他是歪人。會會一家太弱了,在村里無親無故,孤家獨戶。母親腦殼有些不對,時不時被一些老男人騙到竹林里去睡一盤。父親又爛酒又嘴臭,多次被人把嘴巴打得腫大如豬尿泡。自從會會嫁到武家后,情況就大為改觀了。現今的老人公雖沒了當年的威風,但余威猶存。當他訓斥她的時候,她始終低垂著頭。老人公先是罵了幾句“畜生”之類的話,揚言碰到飛機要打斷他的腿,提醒她別忘了他姓武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曾經輝煌的老臉丟不起。最后,反復強調,要她遵守規矩,這三年在武家老老實實呆著,不然她休想再嫁。

會會低著頭,一聲沒吭,只嚶嚶地哭。

半夜了,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小床上,兩個娃娃睡得像兩只吃飽喝足的小貓咪樣,讓當媽媽的無意中生出幾許羨慕來。因為她兩眼瞪著天花板,沒一點睡意。想到下午的事,心又嗵嗵地跳起來。人和人是多么不同啊。曾經深惡痛絕的事居然讓人靈魂出竅,神游仙境似的。死去的丈夫遺傳了他爸的體力和狠勁,選擇了殺豬的行當。做起那個事來也如殺豬般野蠻粗魯,仿佛被他壓在身下的是另一種類型的豬。他好打夜牌,喝夜酒,常常在她睡得正酣時回來,二話不說,掀開被子就壓上來,濃重的酒臭味一下一下地朝她嘴上、鼻上、眼睛上噴射。她憋著氣,左右擺頭,躲避著不斷噴來的酒臭氣。他以為她進入了狀態,表揚道,好。后來她就不再擺頭,寧死不屈般地憋著氣,閉緊眼,一動不動。他大為不滿,罵她像死豬一樣。但她的胃腸在動,在持續不斷地翻騰,呃呃地要吐,眼淚都憋出來了。漸漸地,一想到他半夜回來要做那事,就久久不能入睡,像大難臨頭似的……圈里的公雞在叫頭遍了,她翻了一個身,強迫自己入睡,好不容易迷糊過去,卻見白易飛從土路上一晃一晃地走來。他微笑著,注視著她,邁著從容的步子,渾身上下看不到一絲農民的影子,像是一個演出獲得巨大成功的明星走下舞臺。她張開雙臂撲上去,卻抱了一個空,白易飛不見了。她轉著圈尋找,連個影子也沒有,四野一片荒蕪,土地黃黃的,到處是因干旱而出現的裂口。她吞咽著喉嚨,覺得口渴,渴得像這片裂口的土地。她跑啊跑啊,終于見到一條小溪,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卻一腳踏進了一片深不可測的淤泥里……猛地睜開眼睛,天已亮了,鋪蓋被她蹬到一邊,身子晾在外面,但渾身燥熱難受,起來喝了一碗冷水。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夢。她想。

幾天來,會會在焦躁不安中等待著,但白易飛連個電話也沒有,一個短信也沒有。出了這么大的事,難道他不該打個電話來安慰她一下,問問情況?這個無情的人!她丟下鋤頭,拿出手機,撥出白易飛的號碼,幾聲長鳴后,手機里播出一條電子語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會會一臉失望。撿起鋤頭,接著給茄子苗鋤草。鋤了幾下,又拿出手機,重撥那個號碼。還是那句電子語音。她像跟誰賭氣似的,不停地撥打,好像對方不接電話她就決不罷休。她恨透了那句不斷重復的沒有溫度的女聲,直想把手機甩了。她扛起鋤頭就走。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騎上電瓶車直奔李家碾。李家碾也不遠,就五六公里路,屬一個村的,一條鋪了水泥的機耕道端端地過去,十多分鐘就到了。會會停下車,徑直走進茶館里。茶館里烏煙瘴氣。會會拿眼光一掃,便掃到了白易飛。

白易飛嘴里叼著一支煙,伸著脖子,和幾個小青年玩“抓雞”。每個人的桌前都放著一些一元五元十元的紙票。有人動作麻利地發牌。會會一把拽起白易飛的胳膊就朝外拖。

白易飛嚇了一跳,見是會會,就半推半就地跟著往外走。

干啥干啥?我手氣正好呢。

會會也不說話,把白易飛直接拖到電瓶車前,命令道:上車!

白易飛邊上車邊嘀咕著,你這是干啥子嘛?大白天的也敢劫色嗦?

會會一松剎車,電瓶車箭一般射了出去。前面出現一片竹林子。電瓶車一拐就進了竹林,一直騎到竹林的深處才停下來。會會把車駕好,走到白易飛跟前,仰頭直視著白易飛。

為啥不接我電話?

白易飛哭喪著臉。

我哪還敢粘你嘛,晚上做夢都夢見那老東西提著鋤頭,攆得我飛起地跑,醒來一身的大汗。我算是被那老東西嚇破膽了。

你還算男人嗦?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怕?!

會會仰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處。

我想了幾天,我想好了,這次我誰也不怕了!啥子名譽,啥子規矩,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曉得我愛你,雖然我結過婚,但沒愛過,不曉得愛是啥滋味。現在我……

會會已經淚流滿面,她緊摟白易飛的脖子,一邊狂吻,一邊喃喃著。

啊,飛機,你這個狠心的東西……

白易飛顯然被感動了,也緊緊摟住會會,一邊雞啄米似吸吮她的淚水,一邊勸慰她。

好了好了,別哭了,今后我不離開你了。

兩人在鋪滿竹葉的地上瘋狂地扭在一起。終于累了,平靜了下來,像奔騰的河流匯入了大海。都靜靜地仰面躺著,周圍不時響起竹葉掉落的聲音,有鳥兒在遠處啁啾。

記住你剛才說的話哈,今后你休想離開我了。

既然要好下去,總得想一個長久的辦法才是。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總擔心背后那把鋤頭砸下來,這樣下去還不把人整成神經病嗦。

那你說咋辦?

逃跑。

會會一下子坐起來。

逃跑?逃哪去?

成都。

我娃娃咋辦?

可能你現在顧不了娃娃了。

不行,娃娃還小,我不能丟下她們。

你曉不曉得成都讀個小學一年好多錢?讀個幼兒園一年好多錢?

城鄉接合部的房子,大多是當地統征戶修建的,房子建得又密又高,像是專為出租而建。他們租了一個單間,二十來平米。因樓距近,又是一樓,即使大白天也要開著燈。墻上粉刷的石灰水已經發黃,有幾處掉了墻皮,露出里面灰白的沙灰或紅磚。幾件破舊的家具正好匹配這間屋子。

本來說好的做水果生意,白易飛又變卦了。他說,憑他這幅造型也該做一份體面點的工作吧。

僅僅用了兩天時間,會會就摸清了水果生意的門道,在哪進貨,各種水果的批發和零售價格,怎么保管,并踩好了賣水果的點。這生意投資小,只需一輛三輪車,一臺電子秤,一把大傘,一把水果刀,還要一兩千塊錢的流動資金。這樣的生意正適合她做。就是起來得早,每天早晨四五點鐘就要去水果批發市場進貨,選好貨后雇一輛火三輪拉回來,再把水果裝上自己的腳蹬三輪車,然后,蹬著裝滿新鮮水果的三輪車去她踩好的點。所謂的點是一小區的大門口,會會把三輪車停放在門口一側,將一把大傘固定在三輪車的輪子上,人坐在傘蔭里,目光迎接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

生意還算順利,第一天就凈賺了七十二元。這之后,賺的錢幾乎每天都在增長。這讓會會想到一個陳舊的比喻:芝麻開花節節高。她仿佛看到未來的某一天,她背著成捆的錢,帶著兩個娃娃,昂首挺胸走進成都某所學校。只是白易飛的事情讓她有點焦心,每當問起他工作的事,得到的回答總是讓她失望。有時把他問煩了,他就回敬她說,要是你嫌我白吃你的飯,我就離開你嘛。會會就不好老是問了。有時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估計他在外面又碰了鼻子,還安慰他,說不用焦,工作慢慢找,總有一天會找上你喜歡的工作。為了表明她沒有嫌他白吃的意思,又加了一句,退一萬步說,就是一輩子找不上,我也能養活你,只要你對我好,我就是累死累活也心甘情愿。會會在說“對我好”時,臉上就浮出了幾分羞澀,很自然地想到床上的事情。別看白易飛長得瘦高瘦高,有些單薄的樣子,在床上卻生龍活虎,氣吞山河。會會常常在他的強大攻勢下,喊天叫地,要死要活。白易飛似乎知道這是他超群軼類的本事,是被她特別看中的能耐,他把它當成了和她平起平坐的籌碼,一種制衡她的手段。一旦她有意無意地惹惱了他,他就拒絕向她提供快活。而當她對他慷慨大方,或這天的生意好賺多了錢,他就格外賣力,盡情發揮,以此來回報和犒賞她。會會心里明白他這一套,所以盡量不去惹惱他,盡量對他大方點,盡量去多掙錢。她不能失去她勞累一天的、或者她生活中唯一的快樂。因此,床上的事,是她的“對我好”的重要內容。?

但是,不知從哪天開始,白易飛就顯出了疲憊態。他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會會對他挨挨擦擦地撒嬌,他就推三推四,要么身體不舒服,要么心情不好。即使她對他慷慨了,他也草草了事,有時還沒完事就中途熄了火。這讓會會十分懊惱,卻又無可報怨。顯然,白易飛病了,真正讓她焦心的事發生了。她拿錢讓他去看男科,錢花了,病卻不見好轉。她罵醫生都是些吃干飯的。她自己給他買藥吃,補腎的,壯陽的,這種吃了沒效果又換另一種。卻總是不見起色,她大罵這些制藥廠都是造假藥的奸商。罵得自己都懶得罵了。會會束手無策,感覺自己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暗無天日的境地。白易飛似乎并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好重要,他總是略略不耐煩地說,哎呀,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他還是那樣能吃能睡,常常去外面找他永遠也找不到的工作,到各個職介所去登記,登記費花了不少,卻不見一家職介所打來電話。會會早已懶得問他工作的事情,他找上工作就去做,沒找上也無所謂,吃飯是不愁的。唯一讓她成天掛在心頭的就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既是她快樂的源泉,也是她苦惱的源頭。然而她還是抱著希望的,也許有一天真如白易飛說的那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呢。

讓會會萬萬沒想到的是,白易飛并沒有病,她的快樂源泉其實是被別人分流了。那邊顯然分得過多,她這邊就剩下一股涓涓細流。或者掌握分配的人過于偏心,讓新人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全然不顧舊人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或許他本人吃過了山珍海味,就對家常便飯提不起了胃口,即使他努力想吃幾口,但喉嚨不聽使喚,難以下咽。平時,她都是晚上九點左右回家,那天下午的生意是從來沒有過的好,丑柑、榴蓮、李子全賣完了,提前收了個早工。打開門,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晃花了她的眼,定睛一看,原來床上躺著兩個一絲不掛的人,還此起彼伏的扯著蒲鼾。會會以為自己走錯了門,把別人的家打開了。又一看,看見自己碼在墻邊上的水果箱,才確信是自己的家。她嗷叫著,像一頭母獸般撲過去,一陣亂抓亂打。在白易飛的掩護下,那女人提著衣裙像一只白鼠樣逃出了門。

白易飛不斷下話,還左右扇自己的耳光,一再保證今后不會了。會會埋著頭只是哭。白易飛就說了一句狠話,要是再發生這種事,你把我這東西剪去喂狗!會會不哭了,但還是兩手捧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這樣過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抬起頭來,眼睛不看白易飛,卻盯著小桌上那瓶參茸鞭丸,說,我真瓜,還真以為你病了,拿錢給你看醫生,給你買藥,整天想著給你治病……我瓜得很,我是個瓜婆娘,哈哈哈……白易飛恐懼地看著會會,帶著哭聲說,會會,你還要瓜子嘛?我都認了錯了,說了狠話了,你還不肯原諒我嗦?會會從藥瓶上收回目光,慢慢轉向白易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目光讓白易飛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會會平靜地說,不說了,事情不出都出了,又不可能倒回去,只能想辦法忘記。我想喝點酒,書上說,一醉解千愁,你愿意陪我喝兩杯嗎?

會會平時是不喝酒的,現在居然要喝酒,他不知這是啥意思,遲疑著沒有回答。

咋不說話?你不想讓我解愁嗦?

想想想,我這就去掌盤上買菜。說著,就朝外走。

回來!我去買,你煮飯。會會跨出門,就把門反鎖了。

會會買好菜回來,電飯煲里的飯已快煮熟了,蓋子上的排氣孔正冒著微弱的白氣,已沒了開鍋時的沖勁。她將鹵豬腳,鹵郡肝,熏牛肉,棒棒雞,涼拌心舌,涼拌豆芽菜,從塑料袋里一一倒進碗里,擺了滿滿一小桌。霎時間,小小的屋子充滿了鹵菜、涼拌菜和水果混合的香味。

白易飛瞪大了迷惑的眼睛。

你這是做啥子喃?這么多菜,吃三天都吃不完。

會會也不答話,又從口袋里拿出一瓶五糧春。白易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知道這酒的價格,是他平時喝的酒的二十倍。

你究竟是為啥子嘛?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今天我刺激了你,讓醫生給你開點藥。

我沒有病,我就是想好好喝一頓,把該忘的事忘掉,忘掉了過去,才好開始新的生活。來,喝起。

會會端起酒杯,和白易飛碰。白易飛小心翼翼地碰過去,杯還沒送攏,會會已彎回胳膊,將整杯酒倒進了嘴里,卻即刻“空空”地咳起來,咳得臉紅脖粗,眼里汪滿了淚。

你看你,喝著難受就不要喝嘛。

你喝啊。

白易飛抿了一口。

你也喝干。

白易飛遲遲疑疑地干了。

開始時,白易飛總是被動地喝,喝著喝著就喝出了興致,像是把白天的事情全忘了,眉飛色舞地告訴會會,說他這段時間學了不少招式,一長串陌生的、散發著性愛氣息的名詞,令會會驚異于他超凡的記憶力。

會會哈哈大笑。說,看不出來喲,這段時間你真是勤奮喔,學了這么多學問。

白易飛說,我學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只要你高興,再苦再累的事我都愿意去學。

會會說,這些新名堂恐怕我無福消受嘍。

白易飛的舌頭有點大了,無……無福消……消受?你……你這話啥意思喃?

會會說,我怕適應不了。

白易飛說,你……看你,還是太……與時俱進嘛。

兩人說著笑著,歪歪倒倒地上了床。白易飛很快打起了呼嚕,她也漸漸迷糊過去。

會會起來的時候,城市的喧囂已經消散,偶爾響起汽車馳過的嚓嚓聲。屋子里還彌漫著酒、鹵菜涼菜和水果的氣味。白易飛睡得正香,蒲鼾均勻而悠長,似乎他胸腔內的氣太大,鼻孔不夠用了,用嘴來幫著呼吸,那嘴呶著唇,像吹口哨似的,深深地吸一口,又噗——地吹出去,吸進的氣短,吹出的氣長,喉嚨里發出嘿嘿地呼響。會會從未這樣仔細看過白易飛的睡態,不知為什么,她突然聯想到家里養的豬,一只惡心的豬。她輕輕拉下白易飛的內褲,那一團黑毛中的東西像條骯臟的蟲子一樣蜷縮著,讓人憎惡。她用兩根指頭輕輕拈起蟲子的頭,把叉開的剪刀喂進蟲子的根部,心咚咚地跳起來,手有些抖,把剪刀朝上抬了抬,又看了看正呼呼吹氣的嘴巴,剪刀又朝上抬了抬,對準蟲子尖尖的頭……

城市的夜晚就不叫夜晚,香蕉般一串一串的街燈,奢侈地揮灑著它們用之不竭的光輝,把橫七豎八的街道打扮得如同白晝一般。汽車左彎右拐,在迷魂陣般的立交橋里繞來繞去,繞過了好幾座立交橋,終于穿過三環路,駛上了繞城高速,會會這才發覺天快亮了。整個天空還是一片灰黑,只有遠處的地平線上,一小片灰白色正悄悄地朝上爬著,雖然這天亮的跡象還不是很明顯,但畢竟又一個白天開始了。這一天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天。這是全新的一天。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像經歷了一次漫長的夢境,那些曾經揪心抓肺的愛恨情怨顯得那么虛無飄渺,讓人難以相信它們真實地存在過。只有這一夜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當他早晨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的蟲子上綁著一把叉開的剪刀,會不會驚出一身冷汗?會不會明白她心里的這份決絕?她想到和女兒們重逢的情境:她們正在自家的菜地里幫著爺爺扯雜草,無意中看見遠處有個像她們媽媽的女人走來,她們停住了手腳,屏住了呼吸,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旦看清,便如兩只蝴蝶般朝她飛奔而來,放聲呼喊著——媽媽——媽媽——

這樣類似的情境,在她腦海里不斷地上演,每上演一遍,她就落一次淚,有幾次差點哭出聲來,引得旁邊一個中年男人和前排一個大娘不斷扭過頭來看她。中午時分,汽車到達了鎮上,剛下車,就碰上一個鄰居,他是來趕車的。沒有寒喧,她劈頭就問。

我的豆花月兒還好嗎?

鄰居怔了怔。

豆花倒莫得啥子,就是不愛說話了,也不和同學們耍,一個人走到邊邊角角去發呆,只是月兒——

月兒咋子了?

你們走了的第二天,有人看見月兒哭著去找媽媽,當天就不見人了,多半被人販子拐跑了。?

〔特約責任編輯 李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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