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麗花”慘案真兇難斷

馮璐

左上、右圖：肖特生前照片。 左下圖：肖特尸體上留下的指紋。

22歲的姑娘伊麗莎白·肖特面容美艷，身材高挑，一頭烏黑長發上總別著幾朵鮮花。她喜歡穿黑衣、拿黑包，每天白天都化好濃妝，徘徊于好萊塢的街頭，幻想著能被“星探”發現。到了夜晚，她則流連于酒吧和夜總會，偶爾還會用身體作籌碼，向任何一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換取食物、酒、香煙，甚至一張可以過夜的床。

這個看似放蕩的不入流演員，會在醉酒后雙眼噙淚，對身邊的人哭訴：“我的愛人在二戰中捐軀，那是我唯一一次戀愛，我每天穿黑衣服，就是為了悼念他。”時間一久，她得到了“黑色大麗花”的綽號。

這是1946年末的美國，人們剛剛從二戰的創傷中蘇醒，內心空虛浮躁。在紙醉金迷的好萊塢，如同“黑色大麗花”一樣懷揣明星夢的女孩比比皆是。她們從小地方涌入這個“銷金窟”，寧可挨餓受凍，也不愿意縮減自己用于“爭奇斗艷”的開支。

正因如此，毫不起眼的肖特突然失蹤，并未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也一直無人報案。直到一周后，她的尸體才被偶爾路過公園草叢的人發現。在陣陣烏鴉啼叫聲中，肖特一絲不掛，被攔腰截成兩半，內臟被掏空，嘴被豁開形成小丑傻笑的樣子，黑發在血污中向外散開。她生前用來拿酒杯的手指，全部嚴重骨折，沒被拔掉的幾個指甲上，紅色指甲油已經斑駁脫落。

舉世震驚的“黑色大麗花”謀殺案就此拉開了帷幕。渴望成名的肖特生前寂寂無名，死后卻以如此悲慘的方式得償所愿，成了世人注目的焦點。

少女的夢想：嫁給軍人當大明星

1947年1月15日上午，洛杉磯的雷麥特公園陽光明媚，一名家庭主婦路過草叢時，看到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剛開始還以為那是殘破的人體石膏模型。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具被肢解的女性尸體。她大聲驚叫，奔向就近的街區報警。

趕到現場的警察也倒吸一口冷氣。女尸自肚臍處被攔腰斬成兩段，遍體傷口多呈鋸齒狀，血液已被排空。兩部分尸體被對正擺放，中間相隔約50厘米。被害人的雙腿筆直伸展，分開角度大于60度，腸子等臟器被沖洗后又塞了回去，子宮則被人切掉取走了。上半身的手腕和頸部都有被捆綁過的痕跡，右側乳房幾乎被切掉。尸體顱骨內陷，下頜骨與咬合肌均被切斷，傷口直至耳垂，這個傷口使得被害人面部呈現一種詭異的笑容。

經過法醫鑒定，尸體被確認為“黑色大麗花”肖特。她在死前被慘無人道地虐待了很久，甚至曾被強迫吞食過大便。而且，尸體有被冷藏過的痕跡，雷麥特公園只是棄尸地，并非案發第一現場。

10天后，肖特的黑漆皮錢包和黑鞋子在公園幾公里外的一個垃圾桶內被發現，錢包里還放著記錄男友死亡的報刊文章。她的男友名叫馬特·戈登，是一名空軍飛行員。1945年年初，兩人確定戀愛關系，戈登隨后被派駐海外，不久便因飛機墜毀死亡。

肖特1924年7月底出生于美國馬薩諸塞州的海德公園市，16歲就輟學去酒店做服務生。少女時代的她樹立了兩個理想：一是嫁給一名軍人，最好是空軍;二是成為演藝界明星。很快，長相姣好的她開始出入軍營附近的公共場所，偶然結識了戈登，逐漸陷入狂戀。

警方人員正在偵查“黑色大麗花”案。

沒想到，短短一年，她的夢想就統統破滅，過上自甘墮落的生活。事實上，肖特臨死前不久，已經打算從“明星夢”中回歸現實。“明星夢往往是殘酷的，我準備離開好萊塢，去芝加哥當時裝模特。”她在給朋友的信中如此寫道。

最終，“黑色大麗花”沒能實現她所渴望的好萊塢星途，而是死在了好萊塢南方的空地上。

警局收到落款為“黑色大麗花復仇者”的信

案發后，香艷詭異的“黑色大麗花”案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然而，安放肖特的公墓卻鮮有人來，就連她的葬禮也只有6名親友前來憑吊。

尸體發現沒兩周，《洛杉磯觀察家報》就收到一個包裹，包裹內有肖特的出生證、社保卡、她生前與許多軍人的合影、一些名片以及一本通訊錄。通訊錄上雖然有幾頁被撕掉了，但依舊剩下75名男性的名字和聯系方式。警察審問其中幾個與肖特有染的男子后，除了發現這是個不安分的姑娘外，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找到。

沒多久，一封短信寄送到警署，這回是用手寫的幾句話：“周三，1月29日上午10點是轉折點，我要在警察那里尋開心。”落款是“黑色大麗花復仇者”。很多人據信箋內容推測，兇手很可能要在上述時間自首。但兇手并未出現，而是又寄給警方一張剪接加手寫修改的信箋，上面說：“我改變主意了，你們不會和我公平交易的，大麗花的死是合理的。”警署后來還收到過一些剪接報紙字體拼成的匿名信。但遺憾的是，在這些信箋中，都未能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紋或是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左圖：媒體公開征集有關死者肖特的信息。右圖：《洛杉磯觀察家報》收到的匿名信。

更奇特的是，案發后3年間，竟有300多人競相“自首”，自稱為殺害肖特的兇手。有名頭發卷曲的退伍老兵，口袋里裝著肖特的剪報，醉醺醺地說：“我喝多了酒，對女人很粗魯的。肖特死前，我們一起喝酒喝到斷片。”后續調查卻顯示，他一直在軍事基地，根本不可能犯罪。還有一名醫生助手，自稱切割尸體技藝高超，后來發現他只是期望被押在警局一段日子，以逃避出差。甚至有女人自稱：“肖特偷了我老公，我就把她大卸八塊。”

這些人都沒能講出碎尸細節，且有不在場證明。警方逐一排除了他們的嫌疑，并將部分人送進精神病院。

神秘離奇的“黑色大麗花”案就此成為懸案，令人們的內心為之長久迷亂。

50多年后退休警察重啟調查

時間來到案發52年后的1999年，退休在家的洛杉磯警察史蒂夫·霍代爾聽說91歲的父親在菲律賓家中去世，就趕去料理后事。他在父親的遺物里發現了一張黑發女孩的相片，家人卻都不知道是誰。24年的警察生涯，使他判定這張照片非同一般，背后肯定隱藏著故事。他從女孩頭上的鮮花，聯想到有名的“黑色大麗花”案。

“黑色大麗花”案發生時，霍代爾只有5歲。沒想到多年后，他與此案發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找來當年肖特的相片，確認父親相冊里的照片就是“黑色大麗花”。霍代爾請專家鑒定有父親筆跡的文件，結果證實和當年《洛杉磯觀察家報》收到的信件筆跡吻合。

帶著心中的重重疑惑，霍代爾決定自己重新調查“黑色大麗花”案。

霍代爾的父親喬治出身名門，擅長處理人際關系，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先后娶了3任妻子，與5個女人生了11個孩子。20世紀40年代，喬治組織過多場狂野派對，有很多好萊塢明星和大腕參加，包括著名的電影攝制人約翰·豪斯頓、小說家亨利·米勒以及攝影大師曼·雷。多位好萊塢女明星都曾被喬治的魅力所吸引，與他密切交往過，肖特也是被他吸引的女孩之一。

經多方求助，霍代爾拿到了“黑色大麗花”案的大陪審團文件。他發現當年在調查期間，洛杉磯警方曾認定喬治和肖特有密切關系。“在肖特被殺后，有5個目擊證人曾證實我父親與她密切交往過，他們認為我父親就是她當時的男朋友。”警方也將喬治列為重要嫌疑人之一，并對他采取了監聽手段，但并沒有從中得到確鑿證據，僅僅是聽到在一次談話中，喬治跟人吹牛說：“就算是我殺了伊麗莎白，他們現在也無法證明。”

此外，當年負責“黑色大麗花”案的調查人員曾有過這樣的結論：“兇手切割尸體的手法非常專業，真正有外科醫術的人才能做到。”而霍代爾的父親喬治畢業于加利福尼亞大學醫學院，確實一度擔任過外科醫生。

而且，喬治曾與警局人員合伙從事非法的墮胎生意，因此得到特別保護，警方對他的調查也就“蜻蜓點水”，流于表面。1950年，當地方檢察官準備重新調查喬治時，喬治已到了菲律賓，并在那里生活了40年。

喬治為什么要殺害肖特？霍代爾認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嫉妒——喬治的占有欲非常強，并有虐待狂的傾向。在一本叫作《好萊塢緋聞錄》的書中寫道：“肖特生活糜爛，見著誰就跟誰睡覺，終于有個妒火中燒的男人，一氣之下把她劈成了兩半。”

基于這些情況，霍代爾得到了那個無法接受、但卻很可能是事實的結論——他的父親正是殺害肖特的兇手。他將調查結果告訴洛杉磯政府，得到的回應是：“霍代爾的證據非常有說服力。要是喬治還活著，我們會以謀殺罪名逮捕他。”然而，這個說法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官方確認，霍代爾只能將自己的調查結論寫成一本書，對這起懸案作出自己的詮釋。

1947年，“黑色大麗花”只是一名不入流的小演員，并以極其悲慘的方式死去。如今，她卻成了個傳奇人物，人們不斷將她符號化和神秘化，洛杉磯街頭隨處可見胳膊上文有“黑色大麗花”的人——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藝術氣質。也有人在案件調查的文章下傷感地發問：那名死于空難中的美國大兵，是否知道曾有個女孩整天穿著黑衣服，只為了對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