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天下觀是中國自古以來對自身和世界的理解,而形成的思想觀念并隨之產生的一套政治制度。它隨著歷史演變而不斷更新與進步:傳統天下觀形成于先秦時期,后經大一統時代而具有一統的政治意義。當今,天下觀也發展成為符合新時代的新天下主義。作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外交思想旗幟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則充分體現了中國天下觀的政治文化與天下主義情懷。新天下觀成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邏輯出發點,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要以天下觀天下,站在整體世界的角度去思考世界各國家問題。同時,天下觀的天下一家、協和萬邦等和合文化,以及無外原則等內容成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養分。
關鍵詞:天下觀;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合文化;無外原則
2014年9月,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總書記強調“不忘歷史才能開辟未來,善于繼承才能善于創新。只有堅持從歷史走向未來,從延續民族文化血脈中開拓前進,我們才能做好今天的事業。”并基于此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想。人類命運共同體深刻體現出中國天下觀的內容。
一、中國天下觀
中國傳統文化的終極關懷是天下主義。《周書·召浩》有“用于天下,越王顯”的記載。《詩經·小雅·北山》則更明確地提出了著名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觀念。那么,何為天下?
(一)天下的含義
《中庸》解釋“天下”為“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禮記·曲禮》有“君天下為天子”,鄭玄的箋注曰:“天下,謂外及四海也”。成書于戰國至西漢初期的辭書《爾雅》的《釋地篇》中,則給了“四海”一個范圍:“九夷、八狄、七戎、六蠻”。這些論述大體給予“天下”一個寬泛的定義。對“天下”內容闡釋最為具體的理論是“畿服”理論。其中,《尚書·禹貢》的“五服制”以及《周禮·職方氏》的“九服制”最能體現出中國的天下觀。由此可見,古代天下觀一方面是對古代中國對世界的方位上的理解,即天下的地理范圍,另一方面是基于地理理解上對于這個天下的制度安排的設計。趙汀陽則將天下定義為三層含義:一,世界整個大地。地為世界人所共有,人民擁有對大地的先驗權利,所以是最大的公物,是公共財產;二,世界上的全體人民,具體指民心;三,一種世界制度。世界、人民、世界制度三位一體,表現為互為約束條件的關系。
(二)傳統天下觀
普遍認為,中國傳統思想中的“天下觀”在夏商之時孕育出樸素的原型,到兩周時期得到進一步發展,形成于先秦。
在《史記》的《五帝本紀》中提到舜把天下分為十二州。到商朝時,關于中心和四方等方位概念就已確切地出現了。在殷商甲骨文卜辭中可驗證。此時的“天下”還僅是地理意義上的“天下”。
而其作為一種政治理念及其制度體系,則始于周代創立分封制,“天下”有了更直接的范圍。更重要的是周朝的天下還產生一種政治設計,一種文化上的天下觀。周天子把封地分封給與其有血脈關系的諸侯,天子并不直接掌管諸侯國內部的事務,諸侯對周天子效忠,且王位世襲。這種情形構成了中國分封制度下的“家天下”,它定義了作為整體存在的政治世界。家天下的天下觀是文化意義的。
秦漢統一中國,政治上建立了“大一統”的“天下”,可稱之為國天下,更多的是政治意義的。到漢時,董仲舒以“君權神授”的天命觀,“獨尊儒術”構建了政治一統、思想一統的理論。自此,政治一統和天下一統作為意識形態也被歷代王朝所追求。到了宋明朝代,遼、金、蒙古等少數名族政權對天下一統的理念受到沖擊。朱熹等人則主張以文化來區分“中國”和“夷狄”,并認為應用先進的文化來感化“夷狄”,最終達到天下為一。至清代,傳統概念上的“中國”與“天下”的含義基本重合。
(三)新天下觀
隨著當今國際政治的變遷,加之中國在世界舞臺上的地位和作用不斷上升,使中國外交哲學越來越多地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在這種背景下,新天下主義將更多地進入公眾視野,這是時代的需要,也是世界的需要。它是從傳統天下觀中提煉出來、又具有現實價值的國際關系理念。新天下主義繼承了古代中國天下主義與夷夏之辨的辯證傳統,在普世的天下視野里面追求中國文化自身的定位和認同,同時,不斷地將其他文明的優秀成分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二、以天下觀天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邏輯出發點
如上所言,中國的天下觀自古以來就存在。錢穆在《晚學盲言》中提出認為中國之所以“經5000年歷史之嚴謹,綿延擴大,以有今日。扼要言之,不外兩端。一則在個人之上有一家,一則在一國之上有一天下”。這與梁簌溟所言“中國人心目中所以者,近則身家,遠則天下,此外便多半輕忽了”異曲同工。天下成了中國的政治哲學里最高級、最優級的政治分析單位。這意味著政治問題的優先排序是天下—國—家,“以天下觀天下”,從天下去理解世界,就是以整個世界作為思考單位去分析問題,從而超越現代民族國家的思維。
(一)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國際背景分析
從天下一體的整體角度出發,中國看到了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一方面,全球性問題凸顯安全共同體。當今世界,傳統領域和非傳統領域的安全問題頻發。傳統大國戰略競爭,國家爭端不曾間斷的同時,恐怖襲擊問題、海盜問題、中東難民問題,生態環境問題也嚴重威脅等非傳統問題也威脅著各國的和平與發展。另一方面,經濟全球化及其相關問題呼喚利益共同體。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世界各國的經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響,國內經濟發展緩慢,國際市場活力不足。為了保護本國經濟的發展,一些國家相繼出臺貿易保護措施,導致國際區域合作受阻。這些發展態勢阻礙了世界經濟的復蘇和發展。
在此背景下,各國連成一體。正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當今世界“沒有哪個國家是一座孤島,可以處理人類社會歷史進程中所出現的各種問題”。由此,人類命運共同體應運而生,成為新時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外交思想的核心部分之一。
(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
這一思想的闡釋是一個不斷完善、豐富的過程。先是初步闡釋了共同體觀念。中國共產黨的十八大中就已經提出了要倡導“
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再向世界傳播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2013年3月,總書記第一次出訪時就提出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在俄羅斯演講時表示:“這個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接下來的幾年時間,總書記在向國際社會傳遞中國的這項倡議。針對不同聽眾,主席巧妙借用頗富哲理的民間諺語,以別人聽得懂的話來講述和傳播“人類命運共同體”。
三、(新)天下主義——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內涵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內涵蘊涵著天下觀中的和合文化,體現出了天下體系中的無外原則。
(一)和合文化
天下觀的核心思想是和合文化,和合文化深刻影響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內涵。天下觀主張“天人合一”、“萬物一體”,反映了人類與萬物的共生關系,體現了人類聯系的整體性。在國與國之間復雜的共生關系之中,面對全球化資源的匱乏、環境的惡化,各個國家在共生關系中謀求資源自我滿足的同時,必須尊重與承認他者存在的前提,人與自然的和諧也必須以國與國之間在對待自然的態度上相互合作為底線。可見,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傳承了“天人合一”天下觀,其中的生態智慧、和諧精神為打造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提供了啟示。只有在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下,借鑒中國文化“天人合一”的理念,充分發揮“天人合德”的和合精神,積極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理念,才能構筑尊崇自然、綠色發展的生態共同體。和合文化不僅體現在人與自然關系上,還體現在人與人關系、國家與國家關系方面。中國“和”文化認為各個國家各個民族都是兄弟關系,在交往過程中要平等相待,和睦相處,即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伙伴關系。
(二)無外原則
天下觀和合文化的產生主要得益于無外原則。天下體系最根本的特征是無外原則。《禮記》中說道,“天子不言出”,意為:天下任何地方皆為天子之家,天子走到哪都沒有走出天下之內。還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言。普天之下,都是王的土地和管轄范圍,而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都是王的臣民。由此看來,天下體系核心是無外原則,就是說整個世界是一個沒有外部性而只有內部性的世界。由于世界是內部性的,就排除了不可兼容的異己概念,就沒有外人和敵人概念。錢穆在《晚學盲言》中將中國的天下觀與西方的國家觀進行比較時,認為“中國人的國家觀念與西方不同。西方人視國外盡是敵,抑不許敵我之相安而并存。而中國人之天下,則敵我一體,同此天,同在天之下,同為人,不同一政府,此謂小別而不同”。梁簌溟就特別指出,對于中國來說,具有對抗性的國家消融在了沒有對抗性的社會之中。國家與國家的矛盾都被視為可以調和的“內部矛盾”,從而“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四海之內若一家。”在當今互聯網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更加將整個人類命運視為一個整體,在這個共同體內,各國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
結論
中國的快速發展使得中國成為一個“世界問題”,在此背景下“重思中國”運動盛行。“重思中國”的歷史意義就在于試圖恢復中國自己的思想能力,讓中國重新開始思想。中國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和話語,或者說要有自己的世界新理念和世界制度。對此,學界提出各自主張。“以中化西”的討論日益引起關注,如各種天下體系的理論。他們主張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即強調從中華文化的角度出發理解世界、建構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從古代天下體系中汲取養分形成的新時代中國外交思想。中國天下觀所包括的“天下一家”、“四海之內皆兄弟”的理念,國家交往當“以德以義”的理念,對近代以來建立的民族國家體系和具有霍布斯文化的國際社會來說,是一副有效解毒劑。中國傳統民族主義觀念中的“天下主義”思維為現代世界秩序的構建提供精神資源。
參考文獻:
[1]李明明. 論天下思想中的政道與治道[J]. 世界經濟與政治, 2011(12):109-125.
[2]盧冰.明清以來天下觀的變遷[J].學術探索,2017(02):109-115.
[3]趙汀陽. 天下秩序的未來性[J]. 探索與爭鳴, 2015, 1(11):7-21.
[4]鄭永年. 中國國家間關系的構建:從“天下”到國際秩序[J]. 當代亞太, 2009(5):32-66.
[5]從延續民族文化血脈中開拓前進 推進各種文明交流交融互學互鑒http://bj.wenming.cn/hd/tt/201409/t20140925_2200144.shtml.
[6]趙汀陽:《天下體系—世界制度哲學導論》,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1頁.
[7]趙汀陽:《天下的當代性:世界秩序的實踐與想象》,中信出版社,2016 年,第56頁.
[8]錢穆:《晚學盲言》,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75頁.
[9]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5年版,第142頁.
作者簡介:
張玉敏,(1997年),女,土家族、重慶市酉陽人,四川大學南亞所在讀碩士,研究方向:南亞國家間關系,郵編:61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