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有瑕疵的長衫

劉世河

自從我的服裝小店升級為某品牌專賣店，風格由原來的時尚女孩裝改成面向熟年女性后，生意一直不錯，尤其新到的一款長衫賣得很是火爆。

昨天是雙休日，一上午的時間就成交了好幾筆生意。直到晌午，店里的顧客才漸漸稀少了些。我趕緊忙里偷閑泡了一杯綠茶捧在手里，稍作休息。這時，一對母女走了進來。進店后，母女倆就直奔那個掛滿長衫的衣架而去。女兒先看款式，母親則關注價格。果然，母親被衣服標簽上的數字嚇了一跳，連聲說：“太貴了太貴了，咱還是到別家去看看吧?！迸畠哼@時走過來附在母親耳邊低語：“媽，先試試吧，我想看看你適合穿什么款式的，反正試又不要錢?！?/p>

我的心里便有些不悅。女兒卻并不識相，堅持要母親試。大概是不忍心拂女兒的心意，母親一邊誠惶誠恐地試穿，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著款式太潮顏色太艷等等。其實，我發現，母親在試穿一件淺灰色的長衫時，在鏡子前多流連了幾秒還輕盈地轉了幾圈腰身，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喜歡。我心下暗想，女兒也應該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女兒卻輕描淡寫地說：“不喜歡就算了，那我們走吧。”說完就離開了。

轉眼到了6點，我正要關店門。一個人匆匆走進來，是那個女兒。她是一個人來的，進門就指著那件淺灰色的衣服說：“這件我要了。”我想她肯定做了很久的心理斗爭，決定買下了。付完款后，她卻并不急著離開，問我有沒有剪刀？我一怔，隨后找出一把小剪刀給她。只見她拿出紙袋里的長衫，伸展開，然后迅速地在長衫的腋下處剪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見我詫異地看著她，她怯怯地笑了：“不好意思，我還得借你這個地方打個電話?！?/p>

電話是打給她母親的：“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下班后我路過另外一家店，這里正好也有你看好的那件衣服——對，顏色、款式全一樣，不過就是右邊腋下有個小口子，自己縫幾針就好了，所以人家就打折處理了，對，便宜，才100塊錢?！?/p>

我不禁為自己剛才的齷齪想法而羞愧，也終于明白，之所以買給母親的長衫，被女兒故意剪出一個小小的瑕疵，是因為只有這樣善意的“謊言”才能夠使她的孝心讓一生節儉的母親安然接受。

（珠珠摘自《生活·創造》2020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