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批判

胡佳翼

[摘 ?要：施密特承襲了自盧卡奇以來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批判態度，卻不慎制造了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自然觀問題上對立的詰難。從本質上看，恩格斯在自然觀上與馬克思是一致的。本文從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批判入手，揭露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錯誤挖掘，捍衛馬克思主義的自然觀。

關鍵詞：施密特;恩格斯;自然辯證法;歷史辯證法]

施密特《馬克思的自然概念》對馬克思的自然觀進行了詳細分析和論證。時至今日，其思想對于我們認識和把握馬克思主義自然觀仍然具有重要借鑒意義。但深入研究我們不難發現，施密特在一些哲學理論上卻與馬克思背道而馳。雖然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闡釋有一些錯誤解讀，但他將問題引向更高層次，對于我們重新審視馬克思主義自然觀具有啟發性意義。

一、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攻擊

（一）抨擊恩格斯把人和自然看作是相互分離的領域

施密特指出，一切自然存在是經過經濟加工的、被把握了的自然存在，脫離人的實踐去對自然進行闡釋是對自然的漠視。因此施密特認為自然絕不可能成為脫離人的存在，自然界也就不存在所謂的辯證法，脫離實踐去談論自然界是否存在辯證法無疑是一個“純粹經院哲學的問題”。施密特認為，在恩格斯那里人只是作為自然過程的受動的反射鏡出現的，外部的現實被簡單僵化為事物的總和。在施密特看來恩格斯此舉無疑是破壞性的，因為馬克思主張自然和歷史是相互交織的，并不存在著自然和人類歷史的相互分離。因此施密特抨擊恩格斯追隨黑格爾把辯證法擴展到自然界層面，將自然和社會割裂，把人和自然看成是兩個相互分離的領域，主張脫離實踐去追尋“純粹客觀的辯證法”。

毫無疑問，施密特批判一種純粹的自然概念無疑是正確的，但是關鍵是恩格斯并沒有否認自然與歷史以及實踐的關系。恩格斯指出，人所處的感性世界是工業和社會關系發展的產物，不以實踐和工業為基礎的純粹自然科學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在《自然辯證法》中，恩格斯將實踐和人對自然的反作用當作人區別于動物的一個根本標志。他指出，動物只能依靠自然界被動地使自然界發生改變，而人卻可以通過自身的勞動支配自然，使之為自己服務 。同時他還深刻地指出財富的獲得離不開人和自然的雙重作用，自然界為勞動提供材料，勞動把材料變成財富。這也表明恩格斯并沒有將自然與人類歷史割裂開來，而是將兩者有機的統一在實踐中。

（二）指責恩格斯將辯證法倒退為形而上學本體論

施密特追隨盧卡奇的腳步，認為恩格斯立足于黑格爾唯心主義思辨的基礎上將辯證法簡單地推廣到人之前或人以外的自然界，使之變成一種形而上學本體論是不合理的。他指責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只是一種必然的、外乎事實的考察方法，并表明辯證法的實質是一種歷史方法，只適用于社會歷史領域或只存在于主客體的關系中。同時施密特斷言，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只是延續了十八世紀法國唯物主義的傳統，因為他將物質作為世界的最高原則使其自然概念顯現出本體論的特性，而馬克思主義是非本體論的。而施密特對恩格斯這種詰難的理由是“恩格斯的自然概念歸根結蒂仍然是本體論的，一般來說，它甚至是天主教的解釋，天主教就傾向于認為辯證唯物主義是本體論的。”就這樣施密特間接地將恩格斯的自然概念和中世紀的天主教思想畫上了等號，這樣的解釋無疑是很諷刺的。

施密特極力否認自然界不存在辯證法是因為他認為自然界缺少辯證法的要素，但是事實表明早在恩格斯之前，自然科學的發展已經表明自然界本身就處于辯證地發展過程中。對此恩格斯闡明辯證法的規律不是從外部注入自然界的，而是在自然界中發現并加以闡發的，而他所做的不過是用當時自然科學的最新成果去佐證自然界的辯證發展規律。的確，人類通過實踐改變自然，使自然具有了人的屬性;同時也是通過實踐使人成為了積極能動的主體，不再是自然的附屬品和奴隸，從這個意義上講辯證法確實包含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相互聯系和作用。但是這一切都是以自然界的存在為前提的，自然界作為人的無機身體，沒有自然界，人就無法獲取必要的生活物資料。雖然施密特認識到了這一點并反復強調實踐必須以客觀存在為前提，也承認馬克思自然觀的唯物主義本質，但是另一方面他卻極力否認自然界本身的辯證發展，認為辯證法的關系只有在人與自然之間才是可能的，從而使他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唯心主義混亂之中。

二、對施密特批評的反思

（一）馬克思恩格斯在自然觀上不存在對立

施密特認為，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之前要想梳理清楚馬克思恩格斯理論的不同之處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十九世紀中葉之后情況就截然不同了，這時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論差異和著作分歧就開始逐漸顯露出來了。施密特說道，馬克思所做的是使他倆共同研究的費爾巴哈的綱領具體化，并在此基礎上實現關于自然和社會實踐的關系問題具體化;而恩格斯借助辯證法的范疇去解釋現代自然科學的成果卻不觸及自然科學本身，他所關心的只是如何使自己同庸俗唯物主義劃清界限，把自然科學從機械論著作中解放出來，并且通過辯證法引入唯物主義的自然觀實現這一點。施密特認為由此可以看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自然觀問題上存在著差異。

但是，馬克思的自然觀和恩格斯的自然觀在本質上是一致的。首先，恩格斯是馬克思思想的捍衛者和執行者。由于實踐和革命的需要，馬克思和恩格斯就研究領域進行了分工，馬克思主攻哲學和經濟領域，恩格斯主攻其他領域，比如自然哲學領域。馬克思曾經表示對自然哲學有濃厚的興趣，只是時間不允許罷了，而接替這一任務的則是恩格斯。這表示馬克思并不是對恩格斯主攻的自然辯證法一無所知，他至少是知曉恩格斯的立場的，也曾表示對恩格斯的某些自然觀的想法十分高興。并且恩格斯時刻強調他的世界觀大部分源自于馬克思，只有少數才是他自己的。這也說明恩格斯的自然觀思想是與馬克思一脈相承的。其次，恩格斯的自然觀確實也有些地方不同與馬克思的地方，但是造成這種差異的并不是恩格斯背離馬克思造成的，更為確切地說是受研究的側重點影響的。馬克思的自然觀著眼于從具體的社會形態中通過實踐去考察人與自然的關系以及人的活動對自然界的影響;而恩格斯則從自然界物質的存在及其演變去考察自然界，著重于揭示自然界的辯證發展規律。由此可見，在自然觀問題上，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觀點是一致的。

（二）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批判的積極意義

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批判雖然有一些不合理之處，但這些批判并不是憑空捏造的，時至今日施密特的思想仍然熠熠生輝。

首先，不可否認施密特對恩格斯自然辯證法的批判引起了學界對自然辯證法思想的重視。其中施密特在論述恩格斯的唯物主義區別于從德謨克利特到霍克海默的一切機械唯物主義的關鍵在于其非還原論的本質，指出了恩格斯對機械唯物主義的超越性。但是另一方面施密特卻指責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是十八世紀法國唯物主義的翻版，也啟示著我們應當注重揭示馬克思唯物主義是如何實現對以往舊唯物主義的超越的。我們都知道西方馬克思主義者抨擊正統馬克思主義是站在特定的立場上的，是服務于特定的需求的，因此如果我們不能清楚地揭示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何以超越以往一切舊唯物主義就很容易成為西方馬克思主義攻擊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借口，從而抹殺掉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

其次，施密特的自然觀思想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雖然施密特在闡述馬克思的自然觀時并沒有直接將自己的觀點與生態環境聯系起來，但對于我國加強生態文明建設、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具有重要意義。比如，施密特強調自然的優先地位，主張對自然接界懷揣一顆敬畏之心。過去無數的事實證明由于人類對自然界不加節制地開采和索取，造成的危害是人類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在我國強調生態文明建設的今天，承認自然的優先地位，尊重自然，合理利用自然資源，對于維系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十分重要。

三、自然辯證法與歷史辯證法

通過上文的分析可知，人與自然并不存在所謂的分離，實踐作為二者的中介和橋梁將人與自然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這個意義上講，自然是屬人的自然。既然如此，自然辯證法和歷史辯證法又有何區別，弄清楚自然辯證法和歷史辯證法的關系，對我們正確認識和把握自然辯證法至關重要。

馬克思認為，自然和人的關系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一方面，他指出自然界是人的無機身體，自然界是人類存在的基礎，離開了自然界，人就無法獲取必需的物質生活資料。另一方面，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在于其社會性，其實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因此，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來說才是可靠的存在，任何脫離人的自然界對人來說都是無。從這段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馬克思沒有否認自然的存在，而是主張應該把自然納入人的范疇中去理解。從這個角度看來，馬克思的自然是人的自然，同樣自然辯證法也應該是打上人類烙印的自然辯證法。那么我們不由得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即既然自然辯證法是納入人視野中的辯證法，那它與歷史辯證法又有著怎樣的聯系呢？

要厘清自然辯證法和歷史辯證法的關系，首先我們應該明白馬克思并沒有使用過“自然辯證法”這一概念進行表述。他認為只要是涉及了人這個社會存在的全部活動都應該是歷史辯證法，而不是“自然辯證法”。如果非要用自然辯證法這樣的字眼進行表述的話，更為確切的應該是用“人化自然辯證法”。而事實上自然辯證法這一提法并不是恩格斯的首創，自然辯證法一詞最先是由杜林提出來的。杜林使用自然辯證法一詞的初衷是反對黑格爾的辯證法，對杜林的這種做法馬克思其實是不贊成的，馬克思認為這是杜林粗淺地迎合德國學術界貶低黑格爾的辯證法的無知表現。既然馬克思不贊成“自然辯證法”這樣的提法，那么恩格斯研究自然科學方面的手稿又何以被命名為《自然辯證法》呢？由于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將工作精力投入到《資本論》余稿的編纂和出版中，被迫暫停了關于“自然辯證法”的研究。直到他去世前，恩格斯仍然沒有完成這方面的著作。而《自然辯證法》一書的書名是后來的編者在恩格斯手稿出版時安上的。弄清楚這一點對于我們理解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具有重要的意義。

其次，在恩格斯看來，自然辯證法和歷史辯證法是同一的。恩格斯指出辯證法的規律是由歷史發展兩個階段（自然和人類社會）的規律和思維自身發展的規律構成，自然辯證法不過是從自然界的辯證發展過程中提煉出來的。同時，我們也應該清楚明白人類歷史是自然界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從這種意義上講，自然辯證法和歷史辯證法是一致的，而且無論是自然界的歷史還是人類社會的歷史都需要通過人來認識和把握。的確，人可以通過勞動改造自然，使自然屬人化;也正是通過勞動人才能成為積極能動的主體。但是要向正確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回答清楚人與自然哪個為先是關鍵。自然作為人類的生存空間，有其運行的規律，人的主觀目的只有在尊重客觀的自然規律的基礎上通過實踐才能得以實現。因此只有以客觀的自然辯證法為前提，歷史辯證法才有認識的可能。施密特否認自然界的辯證發展，將辯證法僅僅看作是歷史辯證法是是缺乏理論依據、立不住腳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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