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文啟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基層民主政治建設問題。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要求:“發展基層民主。暢通民主渠道,健全基層選舉、議事、公開、述職、問責等機制。開展形式多樣的基礎民主協商,推進基層協商制度化。”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要求“推進基層治理法治化。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基礎在基層,工作重點在基層”。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要求,“構建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完善群眾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制度化渠道。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城鄉基層治理體系”。要“拓寬人民群眾反映意見和建議的渠道,著力推進基層直接民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黨中央的這些指示精神,反映了時代的新要求,凝聚著廣大群眾的新訴求,也為城鎮街道民主政治建設指明了方向和路徑,問題是我們需要找到能夠體現中央要求、符合群眾愿望、實現基層民主與基層治理的制度化渠道。應該說,現在這個制度化渠道已經出現了,它就是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之中,街道層面出現的基層民主的有益嘗試——選民代表會議。
一、有關選民代表會議的幾個實例
目前,建立選民代表會議的地方已有不少,這幾年更是有如雨后春筍般地發展起來。先讓我們來介紹選民代表會議的幾個實例。
1.浙江省臺州市溫嶺市和椒江區的做法
其一,溫嶺市城東街道的做法。2012年,溫嶺市開始探索鄉鎮改為街道以后基層民主的實行形式問題。他們在轄區5個街道試行了街道選民議政會、選民代表會議和民情聯絡員等幾種形式,最后把街道民主形式定格在選民代表會議這種模式上。2014年2月,該市城東街道出臺了《選民代表會議暫行辦法》,對選民代表會議的做法進行規范。按照這個辦法,選民代表會議體制上是在街道黨工委領導下,由市人大街工委負責組織實施。出席選民代表會議的代表通過推選產生,每屆任期5年,與鄉鎮人大同步換屆。選民代表會議一般一年舉行兩次。選民代表會議由三部分人員組成,包括駐街各級人大代表、人大街工委組成人員和選民代表。該街道的選民代表會議從2015年9月開始實施。在第一屆選民代表會議成員中,這三部分人員分別為22、7、75名,共計104名。選民代表會議的主要議程,包括聽取和討論人大街工委工作報告、街道辦事處工作報告、財政預算收支情況報告、關于群眾切身利益和普遍關注的重大問題的報告等。選民代表會議還組織開展了相關活動,包括專題詢問、參與式預算、對辦事處工作進行滿意度測評等。其2019年選民代表會議的議程是聽取和討論街道辦事處重點工作報告、聽取和討論人大街工委工作報告、聽取和討論街道財政預決算情況報告、聽取和討論轄區環境狀況和環境保護目標完成情況報告,并且開展了參與式預算、專題議政、票選民生實事項目等活動。
在他們看來,鄉鎮改為街道以后,雖然沒有了人民代表大會體系,但是基層人大代表代表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沒有改變,廣大群眾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的需求沒有改變。當然,街道人大工作不是鄉鎮人大工作的翻版,選民代表會議也不是在街道設立一個權力機關或者決策機構,其核心在于,建立一個以票選民主和協商民主相結合為特征的基層社會治理的基本框架,為街道群眾參政議政提供一個依法有序的平臺,體現黨執政為民的主張,體現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本質。他們認為,選民代表會議是街道黨工委領導、人大街工委指導運作的一種群眾組織。
其二,椒江區海門街道的做法。椒江區現在的街道全部是由鄉鎮改制而來的。鄉鎮改為街道以后,不再作為一級政權存在,而是成為區級政府的派出機構,相應地原來的鄉鎮人民代表大會體系也不復存在。那么,這人民民主的“最后一公里”如何在街道層面呈現出來并發揮作用,就成為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一大問題。經過深思熟慮,區委決定,在全區范圍實行選民代表會議制度。2018年4月3日,其下轄的海門街道、葭沚街道、下陳街道同時召開首次選民代表會議,近200名選民代表分別走進各自的會堂,開啟了通過新的形式參政議政的過程。
依照椒江區海門街道制定的辦法,選民代表會議有以下特點:一是選民代表會議的組織體制:由街道黨工委領導,人大街工委運作;每年召開兩次會議,每屆代表任期5年。二是選民代表會議的構成:由駐街各級人大代表、村和社區及企事業單位的選民代表、街道領導班子中的5名成員共三部分構成。三是選民代表產生的辦法:由黨工委分配名額并負責代表資格審核,選民代表由村和社區及企事業單位黨組織推薦提名報黨工委,選民代表必須政治素質好、模范作用好、群眾威望高、議政能力強。四是選民代表會議的職責:聽取街道辦事處工作通報并進行討論提出意見建議,聽取辦事處各部門及區政府駐街機構工作匯報并進行民主評議,對街道民生實事項目進行會商、票選、監督和測評,聽取并反映廣大群眾對街道工作的意見建議。五是代表在會議期間書面提出的意見建議,由人大街工委梳理交辦,辦事處兩個月內回復辦理情況,并在下次會議上進行通報。
除了溫嶺市和椒江區兩個街道選民代表會議的實例以外,浙江省還有不少地方也在開展這一工作,比如嘉興市海寧市馬橋街道。2003年11月,馬橋鎮改設為馬橋街道,鎮人民代表大會成了市人大常委會的派出機構——人大街工委,由此產生了如何架起連接群眾與政府之間的橋梁、把民意之路打通的問題。經過探索,2006年2月,馬橋街道召開第一次居民代表大會,通過了《街道居民代表大會議事規則》。其做法與上述選民代表會議大同小異,不再贅述。
2.廣東省深圳市龍崗區南灣街道的做法
南灣街道于2015年在全市率先開展代表議事會活動。2019年3月20日,該街道召開了全市首次選民代表會議,票決民生實事項目,并在隨后召開的全市人大代表工作會議上介紹了經驗。事情需要從頭說起。2019年3月,深圳市人大常委會發出《關于2019年人大代表工作的意見》,其中要求區級人大探索街道人大會議模式和工作模式,推廣民生實事票決制。據此,龍崗區人大常委會決定,以南灣街道為試點對選民代表會議和民生實事票決制這兩項工作進行試點。試點的直接目的是在街道層面把推行民生實事票決制和建立選民參政議政平臺結合起來。其具體做法如下:
做好籌備工作。一是堅持黨的領導。會議日程、會議文件、參會人員、確定代表人選和民生實事候選項目等均需由黨工委審議。二是嚴把程序關口。議程、日程、街道辦事處報告、人大街工委報告、財政預決算報告、民生實事候選項目等均為首創,需要人大街工委嚴格把關。三是選好會議代表。會議由50名代表組成,包括三部分:駐街各級人大代表、人大街工委委員、村和社區及企事業單位的選民代表。他們擬出的代表條件包括政治素養好、熱心公益事、群眾威信高、參政能力強。四是擬定民生實事候選項目清單。此事經由兩個渠道完成,一是通過選民代表廣泛收集群眾意見形成候選項目清單,二是通過街道辦事處各職能部門匯集應辦擬辦民生實事形成候選項目清單,然后將兩個清單進行匯集比對,形成提交會議的候選項目清單。
擬定會議開法。選民代表會議在街道黨工委領導下,由人大街工委組織召集。會前召開人大街工委擴大會議,研究會議有關事項。首次會議安排兩次全體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通過了選民代表會議議事規則,聽取討論辦事處工作報告和財政預決算報告,聽取人大街工委工作報告,聽取民生實事候選項目說明等。然后分三個小組進行討論,請代表就相關事項發表意見。第二次全體會議進行代表大會發言,對民生實事候選項目進行差額票決。
做好會后工作。一是對選民代表在會議期間書面提出的意見建議,由街工委進行梳理,一周內交辦,兩個月內答復辦理結果,并在下一次大會上進行通報。二是經過票決后的民生實事項目由黨工委辦公室(督查辦)進行任務分解,由街工委組織選民代表進行督促推進,在下一次會議上報告結果并進行滿意度測評。此外,閉會期間人大街工委還可以視需要組織選民代表開展調查研究,向街道提供調研報告作為工作參考。
南灣街道黨工委副書記兼人大街工委主任肖婷萍認為,選民代表會議不是人民代表大會,也不形成法定的決議決定,而是基層民主的一種新形式,是群眾民主參與、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的新平臺。它是黨工委領導下的、人大街工委組織實施的,具有廣泛群眾性的、民主參政議政的一種新形式;也是街工委組織人大代表開展密切聯系選民、有效進行監督的載體和抓手。它所發揮的作用,比代表家站更全面、更集中、更直接、更規范,因而也更具有體系化、制度化的特征。從這里可以看出,選民代表會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街道沒有人大體系的不足,對于從鄉鎮改為街道建制的基層來說,這一點尤其突出。
3.安徽省合肥市蜀山區荷葉地街道的做法
2019年11月15日,荷葉地街道選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召開。他們的做法是:
制度設計。街道選民代表會議是街道黨工委領導下的群眾性民主參政議政組織,主要由各社區及選區推選的選民代表和轄區內各級人大代表組成,通過這種形式可以更加廣泛地聯系選民、更加充分地反映民意。在他們看來,經由選民代表會議這個民主協商參政議政的平臺,可以逐漸形成基層黨組織領導的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
產生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貫徹落實黨中央決策部署的具體實踐。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就加強基層民主政治建設、豐富基層民主形式提出了新的要求。比如,強調“完善基層民主制度,保障人民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提出“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保證人民依法實行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荷葉地街道的實踐是對黨中央部署的具體落實。二是創新完善基層人大工作的內在要求。城市街道不是一級政府,只是縣級政府的派出機構。這就使得街道不能建立人民代表大會體系,不能用人民代表大會的形式推動街道層面群眾民主訴求的實現。這樣,街道就缺少一級像鄉鎮人大一樣的民意代表機關。同時,要完善基層人大工作,也必須在街道層面找到一種恰當的形式作為抓手。選民代表會議的出現很好地填補了這一空白。三是順應社會治理新情況新要求的必然選擇。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構建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完善群眾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制度化渠道”。荷葉地街道的創新做法正是順應這一需求而產生的。該街道轄區內有15萬人口、6萬多選民,但僅有19名區級人大代表,很難保證代表聯系群眾的廣泛性和普遍性,很難做到民意的有效匯集和及時反映,而街道工作中的大事難事也很難得到民意的理解和支撐,這些都使得基層社會治理水平難以提高。選民代表會議的產生可謂應運而生、恰逢其時。
運行機制。選民代表會議在街道黨工委領導下,由人大街道工委負責組織實施。一是代表的組成和產生機制。選民代表會議成員由三部分組成:轄區內的各級人大代表、街道辦事處領導班子成員和科室負責人、街屬選民代表。大會每年召開一次,代表每屆任期5年。二是會議的功能和運行機制。會議主要職責是聽取和討論街道辦事處工作通報和人大街工委年度工作報告,對街道民生實事項目進行會商、票選、監督,通報選民代表會議提交的意見建議辦理情況。三是代表聯系群眾機制。代表按照居住小區分配工作,每位代表聯系300~500戶居民,實現全覆蓋。發揮社區代表工作站作用,將19名人大代表全部編入代表工作站,每位人大代表聯系5~6名選民代表,實現對選民代表聯系的全覆蓋。四是民生實事票選機制。人大街工委在廣泛征求民意的基礎上提出民生實事候選項目,然后由選民代表進行差額票選,經黨工委確認后,交由辦事處組織實施,接受選民代表的監督。五是意見建議辦理機制。代表在會議期間以書面形式提交的意見建議,在閉會后由人大街工委進行梳理分類,屬于本辦事處層面辦理的,2周內交辦,2個月內完成辦理并書面答復建議人;屬于區級層面辦理的,由駐街人大代表按照閉會期間建議的規格提交區人大常委會轉交。建議辦理情況由人大街工委跟蹤監督,下一次大會進行書面通報并進行滿意度測評。
主要成效。一是堅持和鞏固了黨的全面領導。二是豐富充實了人大街工委的工作。他們已經制定和正在實施的相關制度有《選民代表會議制度暫行辦法》《選民代表會議民生實事票選辦法》《選民代表意見建議辦理暫行辦法》等。三是體現了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作為選民代表會議,其制度主體是人民,設計初衷是為了人民,受益者也是人民。四是密切了人大代表與選民群眾的聯系。實現了人大代表聯系選民代表、選民代表聯系選民群眾的全覆蓋,暢通了代表與群眾聯系的“毛細血管”。五是促進了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提升。建立健全了以黨的領導為核心、以選民代表會議制度為載體、以票選民主和協商民主為抓手、以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為特征的基層社會治理體系,相應地也提升了治理能力。
二、對于選民代表會議的幾點認識
以上我們介紹了幾家街道選民代表會議的做法。這些做法既有許多地方是相同的,包括領導體制、實施主體、代表推選、會議內容等;但也有些差異,包括選民代表會議的組成人員、每年召開會議的次數、每次會議的具體議程等。但是,總體來說是大同小異,基本一致。從上述實例中,我們似可梳理出以下幾點認識。
1.選民代表會議的緣起
選民代表會議在不同地區相繼產生,并呈迅速發展之勢,應該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因。
其一,完善街道民主機制建設的內在需要。在我國城鎮,街道不是一級政權,只是縣級政府的派出機構;相應地,也就不設立人民代表大會體系,而只有縣級人民代表大會駐街的若干人大代表。長期以來,通過若干駐街人大代表實現與居民群眾的密切聯系就是一個比較困難的事情。這樣一來,居民的愿望難以得到有效且及時的匯集和反映,人民群眾的訴求也難以進入街道的決策程序,政府辦事機構的工作也難以得到廣大群眾的有效監督。因此,街道層面人民當家作主機制的內在缺失亟待補足。人民群眾的創造力是無窮無盡的,探索街道民主政治建設新形式的歷程就開始了。1996年以后的數年間,山東濟南、山西太原、安徽滁州、北京東城相繼建立了人大街道工作機構,為駐街人大代表聯系群眾、調查研究、反映意見提供了一個協調服務機構(2015年這一做法得到中央肯定并寫入法律)。這是朝著解決這個問題邁出的重要一步。接下來,許多街道在社區層面嘗試建立代表議事會、居民議事會、選民議政會、選民代表會等制度,比如,2002年北京市東城區的一些街道就建立過社區層面的居民議政會、居民代表會等。這種社區層面的民主參政議政的做法進一步發展,就產生了街道層面的選民議政會、議事會。這應該是朝著解決這個問題邁出的第二步。街道層面的選民代表會議的出現,則是解決這個問題邁出的第三步。由此而論,選民代表會議的醞釀、產生是一個循序漸進、順理成章的過程。可以說,完善街道民主機制的內在需要,促使了選民代表會議的應運而生。
其二,鄉鎮改為街道后豐富民主體現形式的需要。隨著國家城市化進程加快,鄉鎮改為街道的情況層出不窮。但是,由于街道不設立人民代表大會體系,就亟待創造一種新的形式替代原來人民代表大會體系的功能。上述臺州市溫嶺和椒江的街道大多是由鄉鎮改制而來的,深圳市龍崗區、合肥市蜀山區的街道也有這種情況。許多領導和參與建立選民代表會議的領導干部都談到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鄉鎮撤銷了,人民代表大會沒有了,人民群眾怎樣實現當家作主?辦事處的大事誰來參與、誰來監督?急需尋求一種新的民主形式來彌補或替代。應該說,這也是助推街道層面選民代表會議產生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一點可以從臺州市的幾個實例中得到印證。
其三,推廣民生實事票決制這一民主決策形式的需要。自從浙江在全省人大系統推廣民生實事票決制以來,全國各地都在學習和效仿。民生實事票決制是浙江省寧海縣率先在鄉鎮人大創造的一個經驗。早在十幾年前,該縣人大為了解決鄉鎮政府替民作主卻往往不能讓群眾滿意的問題,在鄉鎮進行民生實事票決制試點。他們的做法是群眾提、代表定、政府辦、人大評,即擬辦民生實事項目由群眾提出,政府匯總形成候選項目清單;在人代會上由人大代表對候選項目進行票決排序,政府根據可用財力按照排序清單辦理;完成之后由鄉鎮人大組織代表進行檢查評議。這一做法的核心內容就是將替民作主轉變為由民作主。但是,這一做法需要有一個體制性的平臺,進行有序的民主審議和票決,并在票決之后對項目的實施進行有效監督。這個程序在有人民代表大會體系的鄉鎮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在沒有人民代表大會體系的街道卻是一個問題。因此,在街道層面推廣民生實事票決制,其先決條件是搭建一個民主票決的平臺。而且,這個平臺必須具備組織體系比較健全、程序設計比較合理、運作起來比較方便的特點,選民代表會議正是這樣的一個平臺。可以說,民生實事票決制的推廣也是催生選民代表會議產生的一個原因。這一點從深圳市龍崗區運作此事的初衷可以看出來。
當然,選民代表會議的產生除了上述因素外,還有當地其他條件的原因,包括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社會民主發育程度、領導團隊思想狀態等,這里不再詳述。
2.選民代表會議的性質
應當說,街道層面的這個選民代表會議,既不是人民代表大會,也不是群眾自治組織。說它不是人民代表大會,這一點好理解。因為,它的代表不是選民依法選舉產生的,也不是街道層面的國家權力機關,不能作出具有法定效力的決議決定,等等。說它不是基層群眾自治組織,這一點也好理解。因為法律規定的基層群眾自治組織只有兩種,即城鎮的社區居民自治組織和鄉村的村民自治組織,街道的選民代表會議不屬于這個范圍,而且它也不具備自治組織的主要特征(其典型特征就是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自我監督)。
那么,它到底屬于一種什么性質的組織體系或者組織機構呢?我覺得似可以這樣說,街道層面的選民代表會議,是街道黨工委領導下的、人大街道工作委員會(縣級人大常委會派出機構)組織實施的、由駐街人大代表和推選選民代表組成的、擔負街道層面保障群眾依法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的一種準建制性的群眾組織。這樣一個說法,包括了六層意思:一是領導體制,二是實施體制,三是產生方式,四是功能定位,五是準建制性,六是組織屬性。這幾個方面就把它的本質特征描述出來了,把它與人民代表大會、與基層自治組織都區別開來了。當然,這個說法只是個人認識,可以討論、可以商榷,以便使我們的認識更準確一些。
3.選民代表會議的功能
上面我們已經提到選民代表會議的功能,即依法保障居民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這里,我們對此再補充幾句。
一是通過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使街道居民群眾有效地享有知情權。我們的選民代表通過選民代表會議,聽取辦事處工作報告、人大街工委工作報告、街道財政預決算報告,甚至還有地區環境環保狀況報告、街道重大事項和重要工作報告、民生實事辦理情況報告等等,就是說通過聽取這些報告,他們獲得了街道事務的知情權。
二是通過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使街道居民有效地享有參與權。就是說,這些選民代表們不但享有了街道事務的知情權,而且也直接參與到街道的各種事務當中去了。比如,他們參與了民生實事項目的協商、討論和決策并從中獲益,他們參與了街道某些重要工作的推進和監督等等。
三是通過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使街道居民有效地享有表達權。這種表達權,包括對街道工作、街道人大中心工作、街道財政預決算工作、街道環境保護工作、街道民生實事項目等進行討論、發表意見,提出自己的意見建議。而且,他們還可以就他們自己或者是自己所代表的其他選民群眾,書面提出意見建議,并得到相應的辦理。
四是通過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使街道居民有效地享有監督權。我們知道,人民監督是我國的法理和信念,但是如果沒有一定的組織形式和制度約束,這種監督是很難到位的。現在,這種人民監督在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當中,得到了實現。這些選民代表可以對辦事處承諾的事情進行工作監督,可以對自己參與決策的民生實事項目的進展和質量進行監督,也可以對自己或代表選民提出的意見建議的辦理情況進行監督等。這樣,就把人民的監督權利在街道層面落到了實處。
4.選民代表會議的意義
我們還需要說一說選民代表會議的意義或者價值。我覺得,其意義至少有以下四個方面。一是找到了街道民主政治建設的有效形式,解決了街道民主“最后一公里”問題,豐富了基層人民民主的具體形式。長期以來,大家對街道層面既沒有人民代表大會體系,也不屬于群眾自治體系范圍,總覺得是個遺憾,感到街道層面民主“最后一公里”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現在,通過選民代表會議,這個問題解決了,這種民主形式終于找到了,而且這是一種行之有效、富于創新的民主表現形式。
二是實現了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的有效銜接。在一定意義上是對國家根本政治制度和基本政治制度的一種有益補充。街道不是正式的一級政權,不設立人民代表大會體系,但是現在有了縣級人大常委會的派出機構,行使法律規定的各項職權、開展各項人大工作;不僅如此,現在又設立了選民代表會議,在黨工委領導下由人大街工委組織實施,包括負責組織駐街人大代表聯系選民與組織監督。這就把街道層面的民主與區縣級人民代表大會密切銜接起來了。同時,在街道下面是轄區內的各個社區或鄉村,它們是法律規定的基層群眾自治組織。過去,街道作為政府的派出機構,與社區和鄉村自治組織如何進行銜接,是一個不容易解決好的問題。現在,這個問題通過選民代表會議,也很好地銜接起來了。選民代表會議,不是自治組織,但是它的成員是各個社區和鄉村推選出來的,每個社區和鄉村都有自己的代表參與選民代表會議,這是組織方面的銜接。選民代表會議所做的各項事情,又都是社區群眾需求和關心的事情,這是內容方面的銜接。應該說,選民代表會議,從幾個方面實現了上與區縣級人大體系、下與基層群眾自治體系的有效銜接。
三是我們國家人民民主有兩種主要形式,一是選舉民主,二是協商民主。在選民代表會議這種組織形式當中,較好地實現了這兩種民主形式的密切結合。在這里,有選舉民主,包括民生實事票決制、工作滿意度測評制等,都是票選民主的運用;也有協商民主,包括選民代表的推選制、重要工作的協商制等。也就是說,這種組織形式可以涵蓋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兩種主要民主形式,而且在這兩種民主形式中,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謂密切結合。
四是街道層面的選民代表會議,對于建立健全基層社會治理體系、提升基層社會治理能力具有重要意義。2019年10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作出《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其核心要求就是要把我們的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特別是要學好用好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這個國家的根本政治制度,并以其為依托創建基層社會治理的新格局、新機制。街道層面的選民代表大會,可以說正是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廣大基層黨組織領導人民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實踐中進行的偉大創造。我們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方面,很需要向我們的根本政治制度學習治理智慧,很需要以根本政治制度為依托搭建操作平臺。而選民代表會議,這一基層人民民主形式的出現,恰好為落實黨中央關于創建基層治理新格局的要求,提供了一種可供選擇的形式。選民代表會議是街道層面建立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的一種有益嘗試。
三、關于選民代表會議的幾點建議
首先,調查研究,肯定成績,發現不足。選民代表會議是一個新生事物。新生事物一般都具有兩個特點:其一是有新鮮感,是過去沒有過的事物,而且充滿活力,受到基層群眾的廣泛歡迎;其二是不夠成熟,或多或少都會存在這樣那樣的一些不足。我們應該站在肯定的立場,懷抱支持的態度,對正在成長的新生事物,進行認真細致的調查研究,既需要發現其成績和優點,也需要發現其不足和問題。對其成功的做法予以充分肯定、堅定支持;同時,也要梳理其不足,分析原因,給予善意的指導和幫助。從人民代表大會系統來說,這個工作,街道選民代表會議的指導者——區縣一級人大常委會責無旁貸應該做,其他上級人大也應該做。
其次,總結提煉,擇優倡導,適當規范。對正在成長中的街道選民代表會議進行調查研究,其目的在于總結提高。其中,很重要的一個事情,就是對各地選民代表會議的不同做法,加以分析,擇其善者,予以倡導。比如,有些地方把選民代表會議叫作選民代表大會可以商榷,還是將其稱為選民代表會議好些。比如,有的地方在選民代表會議的構成方面,將政府辦事處的全部領導甚至包括各個部門負責人都包含在內似也欠妥,似可保留上述人員中的少數,其他政府系統人員則可以作為列席人員。比如,每年舉行會議的次數,有的規定為一次,有的規定為兩次,我認為可能兩次比較合適,更適合于基層民主作用的發揮。當然,在會議內容方面,可以有一個建議性的指導議程,不一定完全統一要求,應當允許保留地區差別。總之,對于一些比較成熟、具有共識的事項,可以提出一些規范性指導意見,但不作為定論;對于一些尚未成熟、缺乏共識的事項,可以暫時不作規范,繼續實驗;對于一些有地區特色的事項,可以鼓勵保留,不一定一刀切地提出硬性約束。
還有,目前在全國范圍街道層面的選民代表會議還處在萌發初建階段,而且各地發展也極不平衡。在這種情況下,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態度是一個關鍵性的因素。如果全國人大常委會能夠在調查研究、總結提煉的基礎上,以適當的方式對此予以肯定并加強指導,相信會使這個于黨于國于民有益的新生事物得到迅速發展。我們寄希望于此。
(作者系原北京市人大制度理論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