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TON LERNER 薛露
兩輛造型優美的原型車正在Daytona國際賽道(Daytona International Speedway)上排成直線,緊密地銜接著向后倒車,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纜繩拴著走。Daytona24小時耐力賽(The Rolex 24 at Daytona)現在進行到了第三個小時,這項比賽是一場24小時的賽車耐力賽,每年都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Daytona國際賽道舉行。


Daytona其實是佛羅里達州的一個海灘的名字,最早大家就在海灘上賽車,1959年這里正式建立了賽道,也就是如今的Daytona國際賽道。它的主體是一條3.56英里(約5.73公里)的綜合性賽道,由納斯卡賽車(NASCAR)的三橢圓超高速賽道和內環的標準賽道兩大部分組成。自從Daytona24小時耐力賽開創以來,它一直都在一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或者二月的第一個周末舉行,這也是每年在北美大地上舉辦的第一場大型賽車比賽,同時還是IMSA運動車錦標賽(IMSA WeatherTech Sports Car Championship)的第一站。自1991年起,勞力士正式冠名贊助了這項賽事,贏得組別冠軍的每一位車手都將得到一塊勞力士的特別定制版手表。
此時此刻,一輛白色的謳歌一直擋在一輛紅色馬自達的前面。當它們在一條大直道上沖刺的時候,兩輛車的速度都已接近190英里/小時(約306公里/小時),此時謳歌突然減速,馬自達猝不及防直接鉆到了謳歌的車底下,后者轉了好幾個圈之后終于撞上了輪胎墻。
賽車的黃色警示燈不停閃爍著,車手迅速鉆出駕駛艙,比賽暫停,人們魚貫涌出觀眾席,沖向廁所或小賣部。但就當賽道上逐漸恢復平靜的時候,在一間能俯瞰賽道的玻璃房間里卻人聲鼎沸——這里是賽事控制中心,也是整場比賽的神經中樞,這兒的人掌控著比賽中所有我們認為理所應當的瑣事,從監控維修區車道超速處罰到確保重新發車不在廣告時段開始。
賽事總監Beaux Barfield要求重播一遍事故的錄像,他從兩個不同的角度仔細審視了撞車的全過程,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只有Barfield沉默不語,大家都在等待他給出最后的裁決。總監并未猶豫太久,他說:“事故責任方,55號馬自達,處罰通過維修區(drive-through penalty)。”
舉辦一場賽車比賽看起來是一個簡單的命題:把一些車放上賽道,揮一揮旗子,任它們使勁地跑到終點,給出名次,僅此而已。當然,事實遠不止這么簡單,你需要很多賽道工作人員來收集信息,你需要專業人士來應對大大小小的事故,你還需要有人來處理來自車隊的問題和投訴。

當John Bishop在1969年創立IMSA賽事之后,他雇用的第一個人就是負責賽事控制中心的Mark Raffauf,一個看起來很能干的大塊頭。在后面的很多年里,Raffauf對于賽事的控制都僅憑他一個人的肉眼所見,頂多加上賽道工作人員提供的有限信息。而今天的控制中心里,至少有20個工作人員,他們在許許多多攝像頭以及動態跟蹤地圖的幫助下為賽事計分。高科技把賽車手、車隊的人、賽道工作人員以及賽事控制中心都連接在一起,甚至連IMSAW員和媒體們都在一張網絡里,能時刻共享所有的信息。
在本屆Daytona24小時耐力賽的賽事控制中心內,巨大的落地玻璃墻可以提供整個賽道的全景,VIP包廂客人花大價錢才能獲得同等視野。但這里的工作人員大多背對賽道,盯著眼前的屏幕或設備:有的人在實時監控每一輛賽車在賽道上的位置,有的人在用對講機與賽道工作人員保持通話,還有人在專門控制所有的信號燈。
這里的屏幕從不熄滅,與此同時,發動機的轟鳴從賽道源源不斷地傳來。每當事故發生的時候,房間內的能量迅速膨脹,每個人都興奮起來。當然,平靜的時刻總是多于興奮,此時也會有不那么忙的人私下聊點兒別的什么,比如開一些政治玩笑、分享自己最近看的美劇等等。


賽事總監Barfield坐在一張位置最高的高靠背椅子里,他看起來很輕松,臉上總是帶著一絲頑皮的微笑,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他在這—行經驗豐富,從2001年起就開始擔任福特方程式賽車(Formula Ford)的賽事總監,之后又陸續擔任過很多汽車賽事的掌舵人。“對我來說印地賽車(IndyCar)比運動車賽事要容易很多,”他說,“運動車賽事有各種級別、各種車型,強度更大。”為了確保每次作出的決定準確無誤,Barfield還會聽取團隊工作人員的意見,他們都是一些非常懂車的專業人士,比如一位叫Forbes Robinson的老先生,他本人就是賽車手,曾經獲得過兩次Daytona24小時耐力賽冠軍。
晚上6:40,太陽剛剛下山。控制中心的人正聚集在一個屏幕前回看一輛阿斯頓·馬丁Vantage GT3和一輛蘭博基尼Huracan GT3的追逐,兩車最終在維修站入口附近追尾。從畫面上看起來,蘭博基尼似乎是有意地往左邊打了一點方向想要擋住企圖超車的阿斯頓·馬丁,但經過多次回放,大家最終認定蘭博基尼只是減速想要進入維修區,因為它的車尾之前被馬丁撞了一下。
“駕駛23號車(馬丁)的是誰?”Barfield問。旁邊的人告訴他,是Alex Riberas,一位很有經驗的西班牙車手。“真的嗎?”Barfield顯得有些失望,“想不到他會這么開。”Barfield給了23號車一個“stop-and-go”處罰,強制進入維修站,并罰時60秒。
在那之后,整個晚上幾乎沒有事故發生。但是第二天早上10:15左右,控制中心接到匯報,在GTLM組別發生了一起“未遂事故”(near-miss):一輛寶馬M8 GTE從后方緩緩接近一輛保時捷911 RSR,當時兩輛車都行駛在高速彎道中,與通常的內側超車不同,寶馬決定從外側超越保時捷,而后者企圖阻擋,遂向右打了一把方向,寶馬立刻減速閃躲。Forbes Robinson搖了搖頭說:“往右打方向是個錯誤。”其他人也應和道:“是啊,這么開很有可能兩輛車都被擠癟。”
在比賽趨近尾聲的時候,四個組別都進行得很順利,控制中心內的氣氛輕松起來。當標志著賽事結束的方格旗升起的時候,賽道上灑滿香檳,勞力士手表被冠軍車手高高舉起。與此同時,控制中心內的人已經準備收拾收拾去趕回家的飛機了,奪冠的喜悅與他們無關,但此刻的成就感無人能及,因為他們知道,這份工作是多么的寂寂無名卻又多么的不可或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