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伍香
【摘 ?要】新冠肺炎疫情為在線教育創造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但網課平臺的發展亂象叢生,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層出不窮。網課平臺逐利性、外部監督疲軟性、法律規范闕如性導致不良信息治理難度大。《未成年人保護法》為探索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多維治理提供了路徑指引。接榫既有立法資源和立法邏輯,秉持社會協同治理理論,從平臺自治角度構建不良信息內部管理審查機制;從社會共治層面加強政府、學校、家庭監督監管;從責任規制之維構建制度剛性約束是解決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適正路徑。
【關鍵詞】網課平臺;不良信息;協同治理
一、研究緣起: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泛濫成災”
近年來,互聯網和教育的深度融合取得巨大進展。數據顯示,2020年1-10月,我國在線教育企業新增8.2萬家。在線教育平臺用戶規模也不斷增長,截至2020年12月,我國在線教育用戶規模已達3.42億。另據共青團中央維護青少年權益部、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2020年全國未成年人互聯網使用情況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我國未成年網民規模達到1.83億,未成年人的互聯網普及率為94.9%。與此同時,我國未成年人網絡教育安全問題面臨嚴峻形勢,部分教育平臺和平臺用戶無視社會責任,屢屢利用網課平臺散布淫穢色情、暴力恐怖、娛樂交友等不良信息,給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帶來了巨大威脅。實踐中,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呈現出如下特點:
首先,從類型上看,網課平臺傳播的不良信息種類繁多,大致分為導向不良信息和與學習無關的信息。其中,低俗色情、娛樂交友、戀愛脫單、直播追星、恐怖驚悚等信息可能誘使未成年人做出不宜舉動,甚至誘發犯罪,明顯不利于未成年人成長;網絡游戲、影視綜藝、購物廣告、小說故事等雖不直接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但其與學習內容無關,會對未成年人學習產生干擾,也與教育目的不符。其次,從范圍上看,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具有廣泛性。從實踐中的典型案例反映的樣態看,不良信息已經滲透到了網課平臺的方方面面,可以說,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覆蓋范圍十分廣泛,凡是網課平臺中能夠輸出信息的“場所”都可能存在不良信息。最后,從主體上看,平臺用戶成為傳播不良信息的重要主體。在國家網信辦查處的三批典型案例中,網課平臺用戶已經成為傳播不良信息的重要主體。如“紙條”APP用戶借學生作文名義,在“練筆”欄目發布低俗色情信息;阿凡題搜題APP中大量用戶頭像、賬號名稱包含低俗內容等。
由是觀之,一些網課平臺上不良信息“泛濫成災”,嚴重危害了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原本“傳道授業”的網絡教育平臺緣何演變成侵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絕佳之地?我們有必要剖析、揭示現象背后的治理困境及其深層機理。
二、原因探析: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治理困境與原因
(一)內部治理難:平臺逐利性強,內生動力不足
利潤最大化是商主體經營活動的核心目標,擴大用戶數量、擴張平臺規模往往是網絡平臺服務提供者發展的核心任務。對于在線教育企業而言,商業屬性是第一屬性,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企業是要牟利的,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網課平臺為了擴大規模,會盡可能地增加用戶數量。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實踐中涌現出一批缺乏責任意識的網課平臺。它們一味追求注冊用戶數量的增加,而對用戶的身份信息疏于把關,致使平臺用戶魚龍混雜。
(二)外部治理難:外部監督疲軟,法律規范闕如
在線教育的蓬勃發展與網課平臺的層出亂象亟需監管做出應對。然而目前,無論是政府監管抑或社會監督都無法有效回應治理的現實需求。首先,從外部監督主體看,網課平臺治理呈現政府監管“捉襟見肘”,社會監督“沉默無聲”的局面。另一方面,社會公眾履行監督義務的積極性、主動性和現實性不強。網課平臺的使用群體主要是社會閱歷有限、法律意識與自我保護意識尚淺的未成年人,因此,指望他們在面對不法信息侵害時主動避害,并向平臺或有關部門舉報是不現實的。
此外,從法律層面看,法律規范付之闕如,平臺治理缺乏具體制度規則。目前,可用于規制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法律法規主要有《網絡安全法》《未成年人保護法》《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等。其中,《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和《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提出了網絡信息內容生產者和內容服務平臺應采取措施防止未成年人獲得違法和不良信息的要求,但未明確具體的行為模式,偏重于宣示意義;《網絡安全法》的規定看似全面而具體,實際上并不能妥善解決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的復雜問題;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以專章形式規定了“網絡保護”,其第74條第2款首次規定了在線教育網絡產品和服務不得推送與教學無關信息的義務,但是如果網課平臺違反了這一義務,具體的法律責任是什么以及適用那些法律條款作為追責的依據,《未成年人保護法》未予以明確。
三、解決路徑: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協同治理體系構建
(一)《未成年人保護法》治理思路與體系之借鑒
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以未成年人為本,從家庭、學校、社會、網絡、政府、司法“六位一體”打造未成年人保護新體系,其蘊含的治理哲學便是社會支持體系下的協同治理理論。未成年人的社會保護涉及到家庭、政府、社會多個層面,社會協同治理能夠有效地整合資源。如《未成年人保護法》第6條規定了多元主體的保護責任,第10條也進一步對協同保護的主體作了明確。《未成年人保護法》通過創新頂層設計,整合優勢資源,形成“政府領導、民政牽頭、部門負責、社會協同參與”的聯動網絡,為推進未成年人社會保護提供強有力的基礎支撐。基于《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既有立法資源和邏輯體系,從平臺自治、社會共治、責任規制三方面協同治理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不失為可行之徑。
(二)網課平臺傳播不良信息協同治理體系之構建
1.平臺自治:構建網課平臺內部管理審查機制
網課平臺應平衡平臺發展和承擔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盡快構建內部信息監控、審查與舉報機制。網課平臺應該通過“技術手段+人工審核”結合的方式進行內容把關,并在此基礎上通過人工審核提高內容審核的精確度。平臺應當組建專門的審核團隊,對通過了技術審核的信息采用人工辨別的方式再次審查,以保障內容安全。需要注意的是,由于網絡信息總量的龐大以及更新的迅捷,客觀上無論是技術過濾還是人工審查都不可能完全做到精準識別、絕無遺漏,故應從激勵平臺履行信息管理義務的角度,合理豁免平臺進行信息審查時的法律責任。此外,網課平臺自身治理還應不斷加強行業自律建設,這是發揮主體間性的應有舉措。行業組織可以根據行業發展情況及時發布自律條款并組織平臺企業的相互監督與約束,還可以制定信息審查的技術性標準以及細化信息違法性判斷標準,以此作為平臺履行信息管理義務的重要參考,提高行業整體的審查能力和水平。
2.社會共治:打造網課平臺外部監督監管機制
第一,從行政監管主體看,首先,監管主體要轉變既有的“監管—被監管”對立觀念,承認平臺是不良信息共治的多元主體之一。監管主體應積極探索與平臺的合作共治,不斷暢通平臺參與治理的途徑和渠道,充分發揮網課平臺的內部治理力量。其次,監管部門還要處理好彼此之間的內部關系。為避免出現監管主體的“錯位”“越位”和“缺位”等問題,相關部門應該在充分調研的基礎上明晰職能職責,做好管理部門之間的監管責任劃分,做到精準執法、聯合執法。再次,針對平臺的傳播行為,監管主體必須貫徹“從嚴從重”的處罰標準,發現一起,處置一起,倒逼平臺承擔責任。有關部門應積極行使《未成年人保護法》賦予的該項權力,根據網絡空間不良信息的樣態和發展變化趨勢,科學合理得確定不良信息的種類、范圍及相應的判斷標準,為參與網絡空間治理的多方主體提供確切的行為指引。
第二,從學校主體看,學校是培養教育與保護未成年人的重要陣地。《未成年人保護法》多個條文指出,學校應當加強未成年人教育。學校應當為未成年學生營造良好安全的網絡學習環境,在挑選合作平臺時要嚴格把關,對學校為學生提供的上網服務設施要安裝網絡保護軟件或者采取其他技術措施。其次,應落實教育部《青少年法治教育大綱》的要求,開設網絡素養教育課程,培養未成年人與信息時代相符的道德規范和行為能力。再次,學校應積極擔負起監督網課平臺的責任,對于在教學過程中發現的問題平臺要及時報告和舉報。
第三,從家庭主體看,家庭教育是未成年人教育中最關鍵、影響最深遠的因素。父母在網絡環境中言行文明規范,能對孩子網絡素養的提高產生積極的正效應。家庭是未成年人獲得上網工具的最便利渠道,父母或者監護人應在智能產品終端上安裝未成年人網絡保護軟件,為未成年人筑起安全屏障。在“權利救濟”方面,父母或者監護人對于孩子的異常舉動或特殊言論要保持高度警惕,對于發現的不良信息要積極投訴、舉報。
(三)責任規制:構建制度治理的剛性約束
一是在《網絡安全法》現有法律責任規制基礎上,進一步明確網課平臺未全面履行信息管理義務時的責任。具體而言,因區分網課平臺發現不良信息的方式分別構建責任制度。對于接到有關部門通知采取斷開鏈接等手段的不良信息,網課平臺必須在第一時間斷開,以防止不良信息擴散,否則就要承擔拒不執行行政機關要求的責任和不良信息擴散責任;對于接到公眾舉報、投訴的不良信息,網課平臺必須立即進行核查,對確屬不良信息的內容要果斷刪除、屏蔽或采取其他有效措施,并向有關部門報告,否則須承擔怠于履行信息管理義務的責任和不良信息擴散責任。
二是針對網課平臺放任平臺內色情信息、視頻傳播的行為,嚴重時可運用刑法手段治理。網絡平臺對平臺內發生的不法行為具有監管義務,對網課平臺放任平臺內色情信息的傳播行為構成犯罪進行刑事處罰。我國《刑法》第263條、364條規定了制作、復制、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和傳播淫穢物品罪,網課平臺放任平臺內不良信息傳播并產生嚴重后果的,可以根據網課平臺主觀目的考慮以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或傳播淫穢物品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