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子
疫情期間,蔣大爺一直獨自 呆在家中,早就悶壞了。如今疫情漸緩,聽說街上不少店鋪相繼開業,這天,他早早出了門,想吃一頓久違的街頭早餐。
蔣大爺先到了一家肉夾饃店,排隊買饃時,總覺著有點不大對勁。細瞅,才發現店名由原先的“老友肉夾饃”改成了“小兩口肉夾饃”,再看店內,男的烙饃夾肉,女的跑堂收費,還是以前那兩個年輕人。
蔣大爺見狀,不禁樂了:這倆年輕人以老友相稱,到這兒合伙開店時間也不長,平時做生意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談感情?現在因為疫情居家,有了更多相處時間,一來二去,肯定是感情升溫修成了正果,還真是樁美事。
拿著饃,蔣大爺又往附近的胡辣湯館趕去。他是那家湯館的常客,館子不大,但干凈、敞亮,胡辣湯麻辣鮮香,很合蔣大爺的胃口,最重要的是,老板娘彭大媽和蔣大爺也很聊得來。這段時間湯館歇業,還真讓人想得慌呢!
湯館才復工,人不多。蔣大爺要了碗湯,又和招呼客人的彭大媽拉上了家常:“嘿,知道嗎,前面拐角那家肉夾饃店,改店名啦!”
“改了好!改了好!”彭大媽見到老主顧蔣大爺,一高興,也打開了話匣子,“都是疫情鬧的!不光他們,街上好多店都想著換店頭、改店名。圖個從頭再來唄,有個好兆頭!聽說臨街設計店頭牌匾的廣告公司,接的活兒都排到下禮拜了!”
“那倒是!”蔣大爺聽了,笑著連連點頭,突然,他一抬頭,又愣住了:這家胡辣湯館本來是彭大媽和她的兒媳婦共同經營的,叫“婆媳胡辣湯”,現在不知怎么,那個“媳”字臨時用白紙糊起來了,改成了“婆”字——這一來,就成“婆婆胡辣湯”了。
難道彭大媽她們也想湊這個熱鬧?可往深里再一琢磨,蔣大爺猛地心一沉:哎喲,不好!莫非是這婆媳倆鬧別扭了?料想彭大媽和她的兒媳,平時免不了也會有點磕牙拌嘴的小摩擦,這次疫情一來,婆媳倆整天呆在家里面對面,平時積攢的小矛盾可不得爆發了嘛!
從這改了的店名看,她倆準是鬧掰了,媳婦退出,另找出路,就只剩“婆婆”了。
唉,都是疫情鬧的!
蔣大爺正想著怎么安慰彭大媽,一扭頭,見彭大媽提著個水桶正往后廚去,他忙起身走過去,說:“哎呀,這么重的活兒你也不說一聲。來,我幫你!”說著,蔣大爺不由分說,搶過彭大媽手里的水桶就提到了后廚。到了后廚一瞧,他又愣了:只見彭大媽的兒媳正在灶臺前忙著配湯下料呢!咦……沒鬧掰啊?那改店名算是怎么回事?
回到座位上,蔣大爺琢磨了半天,才捋出了點思路:就說嘛,彭大媽的這個兒媳平時低眉順眼的挺面善,看著就孝順,不像無理攪三分的人。嗯,肯定是婆媳倆一時慪氣,媳婦冷靜后,想到公公早逝,體諒婆婆年紀大了忙不過來,就主動前來幫忙。
這么想著,逮了個空兒,蔣大爺放下手中的湯匙,婉轉地勸開了彭大媽:“你這個兒媳婦,人不錯,有些事咱們做長輩的要看開點,別太計較。要我說,你呀,還是把店名換回來吧。不然,讓老顧客看了產生誤解,那就不好了。”
“哎,你說什么呢?我都聽糊涂啦!”彭大媽樂呵呵地說,“要說啊,換這個店名,就是圖個喜氣。就你剛說的‘小兩口肉夾饃,其實是我孫子和他女朋友合開的!那倆孩子性子倔,說要憑他們自己的本事開店,硬是不讓我們和老主顧們打招呼,幫他們攬生意。現在他倆把小店打理得不錯,兩人也結了婚,我那兒媳可不就多年媳婦熬成了‘婆婆?我們倆都成了婆婆,為了慶賀,所以才想趁這波改名的熱潮,改叫‘婆婆胡辣湯的,哈哈,沒你說的那么嚴重。”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蔣大爺恍然大悟,他低頭想了一會兒,說:“依我看,這店名你還真別急著換。”
彭大媽不解:“怎么?”
蔣大爺一臉認真地說:“你看,你孫子都結婚了,等將來添了小寶,兒媳肯定要去幫著看孩子。那時,你這兒少個幫手,一個人肯定打理不過來。到時候,這個店能不能堅持下來都是問題……”

“哎喲,”彭大媽一聽,眼睛眨了好幾下,說,“我還真沒想那么遠。要不,你說怎么辦?”
彭大媽兩眼真誠地看著蔣大爺,蔣大爺突然一陣臉紅,搓著手,結結巴巴地說:“你看我怎么樣?可以幫你搭把手,還不要工錢。孫子結了婚,你的心事了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咱們也算熟人,往來有段日子了。你單身,我也單身,咱們就、就不能走近點,把感情再發、發展發展?”
一席話,說得彭大媽有點錯愕,但還是耳熱心跳地點了頭:“嗯,你說得也對。咱們老年人也該有自己的追求,那就試試吧!”
月余后,“婆婆胡辣湯”改名成了“媳婦胡辣湯”。
有老顧客看不明白時,正在店前幫彭大媽招呼客人的蔣大爺,就捏著抹布笑著解釋:“我倆領證啦!現在掌店的兩位女士都成了媳婦,可不就得叫這個名啦!”
(發稿編輯:丁嫻瑤)
(題圖、插圖: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